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烦思

星海拾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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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晓杰点开链接的刹那真想弄颗核弹头粉碎这狗血的世界,生活的剧本换上了最拙劣的编剧,为博收视,拼命堆砌荒诞无稽的桥段,非把主角们刻画成愚迷绝伦行为怪异的精神病患者,制造令人厌恶到无力吐槽的闹剧。

    息百川尘封数年的微博更新了,短小的声明好像一杯苦涩的祭酹放在蒿草连天的坟头,助了一些人好乱乐祸的兴头,也断了一些人亲痛仇快的肝肠。

    “除病历外其余爆料均可信,我对三更弦断始终求而不得,计划败露同样无话可说,在此向所有当事人道歉。”

    下方已累积上万条转发评论,有人趁风放火,有人秋后算账,有人自恨眼瞎,有人苦苦求解。

    “看见bo主虎躯一震,看见bo主手动拜拜。”

    “淫贼!还有脸出现,看你这次坑了多少人,三更哑笛还有peafowl,名声都被你毁尽了,作为曾经的脑残粉,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乌白凤垮台那会儿有人为你平反,群里的妹子们都激动哭了,大家都相信你是被冤枉的,结果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信念在今天全部毁灭,你真的碎了我们的三观,刚刚大家已一致同意解散粉丝群,曾经以你为傲的我们今后都会以你为耻,最后高声送你两个字,人渣!”

    “假退圈装直男渣汉子,百川大大你真是个爱吃翔的影帝。”

    “没有人品只有精分的骗子,peafowl真是倒了十辈子的霉会为你这种人退圈,幸好他聪明没再上你的当,自古淫、贼配婊、子,你就该去跟你的三更婊相亲相爱,最好找根叉子穿成一串丢到火上烧死!”

    “骗感情很好玩吗?现实中遇到你这种人早就报警了!”

    “聚聚只是招供都不尝试洗白,看来很清楚这次是再没有地方可以甩锅了,怀疑在52爆料的就是你,让所有人陪着一块儿完蛋才是你的目的。”

    “能骗的都骗了,能毁的都毁了,居然还有脸道歉,以为说声对不起你干的jp事就能一笔勾销掉?请马不停蹄的滚,总是吃翔对身体不好。”

    “还是不相信你是这种人,疑点太多,希望能详细解释一下。”

    “我去年骂了个婊,解释个屁啊!还想让他爆更多无辜者的隐私吗?现在还粉他的人是有多贱!”

    “呵呵哒,赶紧滚赶紧滚赶紧滚!”

    ………………………………………………

    洪水滔天,两三个浪头便打得人头昏眼晕,巧的是庄晓杰在呼啸的波涛里看到有求必应的留评。

    “今天还是有求必应:你脑袋是不是被那个贱货的菊花夹扁了,这种锅都敢背!以前不是很拽吗,原来就这个鸟样,真想艹死你!”

    下面无数水鬼争相竞噬。

    “硬聚聚发怒啦,哈哈哈,果然对洗白穿爱得深沉。”

    “强行洗白有鬼用,自己都是个烂人,痴心也只用到烂人身上。”

    “必硬知道息百川是弯的以后肯定欣喜若狂吧,终于可以畅通无阻的约炮了。”

    “硬聚聚rio纯情,其实当年他主动色、诱一下也许早就吃到嘴了,结果被装逼男晃点了。。。”

    “以前还敬必硬是条汉子,今天看到他被洗白穿拉黑一百年还要当痴心狗,我发现我确实太高看他了,不过两个没节操的男淫很适合搞基,当你们相爱就是为民除害。”

    “有求必应你也是peafowl的好朋友,明知他被渣男骗还喜欢骗他的渣男,也是够奸够贱。”

    “心疼peafowl,被洗白穿骗爱情,被硬聚聚骗友情,还被前男友挂劈腿,我是他也会离开中抓这个伤心地,实在太倒霉了。”

    “他们那一批像三更、息百川、有求必硬都是些极品心机屌,peafowl是里面最天真单纯的,结果该滚的赖着不走,不该退的反倒退了,真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peafowl三次元也是人生赢家,当然要跟这些小人划清界限,看到圈子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我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以硬聚聚为代表的中抓毒瘤们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像洗白穿一样滚蛋,请给个确切日期!”

