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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晗看着走进来的芷云,收回了手撑起半个身子来。衣衫半掩下如凝脂的肌肤泛出雪白光泽,长如蝶翼的羽睫微微垂下,遮住了秋水剪瞳中盈盈流动的眼波。就如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猫,慵懒的倚着床沿。
芷云将手中的铜盆放置一旁,拿过屏风上的衣裙替初晗更衣。
初晗一边伸起手臂,一边问道:“今日的早膳可都备好了?”
芷云面露喜悦之色,却一时不语。将初晗衣袖打理好,又俯身帮她系上腰带。
初晗微挑了眉看她,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这丫头至于高兴成这样么?
待她将铜盆端至她面前,这才答非所问道:“公子说昨夜喝多了酒,今晨起来没什么胃口。特意嘱咐了早膳用的清淡一些就好。”
初晗将手掌浸入温热水中,瞧着上面浮着的玫瑰花瓣,闻言一愣:“公子?他没去上朝么?”
芷云摇头道:“公子说今早起来脖颈有些疼,约莫是昨夜落枕了。是以今日向陛下告假并未去上朝。”
初晗手一抖,将才刚刚捧起的水哗啦啦的全又漏回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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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方才芷云一脸喜色,因为这似乎是她与简池头一回一同用早膳。
若是夜里他宿在她房中,第二日一早必定是天未亮就起身去上朝。待她醒来时床畔早已冰凉。更是从来不曾听说他罢朝。
除过这一点,就拿简池那张不动声色喝粥的脸来看,这顿早膳用的都着实奇怪些。
初晗默默夹着菜,不住用余光瞥向简池。而后者却没什么反应,用完膳取过一旁芷云递过来的水漱了口,就撑着腮瞧着姗姗来迟所以吃的慢些的初晗。
当她再一次看向他时,正巧就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目光。初晗一怔,一口粥就呛到了嗓子里。心中被他盯得发毛,咳了半晌,简池竟伸出手来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是没人和她抢,但似乎有人把她当作了食物。她在心中默念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放下碗。
简池挑眉道:“不吃了?”
初晗点点头,默道下次你用膳时我也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你看,看你吃不吃得下。
但她在顷刻间又恍然到以简池这个淡然性子他必定是吃得下的。
她还仍在思量,这厢简池却施施然起身,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腕就向室内走去。
“做什么?”初晗心中一惊,这难不成还真是将她喂饱了再吃了她的意思。
于是手上用尽挣了一下。但简池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不会任他作为,是以手上用了三分力气。她这一挣之下,并没有挣开。
初晗心中微微生出恼意,但简池却凑近她的耳际。在她想躲却来没有来得及躲之前吐出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挣扎,乖乖的跟着简池的步子进了屋内。
因为他说的是:“昨夜对我动手了,今日不帮我上药么?”
初晗确实想过一击将他毙命有多大的可能性。
她有一阵日日在想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却是几乎不可能。
就看与他是同一个师父的简裕的功夫,就无法断定简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除过这些不论,如何能在杀了他之后又不被发现呢?
其实简池是安邦治国的一把好手,晋国需要他,简裕……也需要他。
况且,死了一了百了倒也简单。但若生不如死,怕是比痛快死了更为难受。
是以她想出这么个法子。她要什么,她都要从他手中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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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的简池正施施然俯卧在榻上,绛紫衣襟被扯开一些,露出一段后颈。
初晗有些怔忡,为何习武之人也能有如此白皙的肌肤。比如她的三个哥哥,没有一个不是褐色肌肤,有的甚至还在胸膛后背处留有长长的疤痕。
忽然又了悟生在皇族果然是与众不同。
眸光停在替他揉上的脖颈处,强压下要一刀划下去的冲动。
这分明就是在报复她昨夜将他击晕这件事。
而他显然完全不知初晗想要将他一击结果的心情,还口中还自顾自的说着:“唔……这里,用力些。对,就是这里。嗯,那里,轻点……”
窗棂关的不甚严实,路过的小丫鬟听到屋内的响动,均是羞红了脸捂着嘴偷笑着跑了。心里暗想公子与夫人果真情深,可这大白天的也太……
初晗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真的很认真的想如果在他清醒时再将他击晕,得手的几率有多大。
她思索良久,觉得成功的把握连一成都不到。
简池许是戏弄够她了,这才安安稳稳的趴在榻上。双手撑着下巴,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昨夜为什么将我击晕了?”
