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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容若坐下来，伸手接过颜嬷嬷手中盛好的一碗汤，“听说嬷嬷最近经常出府，白天里可是去了孙梓恩大人的府上？”
“是，原是格格让我去孙府，教导他们府上的大小姐，名唤孙烟萦的。”
“孙烟萦是孙铭翰的妹妹，额娘，铭翰兄你是见过的？他曾经来过我们府上。我上学堂的时候倒是也经常和孙烟萦见面，都是熟识的。嬷嬷，你这么些日子里都教授她什么了？”
颜嬷嬷下意识的看了纳兰夫人一样，想从主子的眼神儿里探个究竟，也好决定怎么回答纳兰容若的话。颜嬷嬷心里犯了嘀咕，“今儿这大公子是怎么回事儿，好生奇怪。往日里，他可从来没问过我每日的所作所为，现在看样子倒是很关心孙烟萦那个丫头的。”
颜嬷嬷只见纳兰夫人优雅的舀了一勺汤，像平日里一样，敛着目，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示。颜嬷嬷揣测着，既然格格没什么表示，那应该不是什么打紧的缘故，思及至此，她便敷衍的笑了笑，说道：“无非就是学些宫廷王室中的规矩，大公子你也知道，宫里的规矩最是多的了，举手投足都是要有讲究的。我教给孙府大小姐的，无非是一些最基本的礼仪，走路啊行礼的动作啊什么的”
“烟萦我是知道的，最是心性单纯不过的人了，现在成日里总是学这些个枯燥乏味的宫廷礼仪，她定然是烦闷的很。我猜想以她顽皮的个性，应该是受不住的。如若烟萦偶尔有些个贪玩儿的小心思什么的，也请嬷嬷看在她小小年纪就要被束缚的份儿上，多多担待些，莫要太过苛责于她了。”
“是，嬷嬷知晓的，大公子快些喝汤吧，别凉了，容易寒了胃就不好了。”纳兰容若略带叮嘱的语气让颜嬷嬷吃惊不小，她很讶异，让纳兰容若突然之间一反常态，做出这些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她毕竟是在王府中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嬷嬷，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亲近笑容，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想那孙梓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儿，格格肯派我去他们孙府教导孙烟萦已经是他们府上莫大的荣耀了。格格的命令我也不得不去，看的是格格的面子，而格格和老爷，看得是纳兰府和孙府结盟的面子。今儿，纳兰容若回来突然叮嘱自己不要苛责孙烟萦，原是他们孙府同纳兰容若的关系已然亲近到这般地步了？竟是连我平日里怎么教导孙烟萦他都晓得？”
“嬷嬷您可是我们纳兰府上的老嬷嬷，又在额娘身边尽心尽力的侍候了这么多年，由您教导烟萦，铭翰他们都放心极了。”纳兰容若还不忘说两句话儿哄得那颜嬷嬷乐意，这，主要是为着卢子婳跟自己托付了孙烟萦之事的缘故。若是换做平时，纳兰容若是无论如何都不曾这般行事的。
“过几日腊八节，嬷嬷能不能让孙烟萦休息一天，我和铭翰约好了，准备出府游玩儿呢。总是闷在府里面学规矩可是要闷坏了。”
“哎呦，我的大少爷，您这是怎么说的？孙府的大小姐何时学何时歇，那可是人家孙府的老夫人说了算的。我呀，只是个教习嬷嬷，还是个外人，可做不了那大小姐这样的主儿。”
纳兰容若闻言又笑道：“嬷嬷可莫要妄自菲薄，你是她的教习嬷嬷，当然是要你应承了才行的。只要嬷嬷答应了，孙府老夫人那边自然有铭翰去说服。”纳兰容若深知颜嬷嬷的为人，这样年岁的人，又是在王府中混迹了这么多年，能如此受额娘重用，自然是为人处世极为稳妥的。今日听子婳说起颜嬷嬷对待孙烟萦的严厉有加，纳兰容若自然知道，那个对他照料的无微不至的慈爱嬷嬷，在旁人的面前，或许有另一种样子，一种，不是太容易让人亲近的样子。
“若是孙府老夫人点了头的，老奴这里自然是没话儿说。”颜嬷嬷自始至终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尤为明显。她自己的心里百转千回之后，突然好像被棍棒击中一般，“糟了，莫不是大公子看上了孙府的大小姐了吧？那孙烟萦看起来就是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主儿，真若是嫁到纳兰府上，我的珍儿以后可该怎么办？”
“得了，有了嬷嬷这句话儿，就成。”
