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咸阳城李通古狼心再起易水庄钜子轲巧救真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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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一年凛冽的秋风,嗖嗖地刮过这座古老的都城,迸发出幽灵般的啸叫声。天边那弯刚刚冒头的朝阳却用着刚刚上演的一丝余辉将那半面天空印的血红血红,似乎在诉说它的蠢蠢欲动已经不能再等待片刻丝毫,它迫不及待需要一种新的味道来刺激它的灵魂,而这种味道就是战火中才具有的战马嘶鸣、号角连营、霹雳弦惊。这座早已按捺不住本分的都城,就是秦王嬴政所在的都城——咸阳。

    而就在这三年之前,由于秦国大将王翦在与赵国的对敌之中,遭受到墨家的顽强抵抗,使得秦国的军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致使秦国东进的步伐不得不由此而放缓。对此秦王嬴政十分震怒,在吞灭赵国之后当即下令活埋了所有在此战之中与之对敌的赵国降卒和墨家门生,坑杀的规模全然不亚于当年长平之战中所被坑杀的士卒。那些用来坑杀战俘的土坑,尽管是上百人才填埋在一坑之中,却依然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秦赵边境,连绵不断几十余里,被埋之人的哀嚎声震透了整个天空,那凄惨之声足以让生活在相距几百里之外的大梁、临淄、蓟城、鄢郢的百姓闻之胆寒和震惊。这四国的君王纷纷开始坐立不安,源源不断地扩充军备,征收壮丁入伍,以此来强化自己的作战能力。同时,在秦赵两国的对战之中,君王们看到了墨家在战争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于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抵御秦国的进攻,君王们也纷纷开始招贤纳士,由此各路诸子逐渐开始抛头露面,纷纷齐聚各国都城进行切磋入选,从而出现了百家争鸣的鼎盛局面。

    秦国作为欲图吞并天下的虎狼之师,同样在秦赵之战中吃过墨家的亏,自然知道联合诸子百家的力量是多么的重要,于是也不惜花重金在咸阳城公开招募贤能之士,而其中门客最多的莫过于秦国当朝宰相李斯。他所豢养的门客据说可以从咸阳城的东城门排到西城门,一时之间李府大院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但凡有着一两手绝活的江湖中人纷纷前往李斯府应征官职。而对于李斯而言,尽管作为当朝宰相,但毕竟是个文官,完全把握不到秦国的兵权,所以他的地位很有可能朝夕不保,所以,他借助此次机会大张旗鼓的招收江湖绝顶高手表面上看上去是为了给秦国增强实力,实则是想通过此举稳固自己的在朝地位,掌控整个咸阳城的命脉。而秦王嬴政,还一心沉浸在雄霸*的大业之上,一直很信任李斯对于他的忠心辅佐,所以完全没有丝毫的顾虑与戒备。

    这一日,在秦国大殿之上,秦王嬴政仍然依照往日的样子上朝听政,不过这一次,他心底里却有着另一番打算。而他的这番心思,早已全然被李斯看在了心中,但是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自然也不会急着去点破,只是佯装若无其事的在一旁聆听众位大臣的奏报。

    “启禀大王,据各地郡守上报,今年我大秦平阳、雍城一带田地再次喜获丰收,使我大秦的粮仓更加充裕的许多。”田部史李昂首先上报了农耕方面的捷报。

    “启禀大王,今年不光农耕获喜,商贾钱帛也比去年更上一筹,汧邑、泾阳等地的铜铁、布帛已经积满仓库,百姓丰衣足食,人人喜上眉梢。”内史允礼接着李昂的奏报说道。

    此时,身在一旁的大将军桓齮早已按捺不住了,也急着上表启奏秦王嬴政:“大王,今年我大秦不光农耕、商贾取得了喜人的成果,大秦的兵员和辎重也配备充足,今年新增的兵丁全部集中在蓝田大营,日夜操练,如今个个已然能成为战场上的一把利剑。”

    “好!如此成绩众臣劳苦功高啊!”秦王嬴政听了这番奏报,不由得大声叫好,随即便低沉着声音又反问桓齮道,“如此,东进的步伐可以迈出否?”

    桓齮刚刚只是急着奏报自己的功劳,哪里知道嬴政突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因为东进之举乃事关国家社稷,断然不可妄言,否则必然成为千古罪人,于是不由得一愣,口中支支吾吾道:“这…还需从长计议。”

    嬴政早就料到桓齮不敢自作主张,如此一问只不过是看看群臣的反应而已,他方才那冷不丁的一问,惹得底下已经是窃窃私语,却无人敢出来直言。于是他又继续说道:“桓将军当年在秦赵一战中攻下赵国平阳邑,斩杀赵将扈辄,取赵军首级三十万,可谓首当其功啊,如今为何变得如此举棋不定?”

