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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了一天,又cāo劳了一夜,关卓凡这一觉睡得酣甜,醒来一看,已是ri上三竿,白氏却已不在身边。伸了两个懒腰,正要起身,却见白氏笑晏晏地进房来,走到床边,道:“醒啦?你这一觉可睡得扎实。我让下人们做事都小心着些,就怕吵醒了你。”
关卓凡看她脸上白里透红,似乎更增了三分颜sè,心想,女人家就是不能缺了爱情的浇灌。口里嗯嗯地应着,忽地从被子里伸手去捞她,却被她灵巧一闪,躲了过去,佯嗔道:“就这么不安好心,昨儿晚上还不够你累的……”脸一红,又不说话了。
关卓凡叹了口气道:“**苦短,怎么天就亮了呢……也罢,有什么好吃的?”
“快起来罢,给你备了你最爱吃的酱菜米粥和羊肉大包子。”白氏说完,又指了指床头矮柜上的一叠东西,红着脸说:“光知道做坏事,正经事全不管了?昨天的信封和单子,就这么撇在地上。”
关卓凡想起利宾的信,jing神一振,坐起身来,向白氏笑道:“双双,我要穿衣服啦,你可别偷着瞧。”作势就要掀开被子。白氏自然知道他赤身**的,吓了一跳,说声:“呸,好稀罕么?”转身飞也似的逃出去了。
关卓凡哈哈一笑,先把衣服穿上,再拿过那个大信封,沿封口撕开,取出信笺仔细地看起来。
信是利宾的亲笔,抬头写得很客气,称呼“逸轩吾兄”。他去年十二月携了小棠chun从京里启程,先到天津,然后在大沽口坐了一家外国公司的轮船,沿海岸南下,顺利到了上海租界,一切都已经安顿妥当,请关卓凡放心。
至于所托付的两件字画,有一件已经出手,“豫章旧本折银,三取其一,备兄家用。”这就是说,那副黄庭坚的草书《云赋》已经卖了。关卓凡心想,原来嘱咐过他,卖得的钱,是用来做他的经费,现在他却从里面抽出三分之一,送来给自己花,可见卖得的银子不少。
那么,究竟有多少呢?关卓凡将信封一倒,果然倒出来一叠银票,五百两一张,数了数,一共十二张,六千两。也就是说,那幅字卖了有一万八千两之多。
关卓凡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暗笑利宾,把话说得如此隐晦,什么“豫章旧本”,若不是自己早知道是指什么,又怎能想起黄庭坚还有这样冷僻的别号?还敢夸口说他自己没有迂腐书生的习气。
然而再一想,便恍然大悟,以利宾的本事,当然早就看出来,这两幅字画不是什么自己的家传之物,而是御藏的真迹。他之所以将信写得如此隐晦,正是防备万一落在别人手上,也不会替“东家”招来麻烦。
从这里可以看出两件事,一是利宾不在乎东西是怎么来的,只忠于关卓凡的所托;二是利宾做事jing细周密,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再看信的结尾,写的是“利宾携夫人宁氏顿首百拜”,下面则是在租界内的地址。
“携夫人”,这个落款少见。原来小棠chun,是姓宁,而且利宾不是拿她做妾,竟是把她当做了正房。关卓凡想,利宾也算是享了艳福了,不过比起自己来,还颇有不如。如果说白氏是国sè,那小棠chun就只好算是州sè,省sè。
这样一想,关卓凡心情大好,把银票收起来,晃出了屋子,向着正厅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最喜欢吃的羊肉包子,他要保持好充沛的体力,这几天晚上,还有得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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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关卓凡真是过上了“不羡鸳鸯不羡仙”的ri子。白天就是懒洋洋地睡到红ri高照,吃吃喝喝,晚上就变得龙jing虎猛,搂着白氏,尽情温存。
“双双,你说我跟大哥……哪个好……”他犹豫了好几次,到底没能免俗,还是吞吞吐吐地问了出来。
身在床上,问的当然是床上的事,这让白氏怎么说?嚅嗫了半晌,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嫁到你们关家的时候,卓英的身子就已经不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共就只……三四回……”
关卓凡释然了,同时也惭愧于自己的下流。他想,难怪白氏没生出孩子,让卓仁夫妇抓了口实,这实在怪不到她身上啊。用手在白氏柔软的小腹上轻轻抚摸,小声笑道:“双双,我让你生个大胖小子,给关家续上香火,好不好呢?”