纳兰夫人在纳兰容若和颜嬷嬷交谈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现在终于说话了，“成哥儿，你今儿这可是怎么了？怎的对孙府，特别是对他们府上的大小姐，叫什么孙烟萦的如此上心？”
纳兰夫人这句话可算是问进了颜嬷嬷的心坎儿里。那嬷嬷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哎呦，我的好格格，您可真是我和珍儿命里的大贵人。”
“儿子平日里和孙铭翰来往的多，自然是和孙府的人都熟识的。铭翰只有孙烟萦这么一个妹妹，每天都是要挂在嘴边念叨几句，我和子衍也就对孙烟萦熟悉了。您别看铭翰平时很稳重老成的模样，他疼她妹妹可真是到了骨子里的。这不是，最近孙烟萦一直被他们府上的老夫人勒令在府中学习规矩，依照她的性子，可是给闷坏了。所以啊，铭翰就想趁着这个腊八节的机会，带他妹妹出来走一走。就算是即将参选秀女，总在府中闷着也不是个事儿，万一闷坏了，可就不成了。额娘你说是不是？”
“嗯，既是如此，倒也是情有可原。不过，终究颜嬷嬷只是咱们府上派过去的教习嬷嬷，真正能做的了孙烟萦主的，还是人家府上的，或是老夫人，或是孙大人。你呀，莫要头脑一热，反倒是惹了孙府长辈们的不痛快。”
“是，还是额娘想的周到。我只是来和颜嬷嬷知会一声，他们孙府里面的事情，自是他们自己个儿料理的，我们也无须担心。”
颜嬷嬷一直在纳兰夫人旁边低眉顺目的伺候着，等到纳兰容若一走，她便挨不住的询问起来“格格，原是大公子和孙府的公子小姐都这般熟识，我竟是不知晓的。”
“不要说是你了，我在今儿之前，都不曾得知。”纳兰夫人摘了手指上的护甲，接过颜嬷嬷浸湿了的毛巾，仔细的擦拭着手背，又道：“成哥儿，这孩子，如今看来真的是长大了。”
长大了？纳兰夫人的言外之意，颜嬷嬷没怎么听明白，但是，格格的话里有话，她是听出来了。颜嬷嬷此时此刻心中有些郁结，因为颜珍的关系，所以对于纳兰容若的事情，她比对其他人更是陪着几倍的小心。可是，碍着主仆的身份，又不能质询自己的主子。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但是也只能安慰自己道，这一切的因果缘由，或许可以在珍儿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下过雪的夜显得格外的冷清，呼呼的北风发疯一般狠命的吹着，将屋檐上残留的细小雪粒吹散了下来，打在脸上，竟然还有些疼。真是恼人的冬日，颜珍进了屋，摘下了身上的斗篷，掸了掸上面被北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的落雪。“娘亲，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我说？都这么晚了，巴巴的派了那小丫头去唤我？”
颜嬷嬷向颜珍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来，说：“这不刚伺候格格躺下，才得了闲叫你过来。大公子可是已经歇息了？”
“这我倒是不知，今日他回来就自己一个人儿进了书房，吩咐说是今晚不用我过去侍候了。”
“你个傻孩子，他说不用你过去你就不过去了？你说说你，都已经过门有段时日了，怎的肚子里面还没动静呢？”
那颜嬷嬷虽然在王府待过许多年，但终究是个腹中没什么墨水的人，平日里在纳兰夫人身边不敢多言造次，私底下，特别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倒是从来不讲究的。
“娘，你说什么呢？”颜珍被颜嬷嬷说的话羞得两颊绯红，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也称得上是玉面娇容。
颜嬷嬷叹了一口气，说：“珍儿啊，你不要不拿这个当一回事儿。你虽然过门过的早，可是说到底，终究只是个侍妾，甚至，甚至连侧房都算不上。若是你不抓紧这段时间生出个儿子来，等到纳兰容若娶了正妻，你，你，唉，我的儿，你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呦？”
“娘亲，我···”
“最近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觉得大公子有什么变化？”
颜珍想了想，那日，那个女子来到纳兰府上的时候，他的表现···可是，最终，她轻轻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