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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人被扰了清梦,于是第二天当然是精神不济。在大师兄的聚餐上，方水笙的面容略显疲倦。
大师兄见状，很不客气地说：“水笙，太不给面子了,我就要毕业了啊，你就这么给大师兄送行？”
“送行送你去哪儿？”方水笙拿起一杯水抿了一口,语气很平静：“你再怎样，也会留在A市的,我们还会再聚餐。”
忘了说，大师兄进了A市的一个设计院的财务部，听说发展前景不错。
大师兄很愤慨：“那怎么一样？重点是我毕业了啊，我毕业我容易么我！你不为我高兴么？！”
“高兴啊,那天你毕业答辩通过之后,整个二号楼的师弟师妹们都奔走相告，左教授的大弟子居然通过了答辩！太厉害了他！”方水笙脸上带笑，那带着笑意的声音简直是让人听了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她的话却并不能让大师兄有同感。
大师兄一脸无语，然后悻悻地说：“谁这么高端黑？”
江玥盈和乔南风哈哈笑了起来，“大师兄，你安全过了论文答辩，大家都是为你高兴而已！”
对于大师兄，包括左寒，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他。研究生中真正的学霸并不多，多的是跟大师兄一样的人。用心做事会做好，但是无心学术，为的不过就是争取一个更好的平台。这类人从研一到研三，不管是专业课还是论文，都是险险地低空飞过，认为多一分那都是浪费。
大家都在包厢里坐着，还没入座，因为左寒还没来。这也算是管院的传统了，每一届学生毕业，导师都会组织自己带的学生聚餐，到现场露个面，然后埋单走人，留下一群小孩儿吃喝玩乐。
左寒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也在定好的时间出现，不过他带了一个让大家都很意外的人。
左寒带了他家的宝宝去。
左宝宝从来不怕生，更何况这些人都是财管所的，他早就见过。见到了方水笙，很兴奋，直奔过去，抱大腿。
“姑姑姑姑，我可想你了！”
方水笙一怔，有些汗颜。对于左宝宝的热情，她从来都无法理解。
左寒走进来，笑着说：“人都来齐了吧？”
江玥盈回答：“人都来齐了。”
哪有什么人，不就是他们几个么？财管所全体的聚餐在毕业典礼之后，现在只是左寒带的几个学生吃饭而已。
左寒点头，“那就入座吧。”
果然左寒就是坐了一会儿，就打算走，临走的时候左宝宝抱着方水笙，“我不走我不走嘛，我想跟姑姑一起！”
左寒蹙眉，“再不走今晚你就回不去家里了啊。”
左宝宝很委屈地看向方水笙：“姑姑？”
方水笙无语。
“姑姑，你不可以带着我玩吗？”
旁边的江玥盈见状，笑着逗左宝宝，“宝宝，你待在这儿，待会儿谁来送你回去呀？”
“丁叔叔啊！”左宝宝说，“每次我和姑姑一起，丁叔叔都会送我们回去！”
这个包厢地点都是左寒订的，刚好今晚他和丁陌在这个地方有饭局，顺道过来这边露个面。
左宝宝的话一出，众人默然，不约而同地瞅向方水笙。左宝宝的话，似乎透出了一些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的讯息。
左寒轻咳一声，“宝宝，别闹。”
方水笙瞅了左寒一眼，然后说：“左师兄，就让宝宝跟我一起吧。”
左寒闻言，一如既往地不客气，“既然这样，就麻烦你了。待会儿你们散了之后将宝宝送过我那边的包厢就可以。”
方水笙点头，“嗯。”
左寒离开了，方水笙问左宝宝：“宝宝，怎么不待在家里？”
宝宝嘴里塞着饭菜，口齿不清，“阿姨走了，爸爸说姑姑也来玩，问我想不想你。”
大师兄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水笙，左教授早算好了让你帮忙带这小家伙呢。”
左宝宝怒目瞪大师兄：“你是小家伙！”
大师兄嘿嘿笑着，捏了捏左宝宝的腮帮，“你有我高有我壮吗？”
左宝宝抬手，打大师兄的手。方水笙见状，也忍不住打了一下大师兄的手，“别捏，这样捏了以后就长不好看了。”
大师兄嗤之以鼻：“怎么可能因为捏一下就长不好！”
方水笙夹了一些蔬菜放左宝宝的盘里，“我妈妈说不能随便捏小孩子的脸。”
乔南风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天天捏我堂弟的脸，他现在长得可俊了。”
方水笙反驳，“如果你不捏他的话，他肯定会长得更俊。”说着，问左宝宝，“宝宝，我说的对不对？”
左宝宝正在专心吃饭，早就开启了自动屏蔽功能，哪里知道他们说什么，见方水笙问他，就胡乱点头，“对对对！”
江玥盈笑，“我可不管什么对不对，倒是很好奇宝宝说的丁叔叔，是不是咱们的丁教授啊？”
明明就没什么，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江玥盈的话却莫名地让方水笙心里漏跳了一拍。但她脸上还是很自然的神色，“嗯，是丁教授。”
江玥盈“哦”了一声，看着方水笙的神情似笑非笑的。
方水笙看了回去，江玥盈才笑着转移了话题。
乔南风望着方水笙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深思。吃完饭大家要散的时候，乔南风和方水笙都不住校，所以大师兄和江玥盈先走。乔南风和方水笙一起，左宝宝已经开始开始用胖胖的爪子揉眼睛，“姑姑，我想睡觉。”
方水笙跟乔南风说：“南风，你去看看左教授那边散了没？”
乔南风出去了一趟回来，有些无奈地说：“还没散，看样子还得等一会儿。”停了停，他看着左宝宝，说：“不然我抱他吧。”
“好啊。”
“不，我要姑姑！”左宝宝抱紧了方水笙的脖子。
方水笙见状，说道：“那就随他吧。”说着，拿起她的披风将左宝宝裹了一圈，省得他不小心着凉。
