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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大强自然没有傻到将“獾子肉”的称呼叫出来,而且,他也没机会说出口。因为这一刻掌柜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用大山压顶来形容都不过分,他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了正在扑食的绝世猛兽。
辛宇没工夫联想“獾子肉”,他也被宦紫楼吓了一跳,人没能跳起来,心却是猛地跳了一大跳。看上去身量不高大,表情也不凶恶,可掌柜却给他绝大的威压。尤其这种精神层面的威压专门对着自己,一时间辛宇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计划。
大概是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所以当宦紫楼站到两人面前的时候,换了副自认和蔼的表情,然后尽量放缓语气地道:“我这里是文具店,不是文艺店,小娃娃人没长大,就不要瞎说八道。”
“对不起,老爷爷。我只是觉得你这里如果添些东西,应该会更好看。”僵硬地点点头,说话的语气都快要哭出来了——绝对不是吓的,辛宇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是卖萌,对,就是卖萌。
宦紫楼看到辛宇欲哭的表情,顿时有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所以哭笑不得地道:“好吧,我原谅你了。那你告诉我,这里应该添些什么东西?”
辛宇听到这松了口气,总算是见到希望了,虽然过程稍微曲折了点。从飞快的后背的背包里拿出木盒,生怕宦紫楼不再“计较”而改主意,然后也不顾半米长的盒子累赘,直接用一只手托住,另一只手一下子将盒子打开。
宦紫楼开始并没在意这个小孩能拿出什么亮眼的东西,虽然茅草编织成的背包像个头朝下的鲸鱼,但造型再奇特也不过是个背篓,跟他的经营项目根本不沾边。不过,等辛宇拿出盒子时的瞬间,他就被吸引住了。
盒子没有上漆,可即使是木头本色,外观也能吸引人的视线。尤其是制作者巧妙地利用木头的纹理,雕刻出来的云纹和海浪,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窥视大海的感觉。另外,他也注意到辛宇的开盖方式,他很喜欢那种滑盖而出的设计,使得原本静态的画面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甚至让人有置身汪洋的错觉。于是,他顿时浮想联翩开来了:“这要是改成书匣子,再装上一本《海途志异》之类的书,那感觉……”
辛宇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宦紫楼有发表评价的意思,小伙计都都已经将订购的一沓黄纸拿出来,并站在一边等候了好一会。于是他等不及地推销道:“老爷爷,您看这船模放在你们店里怎么样?绝对会吸引顾客吧?而且,如果有喜欢的顾客的话,您还可以将他当成摆设出售,是不是又能赚钱又能增加自己的特色?”
宦紫楼被惊醒过来,不过他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道:“小娃娃,文具店就是文具店,你这个玩具固然精巧,但放在我们这卖就有引人玩物丧志的意味了。不可取,不可取。不过,你的盒子倒蛮有意思的,是你阿爸给你做的么?如果能有合适大小的,我们倒可以收购,也算是你说的那个特色。”
辛宇只觉得额头上布满黑线,你说船模是玩具引人玩物丧志也就罢了,神转折也不是你这么玩的吧?收购盒子?这不是买椟还珠异界版吗?竟然遇上这么奇葩的事情。要知道这种盒子,昨晚他花了半个小时就做了十来个,虽然算不上是粗制滥造,不过也只是简单地切板组装成的,就算巧妙地雕上几刀,还能比船模更好看?要知道他为了衬托出船模的精细,连打磨都不尽心,马马虎虎只能算不错而已,就这也比船模值得收购?
不过,对于现阶段的辛宇来说,金钱就是天道,所以客户自然就是上帝。既然上帝想要盒子,那就盒子吧。心里不乐意,但面上还是很萌地问道:“那么老爷爷,这个盒子您花多少钱收?”
宦紫楼笑了笑,觉得和这个还算看过眼的小盆友谈生意很有意思,于是直接忽略掉可能是制作者的辛大强,直接对辛宇道:“一个铜板怎样?”
辛宇心中冷笑,如果没有自己做的那些工具,光靠手工制作的话,一天也就做两三个了不得了。也许对普通木匠来说,一天挣三个铜板倒是足够生活,但也只能混个饱而已,价钱不厚道啊。
况且,没有辛宇头脑里被无数样品锻炼出来的创意,普通木匠也不可能因材下刀。勉强做出来的同样的盒子,即使不会太难看,也会显得匠气十足。咱卖的是艺术品呢,不是工业品好不好?一个铜板当然……太低了。不过,刚才宦紫楼勃发了那么一下,辛宇到现在还感觉发憷的,所以很艺术地道:“老爷爷,如果是一般的盒子,一个铜板倒也很合理。”
宦紫楼没想到小人儿心不小,顿时有些不虞地道:“哦?你的意思是你的盒子不普通了?”
