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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十来年,府里再度传出喜讯,乔姨娘孕事上门,腹中娃儿安稳已过三月。于孕妇而言,头三后三乃危险期,头三月胎儿养护不周,易伤及五官手脚,后三月护胎不利,易早产死胎或心肺发育不全,便是侥幸存活,也多体弱难养。
乔姨娘倒也聪明,估摸着自己胎已坐稳,才把孕事透露出来,难为她猫在院里两三个月,躲过了头一个危险期。
梁雁山说不清自己心中滋味,他是国公府嫡脉,正经承爵的鲁国公,至今府中却无一男丁可承嗣,年少时多少次期盼,无一次能如愿,至父亲病榻离世,也未盼到嫡孙儿面,母亲如今年近六十,撑着一口气不就盼他有个孩儿吗!
至萧氏到高氏,加上府中姨娘通房,十几年时间不是无喜,却无一人能诞下子女,从他至京中迁出,就已完全放弃了希望,谁想两年后乔姨娘能再有孕,若她能平安生下,莫管男女,梁雁山都会把孩子捧在手心里。
府中众人乍闻喜讯,反应不一而足,陈姨娘最老道,她跟乔姨娘是府里婢女抬的身份,至少时就相识,又同院相处十来年,今突闻孕事,心情颇为复杂。
上次同衣事件,王妈妈被赶出公府,陈姨娘身边无可信之人,曹总领新拨的人陈姨娘不敢再引为心腹,身边两个丫鬟又木愣,遂只能在心里叹道:老蚌怀珠,只盼她能好运生下娃儿才好,毕竟十来年老相识,有些事情她不忍心说破。
陈姨娘想起王妈妈未走前跟她提起的事情,乔姨娘跟冯总领有私,这样大的事,王妈妈不会信口开河,必然是能确认才会说与她知道,只她问王妈妈要证据,王妈妈却拿不出来,此事才一直被陈姨娘搁置,如今王妈妈都不知去了哪里,连对证之人都没有,就更不用再提。
闻听乔冯二人有私情,乔姨娘现在有了身孕,陈姨娘当然怀疑那不是大人的种,可苦无证据能证明,只能憋在心里,此事严密,不管要身边哪个去查,陈姨娘都不放心。
同住云烟阁的小赵、如烟二位姑娘也在着急,小赵姑娘揪紧了帕子,恨恨的埋怨章巧,没她之时,每月还可得几日恩宠,至章巧进门,大人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眼里哪里还有原本的这些人。
章巧禁足月余,赵姑娘卯足了心思勾的大人来了云烟阁,却被迫听了一晚上唉声叹气,便是情事也是草草结束,弄的谁都没心情,小赵姑娘至那时就彻底恨上了章巧。
她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明白,靠颜色得来恩宠本就不牢靠,若无子女傍身,色衰而爱迟时只能落个下场凄惨,然子从何来?章巧解禁后旁人院子大人一个也未涉足。
如烟姑娘曾拜会过章巧,还得了两个荷包,算是有些交情,在如烟心里,她与章巧已成同盟,遇到府里喜事,同盟间正该好好交流,因而如烟得到消息后,第一步便直接去镜月轩找章巧,不过二人前后脚擦身而过。
沈清做了要求,章巧怕拖延时日久了他再改主意,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保险,可府门难进更难出,她一个妇道人家,光明正大出门会外男十分不妥,且万一再让梁雁山知道,还不吵下天来。
章巧正愁着,慧儿给她出主意道:“大人不是要您给他做衣么,同时还送来许多布料,您就随意挑两块拿去送给您婶娘,到了那里找个理由说婶娘家里缺针少线,奴婢陪您上街去买,姨娘您看这样行吗?”
