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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说到此处,初晗心知这便是要给沐戈召一个台阶下。方才的无礼,让她对这位沐都尉没有分毫的好感。可她也并非是不识大体之人,面子上的功夫也须得做足了。
初晗略一犹豫,刚向前迈了一步,却觉腰上那只手如铁钩一般紧紧箍着她,让她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她怔了怔,也明白简池的意思。就只得站在原地,微微躬身行礼,“沐都尉。”话刚毕又被身后的人拉入了怀中。
或许不知她的名,但见简池这般对她,只怕是个傻子都能猜出她的身份。
沐戈召面上微诧,却也分毫不做掩饰。只重新将初晗打量半晌,才笑道,“这便是韶华夫人?”
当日沈家的两位姑娘出嫁,可是让国都中不少青年才俊扼腕叹息了一阵。不过所嫁之人乃是晋国国君与公子池,倒又让他们在叹息之余还稍稍舒心了一些。
初晗极不喜欢沐戈召打量她的眼神,就只冷冷的望回去。天幕间有暗云流过,风起之时,她似乎听到若有似无的一句,“果真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是在说她?
然还未等她想个明白,与她二人相对而立的沐戈召以别开了视线,神色间淡然的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幻觉的一般。
“既是如此,那就不打扰几位的兴致了。”他双手微微一拢,踏着寂凉月色,施施然走了。
简池的手这才微微松了些。待到那人的背影随风而散,初晗才轻轻松了口气。忽见简池冷冷回眸扫了一眼,言简意赅道,“送她二人回府。”
“池哥哥——”殷岫岩始终站在二人身后,此时听简池如此冷淡,一双眸子不由得满含了委屈。瞥眼见他没什么表情的脸色,又将之后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
狂风暴雨前的平静,或许正是形容此时的他。她这个哥哥心中越是生气,面上就越是平静。多年的相处下来,她倒是还能摸着一些他的脾性。
初晗这才注意到,在岫岩与芷云的身后,还站着末习与公冶。
这般大的阵仗,让她将心里那根刚刚放松下的弦又瞬间紧绷起来。
看着芷云一步三回头的担忧神色与岫岩落寞的背影,初晗顿了顿,就要跟上他们离去的脚步。
却不想身后一道嗓音淡淡将她唤住。
“等等。”
初晗茫然回头,不解其意。
“沈初晗,今晚用膳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已经忘得干净了?”
夜风忽过,他话中的愠怒,她不是听不出。
印象中,他总是淡然的神色。哪怕天塌下来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饶是这样,她到底是见过他的狠辣,见过他的温柔。但他微带了怒意的模样,她倒是头一遭见到。
简池俯身凑近她,将下巴轻轻压在她肩上,声音虽低却也不乏冷意,“还喝了酒,”接着直起身子,眯眸看她,“沈初晗,我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才不过半个时辰,你就偷偷遛出府了?”
初晗噎了一噎,并不应声。忽然很庆幸,今晚出府时带了一个殷岫言。不然她还当真不知该如何向简池解释。
她的计划,定不能让他知晓。
许是她的沈默激怒了他,简池眸光如水清冽,一寸一寸拂过她在月下的面庞,“你独自出府便罢,竟还将岫岩带上。连王后落水太后不舍得责骂她一句,若今夜出了分毫的差错,你待如何向太后交代?”
原来,他是在怪她将殷岫岩置于险境?
“岫言既唤你一声嫂子,你就该拿出做嫂嫂的样子来。幸好今夜碰到的是沐戈召,若是其他人,你又该如何?”
此时已快至三更,四周更是静的没有半点声息。树影随风瑟瑟飘摇,她直直回望他,声音清清冷冷,“我自会护着她……”
兀的一声低笑,将她有些不愤的话打断,简池眉梢微微挑起,眼底却冰凉的没有半分笑意,“你?沈初晗,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要不要试一试,在我手下,你能不能过得了十招?”