乔南风看着方水笙做这些动作，一直没有移开目光。当方水笙抬眼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还是没有移开。
方水笙对上乔南风的目光，怔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水笙，我觉得你去了一号楼之后，我们生疏了很多。”
“有吗？”
“当然有！”
“那是因为没有在一个屋子里，身边接触的事情不一样了，所以会没有以前那么多话。”
乔南风闻言，笑了笑，然后神情认真地问道：“水笙，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方水笙说：“南风，你觉得呢？”
乔南风重重地叹息一声，“你和丁教授……”
“什么事情都没有。”方水笙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乔南风忍不住笑：“水笙，你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还记得开学前的聚餐，你提前走了吗？那天晚上，我看见丁教授抱着你。”他看到的那一幕，是方水笙整个人软弱无骨地攀在丁陌身上，姿态亲密。而丁陌不时低头与她说话，脸上神情与平时的冷清大为不同，带着几分温柔的神色。他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震惊。只是乔南风不知道的是，丁陌并不是跟方水笙说话，而是当时的方水笙身上难受，他不过是在安抚她。
方水笙望向他。
乔南风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水笙，我没有跟踪你，我家就住在那一片。”当时心中的感觉很复杂，想问她怎么回事，但是她第二天就请了病假，回来之后又猝不及防地扔了个大炸弹给他，说她曾经喜欢他，但她选择了放弃。当时心中的那种感觉，根本就没办法形容。后来想想，他和丁陌，当然是没办法相比的，所以再不甘心，放弃得也很干脆。
方水笙默了默，低头看左宝宝已经呼呼大睡，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再轻声说道：“我和丁陌，真的什么事情的都没有。”略顿，她又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和他都是单纯的师生关系。”
那以后呢？
乔南风笑了笑，看着方水笙姣好的侧颊，忽然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水笙同学，你完蛋了。”
“嗯？”方水笙的语气有些狐疑。
“你，喜欢上丁陌了。”乔南风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方水笙细长的凤眸睁圆了，过了几秒，她才皱着眉头，轻斥：“你胡扯！”
“是不是我胡扯，你心里明白。”乔南风的语气有些复杂。
方水笙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轻声说道：“我昨晚没睡好，今天觉得有些累。”
说到没睡好，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的梦，方水笙有些头疼地闭上了眼睛。连她都不肯定的事情，为什么乔南风会那么肯定？
当左寒和丁陌那边的饭局散了，到方水笙他们那边的包厢时，看到的就是方水笙抱着左宝宝，一大一小都闭着眼睛，而乔南风坐在她们身旁，一手搭在方水笙身后的沙发背上，一手拿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灵巧地移动着。
丁陌眉头微乎其微地蹙了下，倒是左寒轻咳了一声，然后抬手扣了扣木门。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乔南风闻声，抬起头来，见到丁陌和左寒一起，愣了下。
“左教授，丁教授。”
这时，方水笙也张开了眼睛，有些错愕地看向门口。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着，不过是心里有些烦乱加上昨晚没睡好，有些疲惫，所以闭目养神而已。
左寒走过去，神情有些抱歉：“水笙，辛苦你了。”
知道辛苦她了，下次不要总是这样让她当免费保姆啊。虽然左宝宝很可爱，她也不介意，但是左师兄表面上总是一副歉意，但心里其实在不遗余力地利用她这一点，太过假了。
方水笙站了起来，将左宝宝还给左寒，“不辛苦的。”
左宝宝被人扰了睡眠，哼了几声，然后在左寒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呼呼大睡。
方水笙看着眼前的一对父子，忍不住操心：“左师兄，你一个人能带宝宝回去吗？”就算是有儿童座椅，宝宝睡着了还是不太方便吧？
左寒看着趴在他怀里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宝宝，说道：“这倒是个问题。”说着，看向乔南风和方水笙，“反正也晚了不好打车，我顺带送你们回家吧，刚好你们再帮我看一下宝宝。”
乔南风说：“左教授不——”
乔南风话还没完，丁陌就说：“你的学生交给你，方水笙我来送吧。”
包厢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丁陌神情自若，淡声说道：“方水笙的住处离我的住处不远，刚好顺路。”
左寒瞥了丁陌一眼，态度很是随和，“好，那水笙就交给你了。南风，还不跟上来。”
乔南风扫了一眼方水笙和丁陌，然后跟着左寒走了。
丁陌望着立在原地不动的方水笙，墨眉微扬，“不走？”
方水笙猛地回神，“走。”当然走，不走要留在这儿过夜么？