章巧稍一沉思,点头说道:“就这样吧,那你快去挑两块素些的料子,事不宜迟,咱们赶快给婶娘送去。”
主仆二人包好了东西,沿着上次出府时瞭望台一侧小路往西去,二人因有事待办皆是心无旁骛,路过梅林时也是步履匆匆,本谁也没多想,谁知梅林里忽然钻出一人来,二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却是府里管车马的冯总领。
冯总领一见章姨娘就愣了,一顿后抱拳躬身道:“姨娘安好,小人正要出府,姨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章巧此次出府是由自己决定,因而并不喻别人知道,心里便有些虚,想快快到婶娘那儿,含糊说道:“正要去府西探访长辈,便不与冯总领多说了,我们先走了。”
章巧说罢带着慧儿继续往前走,冯总领于几步之外跟在后头,慧儿转头疑问看他,冯总领道:“小人也正是要走西侧门,才与姨娘同路,姨娘包涵。”
三人心中都有事,路上皆不多话,冯总领不问章巧是否私自出府,章巧也不问冯总领为何出现在内府梅林,很快出了西门不远便是婶娘小院,章巧对跟在之后的冯总领略一颔首,洒然进了院门。
慧儿落后一步,瞧着冯总领走了挺远拐了弯,才回身进门并随手关了木门。
“姨娘不觉蹊跷么?上次是乔姨娘,今次是冯总领,咱们还真是巧,您可曾注意今日冯总领所穿衣袍?”慧儿不是傻子,反而很聪明,上次遇蓝衣时她便有怀疑,紧接着乔姨娘让莹玉送小食的漂白之举,让她更确定了几分。
今日再过梅林,忽一道闪光漫过头脑,上次遇蓝衣人影时距她们颇远,想来应是身材高大之人才能让她们看见,莹玉个矮瘦小,于梅林中几欲埋没,尤其远距离之下应更难让人发现才是,她与姨娘上次看到的八成不是莹玉。
冯总领今日一身蓝袍,又正是从梅林中钻出,章巧也不眼瞎,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上次莹玉穿蓝衣送食盒,她是信了几分的,可今日再想想,其中确有许多漏洞。
“我们本身事情多的数不清,哪还能多注意许多,别管蓝衣灰衣,与咱们没多大关系,咱们只当不见就是。”章巧入府时间最短,什么情况都未摸清,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情况复杂了她可没有把握能应付。
二人进屋将衣料交与婶娘,左看右看磨蹭了一会便说要替婶娘出门买东西,婶娘阻拦不住,章巧只说有慧儿跟着不会有事,主仆二人便直接出了门。
沈清所在官衙离婶娘住处要过两道街口,走路须半个时辰还多,章巧又怕让人看见认出,一路上遮遮掩掩尽走僻静处,便是如此,主仆二人也没发现跟在身后的蓝衣人。
到了官衙所在,慧儿上前通报,门口立着正等人的小厮二话没说引了二人进去。坠在身后的蓝衣人一皱眉头,看着远处官衙的牌匾发呆,这是何处他自然知晓,可章姨娘怎会来这里?若是有事,求家里大人不是更快,若无事还来,那就真值得玩味了。
沈清将章巧让到偏殿坐下,挥手让下人上了茶水,命下人都退出并关上门,章巧心间一阵急跳,忽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来,请上门的宴绝对是引人上勾的诱果。
“姨娘让您的丫鬟到门口守着罢,有些事情不便让人知道。”沈清笑意盈盈看向章巧。
章巧撇开视线,淡淡道:“我的事情她都清楚,留下也无防。”
沈清好整以暇的笑,并不退让,说道:“姨娘信任,我可不能完全放心,事关本官清誉,有她在此,我实在不好向姨娘说明。”
章巧咬牙,这根本就是红果果(那个词会屏蔽)的威胁,可她已在这官衙中,本就落了下风,沈清定准了不开口,她来这一趟有何意义,只好妥协对慧儿道:“你便去门口守着吧。”
殿内只余二人,沈清拿出和阗玉猴推至章巧面前,说道:“信物,物归原主。”
“原主该是您的,贵重东西还是自己收着为好。”章巧看也不看。
沈清一顿,将手收回,玉猴却还搁在原处,轻声说:“既已送出,它便再不是我之物,是收好还是丢掉,沈某概不过问,姨娘自便。”
章巧叹气为难,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不硬不软让人无从下手,她本来也不是狠心人,若遇到硬茬还能抵挡一阵,人家这样不软不硬态度随意,她就直接蔫了,气愤道:“我来此一趟也不容易,大人还是说正事要紧,这些鸡毛蒜皮的,不值得我费心。”
“好,正事就正事,我只问姨娘一句,是人财皆要,还是只要替人脱罪?”
章巧一时也不好直接说,孔记绣荘是大娘一手创建经营,照心思自然不愿丢掉,可破财免灾的道理谁都懂,人财皆得想来必不容易,且孔大娘刺伤她丈夫是有实证,脱罪哪有那么简单,若想着两样都不失,付出的代价定然很大,或者根本不可能。
“只要人平安便好,钱财身外物,再想办法就是。”章巧考虑后说道。
沈清松口气,暗暗赞叹章巧,钱财面前不动心,只想着保人平安,其实也确实如她所想,只保人更简单,孔大娘丈夫所求不过财产,答应他就是,想来他也不会太过为难。
若要人财两得,倒也不是不成,不过要暗中运作一下,那与孔大娘丈夫通奸的寡妇便是很好一道诱饵,她手握夫家财产,却还贪图孔大娘的绣荘,其中必有隐情,将隐情查明,再把她与人通奸之事透给她丈夫族里知道,就够孔大娘丈夫和她忙的了,到时候沈清再给点小恩慧,还怕他们不放过孔大娘!
“好,此事我替姨娘办了,但要记着,您可欠我一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