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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望着那桌上明灭不定的火光,半响,闭上双眼才开口:“不是我。”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若是她又如何?却是再没有勇气。
听见她的话,好似如蒙大赦般,曲司宸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他松开怀抱白芷的手,站起了身。
起身的时候,白芷听见他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不管你信不信,一直都是。”
他的声音太低,近似低喃,说到后处渐渐断了声响,白芷因在走神未曾听清,‘嗯?’了声。
抬头疑惑地望着曲司宸,他却不再看她转过身对外唤道:“来人!”
门外喜公公同一行侍卫走入,曲司宸背对着白芷,挡住了她的身子,对着来人吩咐道:“让人来查一查那碗粥是否正常,还有让人查一查皇后婢女送贺礼去豫妃处经过何处,见过何人!”
“是!”侍卫接得命令便退下,喜公公将手中的披风递给曲司宸后,便也退下,走前将门关上,在外耐心等候。
拿着披风的曲司宸将尚在chuang榻间发愣的白芷裹了一圈,只微微露个头,便打横抱向外走去。
白芷一急:“你做什么?”如今被包的像个毛虫蛹一般,她微微摆动身子,挣扎着想从曲司宸怀中下来,却是无果。
曲司宸无视她,向着门口走去,只道:“你不是想讨伐南荻?”
便是这句话,白芷立马便安静了。
一路上迎着宫人诧异的目光,曲司宸视若无睹就抱着白芷走着,白芷皱着眉,思忖着这不安好心的曲司宸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在望见香附殿牌匾的时候,突然便释然了。
白芷面上不禁闪过丝嘲讽的笑,这曲司宸非要她说这害豫妃的不是她。说是相信她,却还不是带她来这香附殿方便□□她,其实他根本不需如此,若是想要软禁她也不需用那攻打南荻来诱惑她,直接说要□□,她根本便是无话可说的。
香附殿便是那豫妃的住所,取名香附殿不过是因为这豫妃进宫前住的地方便叫香附殿。曲司宸怕佳人思家便将宫中最好的宫殿赐予她,改名香附殿。
豫妃是那曲司宸心尖尖上的人,出了事必定在身边守着,而将她带到这香附殿,也无非是亲自监视她,真是好大阵仗。白芷心中冷笑,却并不说话。
待得曲司宸将她抱进大殿内,只见太医各个皱眉叹气,见此,曲司宸立刻将她一抛,便看也不看她皱眉走到太医面前道:“豫妃怎么样了?不想办法治豫妃都在这杵着做什么?!杵着就能治好豫妃了?!”
曲司宸总是冷静自持,翩翩风度,几乎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勃然大怒,瞬间这香附殿宫中之人皆面色惨白,惊惧下跪讨饶。
白芷趴在地上,方才那一摔简直摔得她眼冒金星,心中只把曲司宸骂了个千百遍,他大爷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白芷从地上爬起来,将方才身上的披风裹着一团拿在手上。白芷来的突兀,在被曲司宸抱进殿内众人便已注意到她,此刻看真切了,再次被吓傻了。
这香附殿宫女太监皆皆傻掉,这皇上亲自抱来的女人,来头必定不小,但是却好似并没见过啊!却是老院正先行了礼,一众人秉着心中的惊讶跟着一同补了礼。只心道,原来这便是那神秘的皇后。
白芷挥了挥手,还未开口,曲司宸已道:“都还在这杵着做什么?!袁太医,你随朕来!其他人干自己的事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话毕,便向着豫妃寝宫而去,走之前还不忘将白芷手上的披风给拿了回去……众人见此,皆道了诺,站起身对白芷行了一礼便再不敢怠慢,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去了。如此便唯独白芷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还是让老夫替你看看吧。”
便在怔愣之间,老院正走近对着她道,白芷微微一笑,只觉得心内一暖。却是摇了摇头:“不碍事,老院正还是忙自己的事去吧,免得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皇后娘娘言重了,奴才如今该做的事,正是为皇后娘娘看病啊。”
白芷愣了一下,抿着唇终究是将手臂伸给了老院正。