明明不是第一次跟丁陌单独相处，但是心里却没有由来地觉得紧张。以前是觉得拘谨，现在是觉得紧张。方水笙转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暗中深呼吸。
丁陌开着车，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方水笙说话。
“你母亲的身体最近好吗？”
“嗯，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多谢丁教授关心。”
“丁彤说她在香奈儿的礼服店里碰见了你的母亲，还跟她聊了几句，听说你母亲喜事将近。”
说起丁彤，方水笙就很佩服她。那时候方妈妈住院，丁彤知道了，就在空闲的时候串串门，竟然跟方妈妈也挺投契。而且方水笙发现，丁彤有着一颗八卦的少女心，她知道方妈妈是安枫的前妻之后，偶尔开玩笑的时候还会旁敲侧击一下方妈妈和安枫的往事。方水笙觉得人要八卦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丁彤的八卦能力实在太高超，她问起方妈妈那些过去的事情时，竟然不会让人有被冒犯的感觉，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方水笙垂下双目，微微笑道：“嗯，丁彤姐消息真灵通。”
丁陌没有直接将方水笙送回家，两个人来到了长堤旁，两边的车窗放下，微凉的夜风吹拂进来，说不出来的舒适。
“那你呢？”丁陌问。
方水笙虽然奇怪丁陌为什么将她带来长堤，但却也没问。她心底，虽然会因为和他独处而紧张，但是却有种莫名的期待。
“我？”方水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母亲喜事将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吹拂进来的微风太过怡人，方水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扬起，“我？我没什么打算，只要我妈妈快乐，我都祝福她。后面她会和程叔住一起，我一个人住。”
丁陌看着她精致的容颜，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撩动了，他几乎要轻咳一声来转移注意力，但是他还是忍住了那声轻咳。
“你一个人住，不寂寞？”
寂寞？方水笙睁开了眼睛，转头，这一转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这是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对上丁陌的眼睛，这么一看，居然觉得他的眼睛好看得不可思议，星星碎碎的光芒似是盛了漫天星光进去。
方水笙猛地移开目光，笑着说道：“我不怕寂寞。”
那个家里，全部都是她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温馨回忆，满屋子的证人，证明她的妈妈方舒珊多爱她的女儿方水笙。有着那么多的回忆陪伴着，她又怎么会寂寞？
丁陌整个人靠在驾驶座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那边的车窗，姿态潇洒又帅气：“我以为你会失落。”
方水笙心底忍不住轻叹，在丁陌面前，她一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会的。”方水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其实心里会觉得失落，但是没关系，我会很快适应这样的生活。”
听到方水笙的话，丁陌轻声笑了起来。
方水笙被他的笑弄得有些羞恼，她也不明白这股羞恼到底是在哪儿生出来的，总之就是有种被人看穿了很不爽的感觉，好像她在他的面前，所有的伪装都能轻易被识破。
“你笑什么？”她的语气有些不好。
丁陌说：“我笑你。”
对方太直白，方水笙一时无语。
丁陌看着方水笙一脸无语的神情，又愉悦地笑了起来。
“……”
“方水笙，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丁陌问。
方水笙抿着唇，“与你无关。”
“转头，看着我。”丁陌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但是却莫名地带着几分让人无法抗拒的意味。
方水笙转头，四目相对，然后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
丁陌说：“一直逞强，难道不辛苦？”
“……我没逞强。”方水笙神色也很认真， “丁陌，我不辛苦。”
丁陌抬手，想要触碰方水笙的侧颊，但是他却没有碰上去，只是停留在半空中。方水笙的心跳毫无预警地加快，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她应该要侧头，避开他的动作，可是情感却想将脸贴上去，轻蹭他的掌心。在情感和理智的拉锯战中，谁也胜不了谁，所以她就那样维持着原本的姿势，那双凤眸安安静静地瞅着眼前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
丁陌见她没有避开，五指微微一动，最终食指的指腹轻轻滑过方水笙的脸颊，然后收回去，语气风轻云淡：“你脸脏了。”
方水笙分不清楚自己对他的动作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眼睛闭上，然后再张开。
“丁教授，我该回去了。”淡淡的语气，竟也是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