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三房人各怀心思傅泽明报恩情切(一)

才下眉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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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景怀此言一出,堂上堂下一片喧天的哗然。

    花家等人的脸上颜色皆变换不定。

    就是那知县原半闭不闭的两眼,此时也瞪大如牛眼。

    但这些人里头,还以花晋明的脸色最为精彩,起先是愕然闪过,后被惊奇取而代之,接着是愠怒积聚,最后是乌云密布的雷嗔电怒。

    花晋明那里还顾得上追究谢达成的妄告不实的罪名,指着花景怀呵斥道:“不孝子孙,长辈还在你便想要分家,这如何使得。”

    花景怀携衣袖,擦了擦花晋明喷在他脸上的唾沫星子,淡然自若道:“如何使不得?”

    花晋明冲口而出,“老太太尚在,你就敢议分家,按律可是要坐满杖的。”

    花景怀冷笑道:“一个贱妾也敢与正室相提并论。”

    “放肆,”花晋明头脑一热还要再骂,“畜生,老太太可是……”

    花景怀抢断道:“叔父可要三思,这里可是公堂之上。”

    花晋明这才醒悟过来,险些说漏了嘴,忙更改道:“可是……你……”但又无话可驳斥的,只觉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诉。

    花景怀又道:“虽说我们三房中,还有您这位庶出的叔父长辈在,但就是长房嫡出的伯父还在世,也再无没阻拦分家的道理。到底祖父母已不在多年,就是朝廷也再无不可分家的法令了。”

    闻言,花晋明如突遭雷噬,整个人登时魂飞魄散。

    可不是,他花晋明一心只想着洗脱罪名,未曾细想花老太一旦沦为妾,他花晋明那里还有嫡子的身份,也不过是在长房跟前都要低一头的庶子了。

    罢了,花景怀向知县再启禀道:“请大人许令草民等分家。”

    花晋明猛然回过神来,斜眼歪嘴的不住给县太爷打眼色,让其不准。

    这知县得过花晋明不少好处,自然心是向着花晋明的,只是这般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好徇私枉法的。

    谢达成在旁看了这许多,也知这里头的猫腻了,于是好管闲事的耿直性子又发作,上前一揖道:“大人,既然他们家并无违律之处,就是如今分家了,朝廷亦是听任之的,大人何故迟迟不断?”

    花晋明见谢达成又跳出搅局,大喝道:“谢达成,我们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穷酸来置喙。”

    谢达成冷哼一声,质问道:“大胆狂徒,竟敢咆哮公堂,你可知该当何罪?”

    “你……我……我何曾咆哮公堂了。”花晋明明显底气不足了。

    谢达成与花晋明争论之时,县太爷亦是头痛不已的,正左右为难一时瞥见六叔公同毫无对策的焦灼模样,顿觉茅塞顿开,惊堂木一拍,“肃静。”

    县太爷沉声道:“按我朝律法,只明文规定‘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可分财异居,但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故而尔等所奏请已不在本官可断范围之内,只尔等族中长辈族长尚在,本官唯有拨回尔等族中,听凭族中为尔等裁夺。”这是把难题一丢干净,让六叔公去为难了。

    罢了,也不待花晋明等人再有异议的,这知县便喊道:“退堂。”

    花晋明忧心如焚,欲私下求见县太爷,却吃了闭门羹,无法,只得打道回府。

    回到老宅,花晋明火急火燎的就往园子里去。

    而花景怀却被花景途给留住了。

    花景途也不拐弯抹角,直问花景怀道:“谢达成告状,老太太遗失聘书婚书,牛方元献计,这些可都是你弄的鬼?”

    对于这位自小便没少照拂教导他的大堂兄,花景怀是敬畏有加,所以花景途问起,花景怀不敢有所隐瞒,把头尾一概全说了。

    最后花景怀道:“他们连我女儿都算计上了,我如何还能坐以待毙?若还能凑活着过下去,我又岂能出此下策。不是我有心撺掇大哥你,他们母子把家财营生都霸占了起来,不让我们两房沾半点。我们家也就罢了,但大哥你可是我们家嫡出的长房长孙,却也不能。现如今更是只能到大嫂娘家去给一掌柜打下手的,落得比庶出都不如,我不服。”说着,花景怀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

    花景途听了,也不禁湿了眼眶,闭眼不再言语。

    一时间两兄弟默默不语,对坐了许久。

    而那厢,花晋明火烧火燎地进园子里去回花老太,进了上房不待瞧清楚里头有人没人的,就大喊:“中计了,妈,我们都中了大房和二房的诡计了。”