    桓齮自然知道当年伐赵之功主在王翦,自己只不过顺手捡了个便宜,如今面对嬴政的这番旧事重提,显然有点难以应对,只怕自己琢磨错了那嬴政的心思,正在进退维谷之际,忽然看到了嬴政身旁的李斯,于是心生一计,便如此答道:“大王,微臣认为东进之举事关国家社稷,微臣一介武夫才疏学浅,不敢私自定夺。不过臣知国相博学多才,当年‘灭韩而恐六国’的策略便是国相提出,才得以迈开东进的步伐,所以微臣以为此举还需运筹帷幄的国相一起定夺。”

    桓齮这招移花接木果然奏效,他此言一出,那嬴政果然转了头问起那李斯来:“李斯,既然桓齮如此抬举你,那你意下如何?”

    李斯深知桓齮这招移花接木显然是想让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可他方才一直一言不发正是早就料到嬴政和桓齮的心思,所以桓齮的这招移花接木正好中了李斯的下怀,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不动神色道:“大王,如今我大秦已经兵强马壮,还有桓大将军这样的统军将才,所以微臣认为东进之举业已成熟。”

    那桓齮本以为李斯也会借机推搡,可哪里知道李斯居然直接迸出这样的话语来,确实让他大吃一惊,如此嬴政必定让他挂帅出征,到时候自己将吉凶未卜。想到这里,他已是后悔莫及,可是自己方才的话语已是覆水难收,所以再后悔也没用了。

    “哈哈,好,既然丞相也认为时机成熟,那么丞相认为此次东进讨伐哪国较为合适?”嬴政又反问起李斯来。

    “微臣以为当今之势,伐楚为上策。”李斯不紧不慢从容而道。

    “什么!楚国?”桓齮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因为这楚国是这四国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国,如果伐楚,则胜算难料,于是立刻提出质疑道,“丞相,这楚国乃四国之中的强首,而燕国则是四国之中的弩末,为何弱燕不伐而伐强楚?这可是与丞相当年‘灭韩而恐六国’的主张自相矛盾啊。”

    “桓将军,今非昔比,当年列国均强,而只能先伐弱,如今我一秦独大,若能伐了楚国,那么其他三国自然闻风丧胆,不战自降,那岂不是省去了诸多财力物力?”李斯振振有词道。

    “嗯,不错,丞相言之有理,就依丞相之见。”嬴政听了李斯这番话语,对此也极为认同道,于是便转移目光至桓齮道,“如此,桓将军能否受依重任?”

    这一问可把桓齮问心慌了,这秦国虽说已经今非昔比,然则这楚国国富民强、辎重富足,楚家项氏更是名震天下,想要平复楚国则犹如火中取栗,必然惊险万分。桓齮自然不敢随意接下那嬴政的谕旨,于是便有意推诿道:“大王,不是莫将不敢接下此任,只是楚国国富民强且才德之辈辈出,莫将恐有所力不从心。”

    “大将军不必担忧,这一点本相亦早有所准备,于是便替大将军想好了应对之策,希望能替大将军分忧。”哪里知道这李斯早就下好了套,就等桓齮往他的套里钻了。

    “哦?丞相果然深谋远虑,有何妙计快快道来。”这嬴政一听李斯早就有应对之策,自然万分高兴,急忙让那李斯道出原委。

    “大王,当年王翦王大将军虽然在伐赵上有所损失,但当年赵国久攻不克,是其使出离间之计诛杀了赵国名将李牧,才得以攻克赵国国都邯郸,亦是功不可没。所以微臣以为其乃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而且微臣还听闻其子王贲乃是一员虎将,让其一起上阵辅佐桓将军,则可以为其父戴罪立功,如此则既可以解了桓将军力不从心的忧虑,又可以重新让王氏父子替大秦效力,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李斯不紧不慢,其中利害被其分析的头头是道,表面上看上去则是无懈可击。

    “好!哈哈哈,”果然,李斯这番有条不紊的剖析深得嬴政的赞赏,只见嬴政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绝佳之策,原来李丞相早已成竹在胸,难怪寡人风闻街头小巷皆传言爱卿素有‘李半仙’之称啊。”

    “大王过奖了,老臣只不过是殚精竭虑,日夜为大秦计议而已。”李斯顿首假装自谦道。

    “李丞相过谦了,”那嬴政一边夸赞那李斯,一边又转过头来对那桓齮道,“如此桓将军应该无忧了吧?”

    “这…既然李丞相运筹帷幄,大王重托在身,莫将自当为大秦抛头洒血,死不足惜!”桓齮自知中了那李斯的陷阱,但面对嬴政这番质问,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硬着头皮用些慷慨之言应了下来。

    “好!既如此寡人就命你为伐楚大将军,王翦为副将,王贲为先锋,领蓝田大营十万精锐,即刻启程取那楚国都城鄢郢!”

