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北辽

若相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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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夏日,京陵那天儿蓝的,跟那婆罗国进贡的“鲛蓝纱”缎子一样,蓝的能眯人眼,一眼览过去,晕到了天边儿一般,没个尽头。若是搁在京城里溜花斗狗的世家小郎君眼里,就该是三五结群,包下京陵两岸的花舫楼子,趁着兴儿,游湖把酒,眯着眼,打着拍子,坐在花舫里听着楼子里正当红的美娇娘杏唇小曲儿,这才叫过日子。

    有句话说的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些小郎君哪里想得到,他们在这儿肆意挥洒,自个儿的老子却是在朝堂上天天儿吊着胆子,抹着汗的,伴君如伴虎,谁让人家伴着这世上最难揣测,却又最至高无上的人,捋着虎须的日子,不好过!

    养政殿殿外的广场上一片肃严,个个御林军皆虎躯重铠,站在那儿纹丝不动,跟身旁那冲天的红漆柱子一样,沉稳稳的扎在那守着,殿门口伺候的内监平手躬身,低眉敛目,偌大的广场,只能闻偶然一过的风声。

    若说外面安静的不闻一声,那殿里面更是一只蚁虫爬过,都能听到那窸窸窣窣的轨迹。

    殿内两边立满了朝臣,虽是平首,却个顶个的低垂着眉,眼观眼心观心,嘴边儿连动都不带动的,而正中间正立立整整的跪着一名武官,瞧着倒像是驻边外放的,并非京中武臣的打扮。

    最上面正座着当今的皇帝齐璿,手中捏着一份六百里加急的边防急报,眼神半眯,眸中沉的像那寒冬的深潭幽涧,让人捉摸不清。

    瞧着面色看不出喜怒,然而那满殿的大臣,尤其是京城里那些大染坊熬出来的大臣,偷偷一觑眼,就能瞧到皇帝手指紧紧捏着那份儿急报,指骨微微突出,手中力道之大,恨不得当即撕碎了一般。

    皇帝不高兴,很不高兴!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只怕早被人丢出京城,吃的骨头都不剩了,还能混到这殿里面的位置?别看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都精着呢!

    “嘭”皇帝一把将奏章扔在龙案上,抬手沉沉压在上面,撑着桌案微微眯眼看向下面的朝臣:“如今辽人大举进犯我朝边境,区区边陲蛮子,竟然不过一日,便占去了我西平城,如今大军向平阳关压境,你们都有何看法?”

    话语一出,下面的朝臣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默然地相视一眼,又微微垂下头,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沉下去。

    “回禀圣上,臣以为,额……”

    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转了下眼珠儿,沉吟了一刻:“自我朝建立以来,这辽人便屡屡进犯我朝边境,只不过从前皆是在秋季北辽水草枯没,而我朝正逢农作丰收之际,来的不过是散兵游勇,抢些粮食牲畜,倒并无大动静。”

    皇帝的面色越发沉抑,嘴边已然透露出一丝不耐,虽不发一言,眼中凝的像墨,那太常寺少卿倒没发觉,仍然继续道:“如今局面,显然是有预谋……”

    “够了!”骤然的一声怒喝,惊的那人一抖,一抬头瞧见皇帝黑沉的面色,已是吓得微微发颤。

    皇帝眼中冷的像冰一般逡巡了下面的众臣,最后定定的看着中间站着的那人,语中带着冷冷的怒意:“这些还用你来教朕吗?蠢货!”

    皇帝猛地一把将压在手下的奏章扔向那人,不偏不倚,恰好砸在那鸿胪寺卿头上,倒是把他砸的晕了头,更是吓得不轻,腿上一个打颤儿,直挺挺地跪下去,都来不及看皇帝的脸色,只能一个劲儿地把额头硬生生朝宫砖上磕,嘴里不住地求饶。

    满朝堂上,别的不闻,倒尽是听他“梆梆”的磕头声去了,皇帝脸色铁青,拇指紧紧扣着扳指,一圈没一圈的转着,其他的朝臣倒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手抱朝笏,冷眼瞥了下那人,嘴角一撇,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平日里拿着朝廷的俸禄,到了关键时刻,竟都没个看法了?大周养着你们,便是当庙里的菩萨供着不成?既是这样,还要你们何用!”

    皇帝怒然一喝,声音重重砸在大殿上,朝臣们忙不颠儿地撩袍跪地,齐刷刷道:“圣上息怒。”

    那动作倒是整齐划一,叫一个干净利落。

    “回父皇,儿臣有话说。”太子齐毓从右首走出,躬身恭敬垂首。

    一瞥着自己的儿子,还是太子站出来了,齐璿的面色稍霁,一个眼色示意:“你说。”

    齐毓微一颔首:“前朝先帝在时,北辽也曾大举侵犯,当时长宁一战,杨熲老将军一箭定北辽,这才安了局势。北辽自前首领阿尔纳汗一死,便逐渐四分五裂,不过听闻阿尔纳的儿子觉鹰一继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肃清了部落内的异端势力,将北辽的权力抓在他一人手中,在他的训练之下,如今北辽的军队又有重振的迹象。觉鹰此人手段极强,且心思缜密,为人狠绝,只怕此番不只是想要一个西平城这样简单,平阳关是西北重镇,觉鹰很清楚平阳关对于我大周的重要性,只要占领了平阳关,我朝西北边那些小城镇军事力量薄弱,以觉鹰雷厉的手段,只怕很快就会趁胜追击,妄图占据大半个北方,与我朝处于对峙之势,若等到那日。”

    齐毓微微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觉鹰野心勃勃,想要的,就是整个大周。”

    “北方虽非南方是富庶之地,但幅员广阔,若真是长期对峙,只怕与我朝平定不利,所以应当机立断,儿臣以为,此番当战!不仅要战,还要大胜,必将辽人赶出北部,彻底清楚辽人在北方盘踞的势力。”

    齐璿看向自己的儿子,再一瞥下面默不作声的朝臣,嘴角微微松和了些。

    这个儿子是他亲手带大的,还记得从前他抱着小小的郎君,拉着小郎君的小手握笔写下的第一个字,这些回忆有太多太多,终究眼前的少年郎有了自己当年的影子,齐璿嘴角微勾,眸中的冷意渐渐被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