    邓三太太搀扶着花老太从里屋出来,听花晋明大呼小叫的,就问了。

    花晋明将花景途和花景怀说成狼狈为奸,如何算计的他们,目的只为分家,说得是口沫横飞。

    “他们这些个畜牲,竟如此作践欺辱于我,也不怕天打雷劈的。”花老太听了气得直哆嗦的,一时气急攻心,血不归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吓得花晋明和邓三太太大惊失色,直呼天喊地地叫着请大夫。

    可不待请来大夫,花老太吐了这口血就自己缓过来了。

    邓三太太忙喂茶喂水的。

    花老太缓过劲儿来,扎挣着就要坐要起身来,吩咐花晋明道:“决不可束手待毙。”

    花晋明丧气道:“可张大人将分家一事拨回族中,由族中主持。六叔又最是偏袒大房的,我们还能如何,只怕求个公道都不能了。”

    花老太朝花晋明脸上啐了一口,“呸,只知窝里横的下作东西,逼着我屈认为妾时,怎么的不见你这般窝囊。如今外人欺到了头,反没了主意了。”

    花晋明忙跪花老太床前,痛哭流涕道:“妈妈息怒,儿子知错了,要打要骂都可,但若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也罢,也不用妈动手,我是自作自受,我自己打。”说着就自己打起了自己来,一边打,还一边道:“儿子没用,鬼迷了心窍,让妈妈受了天大的委屈。儿子这就去让六叔给妈妈正名回来。”

    花老太怨花晋明,但见花晋明这般抽打自己,她也是心疼的,又听花晋明没头没脑的就要去找六叔公理论,忙拦道:“回来,你要去做什么?你真当族谱是什么东西了,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且如今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得明白的,他们正是合起伙来害我们母子,如何还会再依你,你去了只会再讨没趣。”

    花晋明听了一时没了主意,跪回花老太床前哀求道:“求妈妈开恩,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一时半刻的,花老太也是没有主意的,只见她靠在床头,两眼紧闭。

    花晋明和邓三太太也不敢烦她,只得静静守在边上。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花老太睁开了眼,满面阴狠道:“老六他和大房二房狼狈为奸,自以为有张良计,那就怨不得我使过墙梯了。”

    花晋明忙陪笑问道:“可是妈有主意了?”

    花老太瞥了花晋明一眼,两眼目光慢慢凝结而起,直盯着外头的一处,仿若那里有她的仇人一般,磨牙切齿地开口道:“族中嫡支的本家原不该是老六他们家,所以族长一职也轮不到他们家的。只因你二叔那房不争气,当年老六他又得你大哥鼎力相助,这才让他成了族长。也罢,他也做了这些年了,也是头了,该拉他下马换别人了。”

    花晋明道:“六叔如今虽说年纪不小了,也该退下了,但任族长这些年无大功,却也有苦劳,声望还是有的。且六叔他儿子花晋卿亦不是个省油的灯,族中有意让花晋卿接任族长的人不在少数,想让六叔一家彻底失势恐怕……不易。”

    花老太听了气不打一处的,又啐了花晋明一口,“你爸和我都不是软弱无能的人,怎么生得你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花晋明羞愧得不敢再言语了。

    花老太气呼呼道:“这次的事儿就是机会。他们自以为合起伙来就做得天衣无缝,岂不知正因如此,才是最大的破绽。”

    邓三太太也是听不明白的,只是不敢问,和花晋明面面相觑的。

    花老太换了一口气,又道:“你只管到族里传,说老六他为保赢来官司,任中无过,不至于日后背了骂名,而逼我屈认做妾,令我名声不保,欺人太甚。自然有不服他的人出来说话了。”

    花晋明也以为是好法子,但转念一想又问道:“就算如此,他下台了,又该扶持谁上去才好,不然六叔他下来了,花晋卿上去且不是又做了无用功。”

    花老太冷笑道:“族里又不是都死光了,只他们一家了。凭谁不能的,只要是我们家扶持上去,还怕他做族长后不为着我们家说话的。”

    花晋明想了想道:“若论辈分,十八叔最合适了。”

    “就只他不可了。”花老太立时否决道,“老十八最是个眼高手低的,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花晋明不敢胡乱说了,干脆问道:“那妈妈以为谁合适?”

    邓三太太这时候说了个人,她说:“五叔一路同六叔不和,我以为五叔合适。”

    花晋明摇头道:“不成,五叔年纪不小了。”

    花老太道:“老五家的那个花晋龙,我瞧着就不错。”

    “他?”花晋明不禁回想花晋龙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晋明只记得花晋龙那人,不论是样貌和才干都不及花晋卿的,是个整日怨天尤人,志大才疏的,但这样的人做了族长,总比花晋卿好拿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