初晗袖摆下的双手忽的紧紧攥住,他略带嘲讽的话语将她心中的一簇火苗燃的更盛。她直直望向他,将心中所想一字一顿念出,“公子该不会,是心疼妙华公主了吧。”
日前的一桩想法迅速在她脑中淌过,莫不是简池,当真对殷岫言动了心思。他是怕殷岫言有什么意外,无法收拢殷家旧部罢!
简池目光微漾,声音中的严厉却没有落得分毫,“她是我妹妹,我自是心疼她。可是,你拿自己的命去以身犯险时,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的妻子。”
始料未及的话语,让初晗一时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难不成,他今夜动怒,是在怪自己强出头么?
天边银钩弦月忽被轻飘飘的墨云遮住,眼前人的容颜在顷刻间便暗了下来。她赶忙摇了摇头,仿佛只有用这个动作,才能让心中的猜疑消逝。
可这个念头还未泯,身子已经不知何时被带入了怀中。低沈嗓音自头顶响起,带着轻薄的叹气,缓缓传入她的耳际,“初晗,只要有我在,我定会护着你。”
她觉得简池今夜着实小题大做了些,不过是出府之后偶遇的小插曲。她既已知那沐戈召的身份,哪怕他行迹再是恶劣,也定不会在街市上果真对一个女子怎的。
可不知为何,一句话就这样文了出来,“那若你不在我身边,又如何能护着我?”
“那你,就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
几声闷响遥遥传来,拥着她的手臂松了松,她抬眼望去,便见简池微蹙了眉远目天边,片刻间,垂眸对她道,“似乎要下雨了。”
感觉鼻尖一阵冰凉,初晗伸出手去摸了摸,果觉一点湿意。
顷刻间,雨滴越落越多,由起初的零零散散逐渐转的泣落飘摇。
秋雨飒飒,下的不大不小,却绵延不歇。方才简池已将一干人等全遣了回去。如今空旷的街道上,只余他们二人而已,连个避雨的地方都寻不到。
一句“要不要先寻个地方避雨”还没说出口,忽觉身子一轻,原是简池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颊边顿生红意,正欲从他手臂上跃下,却听他低沈道,“抱紧些。若淋了雨,可是要感冒的。”接着又将她的头按进怀里,上了马,才向风廷府的方向急驰而去。
简池将马驾的飞快,一段路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便已回了府。
待到府中,她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已被他再次抱起来直直朝一处走去。
初晗咬了咬唇,终于轻声开口,“公子。”
“嗯?”那人目不斜视。
“这是要去哪里?”
雨水打过芭蕉叶的声音泠泠咚咚,天边偶有紫色暗雷闪过。将他已经濡湿的袍子照出原本的颜色。
那人却浑然不觉,只轻轻吐出两个字,“西楼。”
即便全程他都尽力护着她,可衣衫仍旧不免被雨水打湿。
简池命人去取她的衣衫,她就在瑟瑟之中裹着他的外袍,不经意问了一句,“为何来了这里?”
他用锦帕擦着墨发的手忽然就顿住,烛光下凝着她的眸中抹过丝疑惑,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以为,你那日要来,是因为你喜欢这里。”
灯影幢幢下,将他的面容映的宁静幽远。初晗怔怔望他半晌,终于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
而后她才听得殷岫言向她讲述了她离去后的情状。原晚间焰火四盛,四周人群拥挤,偏巧城隍庙地势高些又相距颇近,她便扯过身旁的人前去看焰火。
当时她只觉那人身形似乎高了些,可欣喜之下也并未细想。如今回忆起来,那人似乎是微微怔了一下,却也并未推脱,就任由殷岫言拉着。
初晗听完之后沉默良久。
雨夜归来后她本要回自己房中歇息。然简池却说夜深露重,又下着雨,便让她歇在了西楼。
她虽并不十分情愿,可终是念在她有错在先,也就没有坚持。
而后,她又想起沐戈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