***
“皇上……”豫妃宫中摆设高雅朴素,并没有任何辉煌夺目的装饰,然而雕灯花柱无一不是出自名家,精美绝伦。此时屋内烟雾缭绕,素雅的白玉墙上两盏花灯,呈白莲之态,雕刻精美,栩栩如生,在这烟雾后,虚晃的灯火都似染上了丝仙气。
chuang纱轻扬,无风而动,隐隐卓卓可见那薄纱之后尚且带着病态的女子,皱着眉昏昏沉睡。袁太医方才诊治退了下去后,曲司宸便将殿内的全部人也屏退了去。此时孤零零地坐在做工精美屏风后的紫檀木雕椅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方才呼唤他的来人点点头,不再出声,曲司宸径自走了出去,那人跟在身后,看不真切模样。曲司宸唤了小荷来照顾郁洛薇。便走出了香附殿。
香附殿外不远处便是他的乾清宫,此时灯火辉煌,皇城巍峨雄伟,一派景象莫不霸气。曲司宸只是站在香附殿外偏僻一隅,面上并无任何情绪。而刚才那人也只隐匿在暗处,看着这背对着他的帝王。
良久,曲司宸望着黑暗的天际自嘲的笑了笑,“她终是忍不住,开始行动了。”
一语话毕,却没听见任何回应,他却也不恼,抬头似是在凝思什么,半响,又道:“即使我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去见她,甚至自欺欺人般让她同我说不是她做的。她性子一向刚烈,那个时候,我竟第一次感到害怕,我怕她如以往一般,敢作敢当,不曾否认。若是如此,她要我拿她怎么办才好呢……”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语气中却满满的是无奈喟叹。
半响,隐匿在暗处的人终是开了口:“那么皇上该当如何?”他的话语低沉无波,不带半分情感。
听见这话,曲司宸凤目中精光乍现,幽沉深邃的瞳仁中透出丝狠绝,冷笑道:“她既想要那人的命,朕便给她。”
“皇上,留她在身无异于留了把双刃剑,若是有一日她也如今这般,挥刀于你,该当如何?”
“她若想要,朕的命,给她又如何?”曲司宸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来人却不再说话,只轻轻叹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但朕知道,她不会的。”曲司宸接着道,这句话仿若是安抚,又似自言自语般在说服自己。
来人却低下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是微臣逾越了,今日前来只为禀报,陛下托付所办的事,已经办好。”
曲司宸点点头,对着身后抬了下手。身后那暗处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曲司宸看了看已经初泛光亮的天际,踱步向着乾清宫走去。
漫长的一天,终究快要过去了。
行至乾清宫,不多时,喜公公便从门外走入。刚准备行礼,换上朝服的曲司宸便摆了摆手。
服侍了两代君主的喜公公心如明镜,立马便道:“老院正曾经同白将军关系好,是以趁着私下已经替皇后娘娘重新包扎了伤口,只是伤口好似又裂开了,老院正说怕是好了以后也要留疤。”
曲司宸点点头冷哼一声:“她身上疤痕那么多,再多这一条也无妨。”
喜公公说了声是,接着道:“奴才方才已经让御膳房备了些吃食给皇后娘娘送了过去,只是……老院正说,真正让人担忧的,还是皇后娘娘的旧疾。”
喜公公服侍了两代君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早有分寸,只是这么多年,这年轻帝王的一言一行他统统看在眼里,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然而听见他的话,曲司宸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半响才道:“豫妃那边呢?太医院那些自诩医术绝伦的太医可有办法了?!”
喜公公点点头:“老院正方才已经配出了解药,豫妃娘娘服下后修养段日子便无大碍。”顿了顿,又道:“这解药,乃皇后娘娘所给,皇上……”
曲司宸哪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轻哼了声:“皇后有所行动之时,必定有她的理由,她不会给那些想利用她的有心人机会的。况且,皇后同朕说过,不是她所为,你知道朕的意思了?”
喜公公服了一礼,道了声诺。
***
另一边,香附殿南侧。
知道白芷只习惯秦儿来服侍的曲司宸派了甲乙将宁心殿的秦儿接了出来送至白芷身边。
天刚蒙蒙亮才服侍完白芷将御膳房送来的吃食吃完的秦儿睨了会儿白芷的面色,装作无意感叹道:“想不到这皇上还蛮体贴的,让这御膳房送来的,可都是些娘娘爱吃的啊!”