    ………………………………………………

    庄晓杰无心求证有求必应是否仍对息百川余情未了,只想为他这句叫骂鼓掌喝彩,换成他上场,恐怕砍光蜀南竹海的竹子也不够记录想要发给息百川的怒骂。

    世界上最愚蠢的是在收到周围人警告后依然上当受骗;世界上最最愚蠢的是收到周围人警告,自己也明白那是个陷阱,仍要坚持上当受骗;世界上最最最愚蠢的是在十分清醒的状态下自愿上当受骗,完了还回过头来为骗子背锅洗白。

    这世界头号蠢货的头衔,息百川当仁不让的摘得了。

    此刻这个笨蛋的手机已关机,没办法取得联系,自然也就无从知晓他的下落,目前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庄晓杰像拿着一堆疑难杂症无所措手的医生,眼睁睁看情感的病魔肆虐,心已焦灼成碳。

    开车回到家,小区恰好停电。他摸黑煮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墨色的沥青状液体嵌在白色陶瓷杯里,有着比夜更纯粹的黑,很快被他一滴不剩的饮尽。浓稠的苦涩如同铁蒺藜划过喉咙,进入胃袋后变成燃烧的焦炭,火苗直燎到嗓子眼,让人难受得攒眉吐舌。用清水稀释应该能够缓解,但他偏要硬撑,指望靠这苦口良药蚀去堰塞在胸腹间的块垒。

    眼球适应黑暗后,不需光照也能在熟悉的空间里畅通无阻,他用两条僵硬的腿将自己运到卧室,卸载在雪白的床铺上。这时的床和它的颜色一样冷,还藏着一点阴郁的潮湿,体温也很难将其熨暖。窗外夜色深沉,窗内也处处黑黝,那几块玻璃根本是形同虚设的栅栏,夜的根须已植入房间每个角落,弥漫疯长,慢慢裹住他的四肢百骸,企图将他溶化分解成滋养黑暗的肥料。

    好累,但为何有一股奔腾的激流周身流窜?沮丧,可胸中那团翻涌得接近爆炸的能量又是怎么一回事?几个反侧后他爬坐起来,潜意识的洋流暗示着季风迁徙的方向,他知道自己不能学庸废的海蜇在无聊赖的浮游中蹉跎,必须采取行动于万顷波涛中开辟一条带领众人绝地求生的新航线。奈何夜太深,摸不到开启灵犀的阀门,他烦恼的抓扯头发,形同急躁的渔夫拼命拖拽渔网,希望能尽快捕捞到蕴含智慧的海星。

    接近12点时潇潇雨歇来电话了,他刚走出录音棚,一天当中几乎不停嘴,却没沾过一粒米,饿得一收工便拆开方便面包装狂啃面饼。与生理需求同样重要的是对心上人的牵挂,所以庄晓杰接听电话时便听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这令他倍感烦乱,命令小孩吃完东西再跟他讲话。

    潇潇雨歇间隔20分钟再次来电,这20分钟里他吃掉一块面饼半包饼干,还争分夺秒浏览了网上的撕逼动态,庄晓杰听他抒发感受时想,要不是现状太恶心,他多半能把剩下那半包饼干吃完。

    “息百川是不是就是你那个直男学弟啊?我大概看了一下,他还真的蛮可怜的。”

    “是蠢得可怜,被贱人抹黑捅刀害成蜂窝煤还出来撒谎背锅,我都被他气死了,他可千万别跟哑笛分手,渣受贱攻就该相互作践,免得再去坑别人。”

    “……我觉得息百川分手的决心很坚决,从他这次的做法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不想再跟哑笛有关联了。”