初晗手中的动作一僵,若是告诉他是因着怕他酒后乱性,他会做何感想?
以他的性子会不会直接将她按在床上当场把这个房给圆了?
她觉得,他会。
初晗只停了片刻,下一瞬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给他揉脖颈。只是在他方才觉得疼的地方微微用力。听到他嘶的一声,才满意的一笑,于是胡诌了一句:“不为什么,就是怕你喝多了吐在我床上。”
简池一怔,而后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竟不知你有这样好的身手。”
“我出生在将军府,许多事情自是身不由己。”她随口答道。
简池忽然翻过身来,初晗按在他颈项的手就僵在半空。对他这样毫无征兆的举动有些诧异。
只见他半撑起身子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声音是难得一见的认真:“那么,嫁给我也是身不由己么?”
薄薄窗棂洒下细碎朝阳,将他的脸裁出温润光芒。
初晗将僵硬的手收了回来,闻言怔了许久,而后,才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转开:“公子的名号在晋国都可达到掷果盈车之境,是多少贵族豪门之女深闺中的梦郎……”
然这段在她看来乃是极其艰难才说出口的的恭维的话却被简池低低打断:“我问的,是你。”
初晗咬咬牙,才言不由衷的说出了最不想说的话:“初晗能嫁予公子实属高攀,如何谈得上身不由己?”
简池却不愿这样轻易放过她,探寻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羽睫上久久不息:“那我怎么觉得,这半年来你都不大高兴?”
初晗身子陡然一僵。
前一世她并未与简池深交过,但从简裕与沈初澜或多或少透漏给她的信息来看,这人似乎始终是一副淡淡的笑脸。性子颇为沉着也不轻易动怒,天塌下来他都能容色不变。
初晗觉得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残忍到弑兄夺位,那一定是心机颇深城府颇重。
是以他能察觉出她对他的冷然态度倒没什么奇怪。撇开最初简池始终不知缘由的她的数次自尽不谈,她嫁给他自然不会高兴,谁又能对着杀害自己的凶手摆出一副欢颜模样?
况且入府后近半年她与他也无甚交集。如今好好的将这样的话问出来,倒是她着实没有想到的。
难不成是昨夜将他击晕让他有了挫败感?但瞧着他面上认真的神色倒像是在真心诚意的询问。
她思量许久,斟酌着答道:“我性子一向如此,况且初为人妇,并不懂得如何与夫君相处……”
这样半真半假的话似乎让简池有些相信,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些话来稳住他,就忽而被门外的通报之声打断:“公子。”
这个声音……初晗下意识的皱皱眉。这厢简池已不紧不慢的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淡淡道:“进。”
半扇褐色木门被推开,亦巧出现在阳光投射下的门槛处,却没有进屋。只是隔着帷帐躬身请安:“公子,夫人。”
“嗯。”简池嗓音低沉道,“何事?”
初晗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这话当真是白问了。连亦巧都已亲自前来,还能是何事?
果然听到亦巧无波无澜的继续说道:“侧夫人那里新得了一副字画,似乎是公子寻了许久的。是以特特遣奴婢前来问问公子,是否要前去观赏。”
简池闻言没有作声,回头瞥了初晗一眼。却见她只是垂眸并未有半分过多的表情,不由得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但又在顷刻间又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过头去对亦巧说道:“既是侧夫人亲自邀请,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言毕又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未再多说什么起身随亦巧离开了。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初晗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如何,总感觉简池最后那句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言语之中似乎有些埋怨她未曾遣人去请过他。
但又极快的将这桩想法压下。事到如今她还不会蠢到认为简池心中有她。
原因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