辛宇耸耸肩,然后不用装就很嫩地道:“那是当然,老爷爷您看着吧。”说着,就将从背包里剩下的一个盒子拿了出来。好在这次他带来两个船模,所以也就雕了两个盒子,否则还没办法应对呢——他倒是想将十个船模都带来,可是一来剩下的八个还没打磨刷油,另外他也背不动十个船模。要知道,每个船模连同盒子,即使是空心的,也差不多有二十斤重。能背着两个船模,还辛亏这两年将身体锻炼得强壮还有背包设计得合理了。
这次辛宇没有打开盒子,而是就这么双手高高托起,以方便便宦紫楼近距离欣赏。这个盒子上面的雕刻主题依然是大海,但因为木头本身纹理有密密麻麻的断点,所以被妙地勾勒成狂风暴雨下的大海,而且还将一个不规则的深色树结突出来,酷似被风吹得倾覆的海船。整个画面虽不是栩栩如生,但也形象得很,而且和谐不突兀。
辛大强虽然亲历了盒子的制作过程,但还真不懂其中的道道,但宦紫楼却惊讶制作者的匠心独运。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盒子,已经足够说明辛宇所说的不普通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他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很期待地朝辛大强说道:“真是失敬,这盒子是你做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愿意用五十个铜板收购。”
辛大强懵了,不是惊讶宦紫楼给出的价格,而是惊讶掌柜那渴望的眼神。他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打了一整天猎物,还是运气好的情况下弄来六只獾子,不过卖了八十二铜板,可儿子没花多长时间做的盒子,竟然值五十个铜板。而且,看样子掌柜竟然还觉得赚到了。他的价值观……动摇了。
辛宇很开心地问道:“老爷爷,是每个盒子五十铜板吗?”
宦紫楼也笑了笑:“是的,不过这个盒子太大,我是想买下来装书的,所以要另外定制。只是,要看你阿爹能不能做出来。”
辛宇隐蔽踢踢辛大强的脚后跟,提醒“制作者”老爹轮到他发言了——该死的年龄,实在不方便参与社会活动,所以只好谎称老爹出品。不过辛大强还懵在那不知想什么,看那样儿,辛宇实在担心他说漏嘴,就算不说漏了,也会贱卖了自己的手艺,所以抢先出口道:“能,绝对能,我阿爸可能干了。只是,我们今天带这些东西来是准备卖的,您看能不能先收下?也好当样品给东家看看。”
宦紫楼被辛宇这么一说,顿时起了心思:“也对,虽然老爷从不管经营的事,但采用这种很雅致的书匣,绝对能增加些营收。到时候即使没什么赏赐,能得到老爷口头夸赞也不错。”
当然,宦紫楼人老成精,自然看穿了辛宇想将船模也捆绑销售的企图,不过么,他真心觉得无所谓。就算甩出一千铜板,也不过才一两银子罢了,就是他的身家来说,也是毛毛雨而已。再说,买下这两个船模也不浪费,正好这两天小姐带着六岁的小小姐过来探亲,这玩具看上去还是蛮精巧的,用来逗小小姐开心再合适不过了。
二两银子当场付清,另外宦紫楼听说是送给先生的束脩,还奉送了一沓名贵藤纸。这个交易结果让辛大强持续发懵状态,连怎么走出兰菊轩都不知道,他的人生观……被颠覆了。
……
等辛大强父子离开,宦紫楼立刻让伙计看这店,而他自己则快速地跑向后院,那速度,说这个胡子花白的家伙是老头,绝对是骂人。
穿过当做库房的院子,宦紫楼打开围墙边的角门,进入了另外一个大院。这个大院很特别,首先就是特别的大,虽然进门处宽只有百来米,但长度却一眼都望不到头。
宦紫楼既是兰菊轩的掌柜,也是这个大院的二管事,所以对大院的情况了如指掌。整个大院只有三面围墙,形似一个大喇叭口,两侧的围墙刚好连接两座海边的小山脉,而两座近似平行的小山脉一直延伸出大海好几里地,形成了一个避风海湾,整座院子起码好几万亩地。
几万亩地在地广人稀的普里镇并不起眼,就算用石头垒砌几公里长的围墙也只能算花费不菲。不过,几万亩的居住宅院就有些稀罕了,若不是院子里没有庞大的建筑群,比皇宫大内也不差。
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宅院,稀稀拉拉只建了十来件屋子不说,住在里面的人除了老爷外,就只有六个下人了。怎么看都觉得太那个……特别。
不过,宦紫楼却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就是他,另外还有个世俗外的身份……
“小楼,我知道你是大~星术师了,但在院子里这样地成何体统?”正当宦紫楼朝千米外的主楼“飞”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顿刺耳的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