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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五叔公逢人便招呼,好不得意热切。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父子错觉,觉着这些人竟有些躲闪之意,不是草草话别,就是言辞闪烁的。
正奇怪,就见历来同五叔公他们家好的一位子侄上前来问安,闲话过后,那子侄道:“叔,花晋卿可不得了,昨日风头大出。今日必定越发猖狂了,可想到法子应对他了?”
五叔公父子觉着他们家有族学在手,花晋卿再耍什么花样也是徒劳的,便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早料到了。”
那位子侄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归座。
这日仍是六叔公主持,也是商议了这一月的事儿了,六叔公归拢一遍前情后,定族长的候选人为花晋卿和花晋龙两人,族中都同意他们两人中以得多数者为胜出。
五叔公这时候道:“且慢,犬子还有一事要说。”
花晋卿起身向众人一躬身,道:“非我父子有意拖延族长决选,只是实在是有一桩天大的喜事儿,只能在今日宣布。”
众人皆问道:“是何喜事?”
花晋卿笑道:“族中一直未有族学,我也是早记挂在心的,故而一直默默筹措。也算是上天不负我的用心,我花氏族塾今日终得落成了。”
听闻堂上片刻静默后,不少吸气声传来。
五叔公拈着他的白须,闭着眼,十分享受众人的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的,有人便问道:“龙叔也建了族学?”
一听这“也”字,五叔公父子几个都有些诧异,正闹不明白,又听那人问道:“就不知龙叔的族塾建在何处了?”
花晋龙扫看一眼在座的,迟疑了片刻后道:“就在老龙王庙处。”
这时,花景怀站了起来,道:“这也敢信口雌黄的。我们家出银子建的学堂怎么成龙叔的了?再者你所说地方,族里昨日便落成了,今日已开学了。”
五叔公和花晋龙一听,面上顿时颜色大变。
花晋龙咬牙道:“花景怀你休要浑说。我还要问你,我托你三叔建的族学,怎么成你们家出的银子了?花晋明呢?你只管找他出来,我敢同他对质的。”
花景怀冷笑道:“我家三叔病了,今日来不得了,你要怎么说都成了。但既然龙叔说族学是你所筹建的,那一定为族学的今时、日后苦心思虑周全了的。我只想问龙叔,不知龙叔想让谁司塾?族塾日后的需费又该谁来供给?”
花晋龙一听便有些迟疑了,因他只顾着眼前了,那里想过这些的。
但花晋龙一时急智,慷慨陈词道:“我虽不堪大用,倒到底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所以斗胆毛遂自荐,愿亲掌族塾。且今日我敢当众位族亲面前立誓,不收半文束脩。”
如此慷慨激奋之言,花晋龙以为多少都会赢得族人的喝彩,没想当下只一片窃窃私语。
花景怀笑道:“那我们得常常为龙叔祈福祈寿才成,不然龙叔百年之后,又有谁愿来无偿司塾的?”
“这……”花晋龙一时也答对不上来了。
众人皆道:“确非长远之计。”
五叔公听了一拍桌子,豪气十分道:“既然族塾是我们家所建,日后一概供给自然由我们出。”
一位起耆老,道:“不成,那岂不成你们家的私塾了。”
另有人也道:“且供给非一朝一夕,如今兴旺便罢了,可谁没个三衰六旺的。倒霉起来,那时又怎样?”
闻言,众人皆又赞同。
花景怀道:“依我看,还是卿叔的法子方是长久之计。”
花晋龙立时瞪向花晋卿,对花景怀道:“哦,不知你卿叔又是个什么高见?”
