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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熹腾出另一只手,宠溺地摸了摸月伊的小脑袋。
“师傅!”素珊紧紧抓住他的下摆,声色哽咽,做最后的请求。什么生死命数、轮回天定,只要师傅愿意,逆天改命,亦无不可!
“你怎么还是这样一根筋拧到底呢?”伯熹蹙起眉头,心中哀叹,真是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比一个固执!
素珊紧抿双唇,目光恳切。
这时,月伊轻轻地摇了摇他:“师傅,母后怎么不说话呀?”
“嗯……她死了。”
“死了?死了是什么?”
“就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那母后还会对徒儿笑吗?”
“不会。”
“那能和徒儿说话吗?”
“不能。”
“那……”
“月伊想说什么呢?”伯熹矮下身蹲在地上,还是比月伊高出许多。他看着月伊皱起来的小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月伊想让为师的救她?”
月伊郑重地点头。
伯熹笑了,用力去拧她滑嫩又肉嘟嘟的脸颊。直到月伊瘪起嘴呼痛,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月伊立马捂住脸,再松开两道细缝,怯怯地望着他,目光哀怨又委屈。伯熹忍不住又笑了,伸出大掌揉了揉她小脑袋。余光瞥见到几乎被石化的素珊还有那个凡人,他努力板起脸,抱起小月伊,再朝那凡人睨了一眼。这目瞪口呆的模样也太蠢太丑了。真让人嫌弃!
伍小六只觉得仙人的目光很是阴冷,赶紧低下头。可当他再偷偷抬起眼看时,哪还有半点人影。只有那不断飞舞的彩蝶和翻滚的绿浪。身后一阵寒风刮过,冷得他只缩脖子。
他爬起来,望着桑央谷发了会儿呆,才拖着僵硬麻痹的双腿朝马车方向挪去。耳边寒风呼啸而过,伍小六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心想,总归皇后是得救了。没事儿。
……
山巅之上,云雾之间。坐落着一座檐宇飞翘如翼的楼宇,华美庄严更甚世间任何一座宫殿。在桑央谷中,月伊仙草随处可见,繁盛无比。就连伯熹居住的**殿也不例外。
素珊背倚着柱子,侧身斜坐,一手搁在栏杆上撑住额头,身后是房门紧闭的屋子。眼前是满庭院的月伊仙草随风摇曳,矮矮的小身影笨拙地在绿浪里挪来挪去,时不时地伸手去够晃到眼前的蝴蝶。
静静地坐了会儿,身后的屋子仍没有动静,素珊往后靠了靠,乏意席卷而来。她索性闭上眼。本想养会神,可此时心静下来,脑子里尽是这几年来的遭遇。自相府覆灭后。她与小姐就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几经周折,到最后几乎连命都赔上了。
不知不觉,心情变得凝重。嗯?有人在拉她的手指。
素珊睁开眼,看到月伊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脚边。此时正仰着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漆黑的眸子比她见过的南海黑珍珠还要圆润明亮。
“师姐。师傅说坐在这里睡觉会生病的。”
“把你的爪子拿开!”素珊冷冰冰的低斥。她不喜欢洛缪莹,甚至恨祁詺承,所以他们的女儿她同样讨厌。何况这一副乖巧单纯的模样总会让她想起那个一笑起来就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衬上那对深深的梨涡显得天真又无害的景乐!
月伊被她吓到了,瘪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身后的屋子忽然传出椅子倒地的声音,紧接着门被人拉开。一晃眼,伯熹便来到她们之间,拉过月伊:“怎么了?”
素珊心尖一颤,站了起来。师傅从没用过那么冰冷的目光看她,尽管只是一眼,尽管一闪而过。
月伊止住了哭,躲到伯熹身后,小手紧紧地扒着他衣摆,怯怯地探出一双泪眼小心翼翼地瞅向素珊。
“是不是师姐欺负你啦?告诉师傅,师傅给你出气!”伯熹依然是以往的那副口吻,睨了眼素珊,仿佛在怪她这个做师姐的怎么能欺负小师妹呢?是把他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说了多少遍的“同门之间要相亲相爱”!
月伊晃了下她的小手,“唔……师姐说,徒儿的手是爪子!”随即整个人都缩到了伯熹身后。
扑哧!伯熹笑了,回身抱起一脸不解又委屈的小徒弟。
“爪子!这词用得……”他想了想,“嗯!传神!委实是传神!”
月伊委屈得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虽然她还不知道“传神”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不委屈,月伊不委屈。”伯熹忍住笑,板起脸,严肃又认真地斜了素珊一眼,“素珊,你要还认为师这个师傅,就听为师的一句劝,凡事不可牵连无辜。”
素珊恭敬地道了声“是”,“徒儿谨遵师傅教诲。”她这个伯熹师傅啊,明明都一口一句“为师”了,她哪敢不认呢?