    潇潇雨歇言谈间流露哀悯,圣母情怀的人喜欢在人性的光明面采撷莲蓬,剥开苦涩包衣,萃取中间那点用心良苦的甘味。这两日庄晓杰将息百川踩成齑粉,又丢进诅咒磨盘里转了无数个圈,也认为盛怒之下难以理性分剖对方的动机,既然潇潇雨歇有所感悟,不如让他做个点评,即使说得不对也能增加点消烦解闷的吐槽素材。

    “他发声明掩护哑笛有点还债的意思,也许他欠过哑笛什么,要不就是宁愿哑笛欠他的,一个人如果心里不再存有负疚和亏欠的感觉,就能干脆决绝的了断关系了。好比被碰瓷,与碰瓷者对质纠缠会引出很多麻烦,所以有些不在乎利益的人会拿钱消灾满足对方讹诈,只求今后再无交集,甚至有可能再经过出事地点时选择绕道,以免勾起不好的回忆。”

    “……那你觉得他会后悔吗?”

    “应该不会吧,后悔没什么用,还不如一刀两断再不去想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事,看淡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这么简单?难道就一点不计较损失?”

    “感情又不是金钱账,付出以后注定收不回来,怎么计较啊。”

    庄晓杰无言以对,情之一事在实践与空谈间原是迥异的存在,无情人考量锱铢,对着空中楼阁评头论足,有情人赴汤蹈火,虽铩羽折翼终九死不悔,闭关自守的安宁和烈火锻造的彻悟,哪个更有价值?他不知道。

    掠过这烧脑汁的话题,他决定抛下自作自受的学弟,先关心杀身成仁的小内围,便向潇潇雨歇询问狗尾巴草的近况。

    潇潇雨歇说:“我去看过她两次,她这两天请假没上班,似乎也没好好吃过饭,人都黄瘦了。我买了些吃的过去她也叫我统统拿走,不然就扔进垃圾桶。我看她心情太差,想安慰她,又说不出有用的话,还惹得她更心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语气像个焦虑的长辈在为家中罹患心理疾病的子弟发愁,负面情绪导电一样传进庄晓杰的神经,狗尾巴草是块可气又可爱的活宝,能让潇潇雨歇的“慈母“”心肠作疼,又怎不令他这“严父”伤神?现下圈里当她是逆贼叛臣声罪致讨,人若不骂上几句便不算正义之士,她自尊心那么强,眼见自己遗臭寰宇,早都气了一个饱,当然无心茶饭了。

    “她爱吃味多美的奶油格格,我打200块到你财付通,你明天帮我买几个送给她。”

    “好的,不用给钱,我会跟她说是你买的。可是……”

    应该是有不情之请,潇潇雨歇在他连三催问下吭吭哧哧说:“我们真的要让尾巴背着这种不光彩的名声退圈吗?从早到晚不停挨骂,我瞧着都难受,更不敢想她本人是什么心情。”

    庄晓杰这艘抛锚的大船烦儋颠簸,再被他一语中的击中困惑的舵轮,很想把自己挂到桅杆上去吹冷风。

    “我知道她心情差,可我的心情也不见得比她好,她逞一时意气把败招下得死死的,神仙来也掰不回这盘棋。”

    “……我知道,搞成这样是没法收场了。”

    “那你还问,故意给人添堵!”

    “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你比一般人聪明,我以为我想不到的你或许能想到。”

    庄晓杰火大:“你见我长了两颗脑袋吗?一个个都爱摆烂摊子考验我,我的双q就是atm机也被你们提光了!”