好是好,只是……白氏轻轻叹了口气,说:“大约是我自己心里有愧吧,这几天,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嗯,”关卓凡点点头,“我知道,都归我来办。”
第二天,他难得的起了个早,全套官服,挂刀戴帽,在厅里用过早饭,便吩咐图伯,把家里的下人们都叫到正院里来。图林听老爹说关卓凡穿了官服,于是也是一身戎装,跑了过来,立在一旁站规矩。
倒chun寒的天气,依然料峭。关卓凡负着双手,在厅前踱来踱去,却不开口,只是打量着每一个站在面前的人。下人们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排成一排站着,个个控背弓腰,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白氏也不知道他要演哪一出,扯着妹妹坐在厅里,听外面的动静。
“我是当兵的,”关卓凡终于开了口,不紧不慢地说,“军营里,讲究两个字:规矩。你若好好的,大家就是兄弟,你若立了功,自然就能得赏,你若犯了错,那该打就打,该罚就罚。”
“不过呢,有的错能犯,有的错不能犯。”他用锐利的眼光扫视了众人一圈,才接着说道,“我的手底下,管着五六百号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军旅汉子,亡命之徒。闲下来的时候,喝酒、打架、赌钱,尽有犯了这些规矩的,捆起来,军棍打完了,我还当他们是兄弟。可是,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把自家军务上的事拿到外面儿去卖弄,或者是竟然传到敌人那去,那对不住,我关三往死里收拾你!”
众人都被他最后一句话的凶狠语气吓得一震,关卓凡却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说下去。
“军营里有规矩,家里有没有规矩呢?也有。在军营里,我是主官,凡事我说了算。在这个家,太太是主子,她说的话,就是令!至于你们——”他抬起手,比划了一圈,“你们有的是我从火坑里拔出来的,有的是遇上了过不去的坎,我帮你度过来的,可见咱们有缘分,我关三不拿你们当外人看。从今天起,所有人的月例银子,加三成!以后有谁做得好,让太太高兴,那就是立功,我另外还有赏!”
下人们的眼里,都露出惊喜的神sè,然而谁也不敢说话,都乖乖地听着下文。
“也不光是钱,”关卓凡指了指肃立的图林,“前几天,都知道图伯哭,为什么哭?儿子有出息了!图林跟了我三个月,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朝廷武官了,再往后,我包他还能升!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听主子的话,知道好好给主子办事,知道护主,我不升他升谁?”
于是大家又偷偷看一身武官打扮的图林,心里的艳羡不免形诸于sè。图林却只看着关卓凡,手扶刀柄,标枪一样立着一动不动。
“可是有一条,若是有人不拿这个家当家,敢把家里的事拿到外面去嚼舌头,那就是犯了不能犯的错,我只有一个法子处分你——”关卓凡唰地抽出刀,向下一掷,马刀便坚实地扎在地上,修长的刀身轻轻摇晃着,恰好把阳光反shè到一排人的脸上,“我在这给你立个牌位,年年今ri,三刀纸,一炷香!”
底下的一排人,齐刷刷地将身子一低,矮了半个头,有两个丫鬟,更是吓得面sè刷白,几乎要哭了出来。
“行了,天堂地狱,都只在一念之间,你们好自为之吧。”关卓凡把脸sè和缓下来,掉了句书包,挥了挥手,“再有,我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别喊我少爷了。”
不喊少爷,那该喊什么?然而谁也不敢问他,都小心翼翼地散去了。在厅中听得透不过气来的白氏,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心想:难道是要让人家喊他老爷?这也太……
只有图伯心里有数,退下去之后,便一个个地叮嘱了一遍。
从这一天起,关家大宅里的人们,便用了一个响亮却又语意暧昧难辨的字眼来称呼关卓凡。
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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