白芷挑眉看了看秦儿,却并不马上接话,秦儿被白芷看得有些心虚,讪讪笑着,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后走到白芷身后替她捶肩,随后道:“哼!现在才来示好,晚了!娘娘我们才不理他!”
“哦?”白芷面上摆着正经的模样,却玩笑道:“本宫还以为那皇上把你收买了去,这从本宫吃东西开始便一个劲的为他说好话,也不知道当时那说皇上配不上本宫的人去哪里了,本宫都还在思量是不是该把你换了?”
秦儿一听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白芷面前跪下,摆出委屈的模样:“娘娘怎地如此,秦儿哪有一个劲的替他说好话,只是同之前一般就事论事而已,不过就感叹了一句,娘娘可真小气!”
白芷终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和你开玩笑呢,起来吧。”这丫头心性单纯,陪伴在身边倒是省了很多烦恼。
秦儿却并不立刻站起来只是跪在地上望着白芷,抿了抿唇,道:“但是秦儿始终觉得娘娘太好欺负了。”
“哦?何出此言?”
“听说这豫妃中毒太医院毫无头绪,却是娘娘给了豫妃解药。在秦儿看来,哪怕是救助路边的小猫小狗都懂得摇摇尾巴表示感谢,救这豫妃,却是连句道谢都没有,之前娘娘替她受伤便也就罢了,可如今还拿解药救她。娘娘本是好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但落在那些人眼里,却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这宫中竟然还有人说是娘娘下毒害她!要我说肯定是她宫里人在造谣,如此恩将仇报真是可气!”
白芷摇了摇头,“也不代表是她后宫的人造谣,这后宫女子多了去,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边说着边勾了勾手指,秦儿心领神会站起身走到白芷身边,俯下身后白芷在她耳旁耳语了几句,只见秦儿目光一亮,止不住的点头,笑道:“秦儿知道了,秦儿必定为娘娘办好!”
走至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向着白芷道:“折腾了一夜,这天都要亮了,娘娘还是休息休息吧!”
白芷点点头,看得秦儿离去的背影,却全无睡意。
望着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低喃道:“真是漫长的一夜啊。”
……
一夜未睡,秦儿却不觉困倦,只隐隐觉得这后宫的天怕是要变了,不敢有丝毫懈怠。巳时三刻替白芷熬好药后,果然,端着药碗回到香附殿南侧厢房的时候发现这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何姑姑,何姑姑陪伴宁妃,也就是当今太后三十年,行事谨慎、八面玲珑,当今皇上曾经也受过她的照顾。在皇上面前尚且能说上几句话的宫女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这后宫中又有谁不忌惮几分?
秦儿行了个礼,心下震撼诧异,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走到白芷身后恭恭敬敬等候指示。
传闻皇后是太后侄女,然而她自从跟随皇后进宫后被安置在宁心殿便从未听过这太后关心过皇后,皇后娘娘除了在宁心殿又从不见任何人,如今豫妃出了事,皇后娘娘先是奇迹的被接到了这香附殿南侧居住,如今这何姑姑又突然出现在这,再加上昨日……秦儿只觉一切蹊跷,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却不敢表露出来。
何姑姑却甚是淡定,自秦儿进来后她便细细观察过,这虽是白芷从宫外带入的,分寸拿捏却早已胜过这宫中许多宫婢,她的眼中隐隐闪过赞赏。看了眼秦儿手中的药碗,只道:“皇后娘娘还是先喝了这药吧,拖着伤势,太后她老人家也甚是担忧的,况且这药也还是要热的时候药效才好。”
白芷点点头:“在此先谢过太后她老人家了,也谢谢何姑姑特意走此一趟。”
何姑姑面有敬色,只微微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秦儿看得瞠目结舌,她本以为这太后想来是不重视皇后的,然而今次看何姑姑的态度,却似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心下虽已疑惑万千,依旧是没敢贸然开口。白芷也不说话,只喝了药对何姑姑点了点头。
何姑姑便走至门口,手臂向着门外比着个请的姿势。白芷径自往外走去,秦儿跟在后面,扶着白芷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凤舆。
这豫妃中毒才愈,太后便在这当口举行家宴,白芷忍不住冷笑,醉翁之意不在酒,众人皆心知肚明,却不知道会是如何的一场好戏。
她以前最烦这类事情,如今却是难得的提了几丝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