花景怀笑道:“一来,卿叔请来的是乔中凯先生这样的名儒司塾。”
一听乔中凯的大名,花晋龙自己就显拙矮了半截。
“二者卿叔提议用收回的二叔公家的田产做日后族塾供给的法子,才是高。二叔公家的田产虽有些,若分到各家,到手也没几分了,不如做存众田,同祭田一般归族□□有,但只能用于日后族塾需费和供给。”
众人皆称好,“这才是长远之策,百年之计。”
一时间,花晋卿和花晋龙两人间的高低,就立竿见影了。
眼看族长非花晋卿莫属了,五叔公也知道大势已去,但已然怀恨在心了,可当下他最为记恨还是花晋明,心道:“好你个两面三刀的花晋明,这厢欺哄了我们父子,转面又同花晋卿示好,以期两头不落空?可世间那能有这么好的事儿。今日我们父子不得好,日后你也别想落得好处。”
花晋卿接任族长,花景途众人面请花晋卿主持他们家析产分家之事。
花晋卿自然不会推辞的,以示公正,花晋卿还邀请了族中数位耆老一道前往见证。
耆老欣然答应。
分家之事,一波三折之后,到了今日才算是落实了。
然,重头戏这才开始。
花景途见大局已定,不便再将儿女寄住在康家,就都接了回来。
而所谓的析产分家,自然是先得将家中财产分列清楚,如:祖产和后来续置的财产,田产、房舍这些便不必说了,自然在析分之列的,就是树木、牲口等也在其列。
只嫁进家门的媳妇、儿媳妇和孙媳妇等的嫁妆不在其中。
分列清楚这些了,才能搭配分割的。
眼看就要分财异籍了,二房和三房还罢了,他们手上的东西都是分列清楚了的,唯有大房一时愁眉难展。
只因封氏的嫁妆还在花老太手里,该如何要回,还是个难题。
虽然他们大房有嫁妆单子为凭,可东西都在花老太手里,她要是死赖着不拿出来,又或逼急了她,一举都毁了,就得不偿失了。
花羡鱼知道父母得难处,她心里倒是有法子,只是不敢对她父亲说,唯有待康大奶奶独自一人时,花羡鱼才偷偷告诉了康大奶奶。
康大奶奶听了,欢喜道:“果然是真的?”
花羡鱼点头道:“那日我亲耳听有鱼哥哥和碧玉说的。”
康大奶奶颦眉想了一会子,道:“真是如此,那你有鱼哥哥他们家倒是不好出面的,不然三房知道了定要反咬一口,一个大不孝的罪名,你三叔他们家就受不起了。”
说罢,康大奶奶又思量了许久,才要说话却又一想,“阿羡也大了,终究不能长远护在羽翼之下的。如今到底还要我们在旁给她护持着,也出不了打错,不如就给她自己闯一回。就是撞了南墙,再让她回头也不迟的。从中学得教训忌讳了,才是要紧的。”
想罢,康大奶奶改口道:“既如此,妈就丢开不管了,只交给你去办。”
花羡鱼愕然道:“我?这怎么使得?”
康大奶奶道:“怎么使不得?”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丢三落四的性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羡鱼蔫蔫道。
“既然知道,你仔细些就是了。回头就是吃亏了,不是还有你妈我给你收拾的。”康大奶奶又道,“你爸和我总不能在你身边一辈子,与其让你今后吃大亏遭大罪,没好下场的,不如现今就在我眼前便让你吃了教训。你就是碰得头破血流的,也还有我们在不是。”
听闻“没好下场”几字,再想起梦中自己的惨死,花羡鱼身上止不住地泛寒。
又听康大奶奶说,“还有我们在。”花羡鱼登时酸了鼻尖,红了眼圈。
一时没忍住,花羡鱼抱着康大奶奶哭了起来,将对日后的担惊受怕,都一气宣泄了出来。
自那时起,不论那些到底是荒唐的南柯一梦,还是前世今生的轮回,她花羡鱼都不再惧怕,她如今并非孤身一人,举目无靠的,她还有家人护持。
只是这厢花羡鱼他们家想法要回在花老太手里封氏的嫁妆,有人却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也在妄想着她们家里的东西。
这会子,花晋明正在花老太屋里说话,“这家眼看就要分了,但有件事儿无论如何我都不服。”
花老太阖眼歪着榻上,不紧不慢道:“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花晋明道:“我知道我不是嫡长的,可到底也是爸他儿子吧,宅子给了大房也就罢了,就连私底下都暗暗置了好些名贵的字画给他们家藏着。”
花老太眉头一紧,睁眼道:“你哪里听说的?”
花晋明苦愁着脸面,道:“就老太太你和我不知道了。这也是我无意中才得知的。”
花老太一想到丈夫生前竟瞒着她多给了大房那么多的好处,心里便不痛快了,“你给我说清楚,若果然有这事儿,我定是不能依的。”
花晋明便将今日在茶楼里,无意中听到的话给说了,“今儿我到鲜意坊去,正好碰上傅家那位老爷子会友。看到他们拿着一幅梁抱石的《杏林炊烟》在品赏。”
对于字画,花老太是一窍不通的,便问道:“梁抱石是谁?杏林炊烟又是什么东西?”
其实对于这些个文人墨客的丹青笔墨,花晋明也不清楚的,就是后来打听了,只知梁抱石的画到如今是千金难换的,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