    潇潇雨歇忙不迭柔声安慰:“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很不好受,那这事就先这样吧,也许放一段时间会有转机呢……”

    小心抚平庄晓杰情绪上的褶皱后,他又有些不甘的兴叹:“三更弦断,这次我是真心希望我们可以换个位置,假如我是大聚聚能把你们藏在身后就好了,那些黑粉再疯狂我都无所谓,可是看到你们受伤害我就会难过……这些只是没用的废话,你就当我是在发牢骚吧。”

    他们索然挂线,心烦意冗的生活还得接续相同课题,第二天庄晓杰的忍耐值几近爆表,急需干点别的打断这挖心搜肝的境地,否则准得困死在牛角尖里。下午父亲庄自强一通电话给他提供了分散精力的活动,说昨天他的初中同学方志伟去家里找他,请他参加周末举行的同学会。

    庄晓杰和同学们失联多年,也对类似聚会兴趣缺缺,但这次情况很特殊,据方志伟带来的消息,他们的初中班主任唐老师去年患上末期骨癌,截肢后仍不能阻止癌细胞扩散,眼看时日无多。他们是老太太退休前执教的最后一届学生,百姓爱幺儿,老师则最宠关门弟子,而庄晓杰又曾是这批弟子里最得意的,这场做为唐老师临终告别会召开的同学会,必然不能少了他。

    昨天的未接来电里是有几个陌生号码,他拿着父亲给的手机号核查,马上找到方志伟的。他们通话后简短的聊了聊,情形跟庄自强转述的差不多,慰问不久人世的授业恩师乃做人本等,庄晓杰认真记下聚会地点,保证自己不缺席。

    临了方志伟忽然补上一句:“文静也会来,她一直很想见你,这几年开同学会每次都念到你,问我们要你的联系方式,可惜没人知道。”

    庄晓杰乍听这名字陌生很有些陌生,略加追想才记起是曾经爱慕过的初恋,笑道:“她怎么想起见我呢?”

    方志伟凑趣:“多半是念旧吧,小时候的感情印象总是最深刻的嘛。不过她早结婚了,去年刚生完小孩,这次见了面你可得把持住,别搞出不伦之恋来。”

    老同学相互戏谑几句后告别,庄晓杰放下手机,在沾满光阴霉斑的旧忆里淘那名叫文静的女孩子的脸,一个青葱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

    她是初二上期来的转校生,在一个雨天的清晨降临到他的世界。

    还记得第一眼见她时如见到一株在雨雾里含苞的白百合,把他的心带到风浅波清的水湄。老师安排她坐他的前排,十三岁女孩身高普遍超过十三岁男孩,她又比同龄人长得更高,扬起鹤一样的脖子便轻易挡了庄晓杰视线。可他一点不介意,因为她脑后那根乌黑泛光的粗长发辫比老师的版书好看多了,要用什么比喻的话,就像垂在仙崖畔的香藤,风一吹空气里便荡漾茉莉和玉兰的芬芳。当她坐下时那香馥的藤蔓偶尔会不经意爬上庄晓杰的书桌,他忍不住伸手小心触摸,感觉在摸一块柔滑的琥珀。她惊觉回头,听他羞窘的撒谎搪塞,嘴角一下子挂了笑,刹那间天地万物笑意盎然。

    他当场许愿,希望今后能天天看到她。

    情窦初开的男孩总是花丛中最痴心的绿叶,喜欢躲在远处看她袅娜的步态,如同欣赏一朵纤巧的云朵,喜欢偷偷跟踪她回家的路线,幻想自己是护送花瓣的微风,喜欢隔着墙壁分辨她行进的脚步声,像从泥土里发掘一件奇珍。每当她一出现,他的步骤就乱套,打篮球时她若在场外低头看书,那篮球多半会砸中他的脸;外出时若意外遇见她,因激动摔跤或呆立就在所难免。

    喜欢、喜欢、喜欢,对于她,他心里除了这两个字再没别的想法,经过一番漫长的思想斗争和自我鼓励,初三下期的早春,他勇敢表白了。可是漫画里的好事没他的份,又或者他只是漫画故事里的炮灰,总之听完他的告白,可爱的女主角头也不回的跑掉,从此再没睬过他。

    所以方志伟那家伙的臆断明显不可靠,她大概是因为我每年缺席同学会才稍加过问,压根不具备引申含义,十四年过去了,按照我们当时的年纪,差不多又重新活了一个轮回,隔世再见,想来也蛮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