    咸阳,李丞相府。

    虽然已入夜幕时分,然则此时丞相府之内宴请的门客却依然是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尽管其中不乏混吃混喝之徒,不过凭着自己的本事在丞相府落地生根的也有不少,其中享誉江湖盛名的便包括逍遥家逍遥散人一族、名家惠氏一族、纵横家张氏一族等绝顶高手。每逢月圆之夜,李斯便要大肆宴请门客,届时便会有山珍海味,美酒佳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番的奢华场景。在秦人看来,李斯不惜使用重金摆出一副出手阔绰的姿态,是为大秦招揽各路豪杰,所以上至秦王嬴政,下至咸阳百姓,均无人质疑其作为,然则鲜有人知的是,李斯在打着为大秦招揽人才的幌子的同时,不断结交名门望族,已经逐渐在咸阳城盘根错节,趁着秦国主将王翦、羌瘣、内史腾等人出征在外的几年时间里,结党营私,权利的黑手已经开始伸向了秦国朝野,司寇、御史、内史等主要内政重臣,都被他安插了心腹眼线,时刻掌握着整个大秦的动态。

    “舍下得闻李丞相近日为大秦东进之事深谋远虑,且在朝殿之上巧妙反击了那桓齮的刁难,深得大王赏识,实乃可喜可贺啊。”此时,座下的名家惠施抱拳向李斯道贺道。

    “这算什么,别说他一个桓齮来刁难,凭着李丞相满腹的博学,就算与满朝文武一起抗辩,也能舌战群儒,最终得以力排众议,为秦王所重识。”此时,身在一旁的纵横家张定便也随声附和道。

    “诶,诸位门卿过奖了,李某只不过会些口舌之争的雕虫小技而已,相比于诸位的匡国救世之才,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此时,李斯对于这些台面上的奉承之言,早已习已如常,所以随口一言过过场,便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哈哈哈,风闻李府手下高手如云,看来只不过都是些只懂得溜须拍马的奉承之徒,只可惜了李丞相终日散去的钱财了。”忽而,府邸之内想起一阵刺耳的嘲笑声,那声音直穿透李府的六宅九邸,在那会客厅中来回撞击了众门客的耳膜许久。

    “何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看我惠施不第一个收拾了你!”座下的惠施一听此话,立刻怒火中烧,只起身一跃便跃向会客厅的行廊之上,对着那来回飘荡的声音大喝道。

    “名家自公孙龙之后便就都成了些酒囊饭袋,向来只会逞口舌之争,也敢如此叫嚣的厉害,真是笑煞江湖中人!”那声音忽而也变得不客气起来,只一个劲地把惠施给奚落了一番。

    “阁下如此出言不逊,想来必定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那在下纵横家张定不才,也想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那张定见惠施被如此奚落,也着实看不过去,便也站起身来,抱拳对那声音铮铮而道。

    “哼哼,真是好笑,纵横家分苏家连横、张家合纵两派,东西为横,南北为纵,自苏秦、张仪之后便也开始没落至今,你自称张定,想必必定是张家纵派,想当初你祖师爷张仪凭借合纵之术成为了堂堂一国之相,而你如今却要沦落到成为他人的门客的田地,也敢自称自己为纵横家,实乃可笑至极!”那声音此刻不但带有嘲笑之意,更有盛气凌人之气,句句刨根究底之言将那张定驳斥的体无完肤。

    “你…”张定被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气的直说不出话来。

    “阁下句句咄咄逼人,却也只会躲在房梁之上的暗处,但凡江湖上的有道之辈断然不会如此,想必也不过是个鸡鸣狗盗之徒而已,依在下之见不过是想借诋毁他人之言为自己壮壮威名罢了。”右下座逍遥家逍遥散人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稍微抿了一口酒,淡然而道。

    “看阁下面目奇古,身上装束亦是超凡脱俗,算是这群乌合之众中出类拔萃之辈,如今既然喜欢打抱不平,那本钜子就先敬阁下一杯。”那空中的话音刚落,只见桌上的玉壶便飞身而起,直飞那逍遥散人而去。

    逍遥散人随即将手中的酒杯一扬,以内力抵住那飞来的酒壶,只见酒壶受到内力震荡,便在空中晃了几晃,壶中的酒也随之而洒出,正好落入那逍遥散人的酒杯之中。逍遥散人缓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叫一声“好酒”,便再一使内力,‘嘭’的一声将那半空之中的酒壶震了个粉碎。

    “不错,阁下还算有些底子。”那半空之中的声音再次夸赞而起,不过依然不见那人的半分身影。

    尽管在座的还未得见那来者的真实面目,但凭着方才那声音不小心说漏嘴的“钜子”二字,让逍遥散人顿时一惊道:“莫非阁下便是墨门之首钜子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