伯熹点点头,算是满意:“那作为我伯熹的弟子,必须要懂得尊敬师傅,爱护小师妹。素珊啊,为师这次权且当你不知桑央谷的新规矩,记得下不为例!”然后抱着月伊扬长而去。
素珊愣了一愣,冲着飘逸的白影喊:“师傅,小姐她……”
“你仔细照顾着就好,这种事还要为师的交待么?”清雅的声音远远地飘来,顿了下又说,“月伊可别学你素珊师姐,太不机灵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声音渐渐淡去,素珊舒开的双眉不由得再次蹙起。先前以为师傅最疼爱的弟子除了尔玉就是小姐,如今和月伊公主一比,还真是相差甚远。一个是童心未泯的白发仙人,一个是乖巧可人的小小女童,哪能不投缘呢?
想到这,素珊摇头轻笑。进屋看到躺在床上的靖辞雪周身笼罩在淳厚的银白光泽下,素珊扬眉抿嘴,眼球酸痛。
小姐,师傅为你逆天改命,你,能不能忘了他啊?
走着走着,月伊睡着了,安安静静地伏在伯熹肩头。伯熹抿唇轻笑,把她抱回房间。
啪!沉闷的摔书声在空荡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响亮。
伯熹拾杯泯茶,无比闲适悠哉,对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红衣女子视而不见。
“伯熹!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女子手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一袭红衣艳丽如火,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黑色长发笔直披肩,只在额间坠了枚泪滴状的血色玉石。肤如凝脂,衬上烈焰红唇,有种说不出的娇艳妩媚。
伯熹挑眉看了她一眼:“摔东西,还直呼本君名讳,司命,你越发长能耐了。”
司命深吸了口气,扬眉,拿起被她摔在伯熹面前的名书,随意翻开一页,递到伯熹眼前,笑得咬牙切齿:“君上,您请看,因为您百年难得一次的善心大发,某位上仙的历劫命书后半段突然间全都消失了!”
伯熹掠了眼空白的书页,端着茶杯,换了个朝向。司命又恨恨地转到他面前:“小仙当初为了写这本命书,看了多少凡间的戏本呐!”
伯熹再换方向,对她咬牙切齿地抱怨充耳不闻。
司命忍不住跺脚:“逆天改命诶!君上,您就算不心疼小仙的心血之作,您好歹也要顾着点某上仙的脸面啊,人家可是去凡尘历劫诶!”
“逆天改命又如何?我从不信天命。”伯熹终于开口了,口吻随意地像在说别人的事。司命还来不及皱眉,就见他掀起眼皮满是嫌弃地瞅着自己,还说:“司命何时起对某上仙的脸面这么注重了?”
司命抖了抖唇,经过他,随意捡了把椅子坐下:“谁要注重他呀?”又像想起为难的事,讷讷道:“你说,他归位后会不会到我府上找我算账啊?”眼尾睨向闲适泯茶的伯熹。
“怎么?这会子知道怕了?”伯熹也睨了她一眼,搁下茶盏拾起命书,“你也真下得去手,这命书写得岂止是一波三折!凡间的戏本哪比上你这本命书啊!不愧是吸取百家之长是佳作!”
伯熹啧啧赞叹,司命很是得意:“那是自然!谁让他当初在天上那么折腾小雪儿,我还觉得这不够狠呢!”顿了顿,她才想起重点,蹙眉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他提出的历劫,我这么写纯粹是帮他而已!”
伯熹轻轻点头,这“纯粹”二字,某人咬得相当重啊!
“我是说这命书,好好的后半部分没了。”司命抱怨地瞪着面前一脸无所谓的伯熹,“本来么,我是打算让小雪儿这时候归位的,何必再陪着他在凡尘受苦!可是你,都怪你啊,改了小雪儿的命,这下好了,连带着把他的命书也改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预料不到,也不知能不能让他圆满地历劫?”
司命说一句,伯熹就点一次头,无辜地仿佛他根本不是罪魁祸首。司命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伯熹!他到时要是来怪罪我,我就说是你干的!哼,本来就是你!你要不帮我摆平他,我就……我就烧了你满山谷的月伊草!”
司命放出狠话,伯熹没再点头,怎么最近接二连三地有人拿月伊草要挟他呢?
但让司命诧异的是,把月伊仙草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要的伯熹居然边翻着某上仙的命书边无所谓道:“随意。”许是感觉到身边人僵硬的气场,伯熹抬眼冲她笑得一脸得意,“本君可以收回你身上的自由令,让你进不来桑央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