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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龙大人其实早就怀疑他的长生为什么会有熬煮了他身体好几天的“洗澡水”的事情了。
他先前还有些委屈,以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长生在他昏迷的时候悄悄把他给“煮”了,就为了得到能使人和灵兽进阶的“热汤”。
尤其是在龙门镜外的茶楼里,莫长生再次要烹煮他的时候,蛟龙大人其实是不太愿意的,但是莫长生那次许诺了他一个“小要求”,他也就顺势答应了——虽然被熬煮的有些难受,可是,他的长生这么喜欢,还有了承诺,他当然不会拒绝啦。
然而不拒绝是不拒绝,委屈……却不会因为不拒绝而消失。
蛟龙大人委屈的想要压着他的长生蹭来蹭去,奈何他的长生看不懂他为何会委屈,也从未解释过“洗澡水”的事情,蛟龙大人害怕得到一个让他更难过的答案,故而也从未问过。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第一个熬煮了他的压根不是他的长生,而是眼前这个讨厌的裴十三!
裴十三还说什么?切不动?熬不化?
这个家伙,竟然敢这么对他?
蛟龙大人凶狠的“嘶嘶”了几声,欲要放出威压吓唬吓唬这裴十三,奈何心上人就在身边,蛟龙大人着实不敢在心上人面前就欺负心上人的至交好友,因此到了最后,裴十三也只看到了“装腔作势”的小金蛇小小的几声嘶吼。
“这叫声还真像那么回事。”裴十三郎这般评价。
莫长生嘴角一抽,伸手弹了弹小金蛇的小脑袋,就见小金蛇立刻忘记了讨厌的裴十三,回过头来看他,两只绿豆大的眼睛都在发光,亮晶晶地盯着他,连眨眼都舍不得。
莫长生心中一软,直接忽略了蛇原本就不会眨眼这个事实,叹道:“莫要怪他。那个时候,我也昏迷了。十三郎以为你是普通妖蛇,才会……”才会误打误撞的把蛟龙大人切了又切,好在蛟龙大人皮糙肉厚,裴十三又不是在吃的方面多讲究的人,见切不动,干脆就直接扔锅里熬着了。
蛟龙大人虽然笨了点,却也知道他肯定不能拿那个煮了他几天的裴十三怎么样,当然,他也不在乎裴十三如何,他只在乎,他的长生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登时格外温柔的“嘶嘶”了几声。
“只要不是长生偷偷熬煮的我,那就好啦!”
蛟龙大人的话令莫长生失笑,道:“我怎么会……”他的话说了一半,就突然想起自己还真的煮过这小笨蛇,再想到他当着小笨蛇的面拿出那锅“热汤”给莫长忧用时,小笨蛇哀怨的神情,登时噎住了,好一会才轻轻碰了碰小笨蛇的小脑袋,道,“不会有下次。”
蛟龙大人心中欢喜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知道,他的长生是在乎他的!看吧看吧,只要他稍稍露出一点点难过,他的长生就会很认真的安慰他!
当然,若是他的长生愿意用别的法子来安慰他,蛟龙大人就更高兴了。
裴十三在一旁看着有趣,道:“长生你对这小妖蛇也忒好了吧?我当初看着你给这小妖蛇准备了一具金棺材,就觉不对,你该不会……”
莫长生身子一僵,他敢把蛟龙大人的事情告诉给莫长忧,是笃定莫长忧爱弟心切,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也是想安蛟龙大人的心。至于裴十三……莫长生虽然知晓裴十三待他也极好,若他有了危险,裴十三也会舍命相救,但是,莫长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裴十三,你当年切了又切没能切断的小金蛇,就是他的未来伴侣。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你该不会,是把这小金蛇当孩子养着的吧?”
裴十三的话完整的说了出来,莫长生才松了口气,摇头道:“十三郎又胡说了。罢了,这事不许再提。真的元白真人,估计再过两日就要到了。”他看到裴十三双目中露出阴冷的恨意,叹道,“元白这次来,定然是要杀你泄愤。十三郎打算如何?”
裴十三冷笑道:“打算如何?自然是杀了他!”说罢,他认真的看向莫长生,“长生帮我制住他可好?当然,最后由我来杀他,就算宗门和那位上界的仙人要追究,也只会追究到我的身上。”
并非是裴十三故意要拖莫长生下水,而是他现下修为不足,若要杀元白,必然需要莫长生的帮忙。可是即便如此,裴十三也不会让莫长生有被宗门怀疑的危险。
莫长生却摇头道:“这等功德,却不能你一人独占。元白为修炼他的诡异功法,延续寿元,不惜杀害无数低阶修士,毁去无数低阶修士的仙缘,令其终其一生,都无法在修仙。他在当年害得家兄逃离宗门,不巧遇到风烈阳之后,我当年入逍遥宗时,也险些遭到他的迫害。如此恶毒之人,若能除掉他,必然能得天道功德!如此好事,我岂会让你独占?”
其实莫长生也不知斩恶除奸,是否真的有天道功德现世。可是很显然的,元白作恶多端,先后招惹了他和裴十三,他们两人就是真的杀了元白,那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规则决不能用这件事拿捏他们。
裴十三登时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连声道:“好,好,好!”
他原本以为,这次得罪元白之后,堂弟十九郎或许能够有师尊护佑,可他自己,很可能不能得善果。因此裴十三早就准备好,若元白来的早,那他就拼着自爆,也要让元白受一次重伤;若元白给他时间修养,给他服下那小金蛇“洗澡水”进阶的时间,那他便好好筹谋,结丹之后,杀了元白,然后远走高飞,再不回五灵门。
可是裴十三显然没有想到,莫长生竟然来寻他了!
将他救了出来,与他一起谋划报仇一事,丝毫没有退缩,仍旧像曾经一样,与他平等的说话,认真的筹划,为他们杀了云白之后的将来认真打算。
裴十三想,如此就足够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两人在灵矿附近找了一处山洞,用剑砸开,就暂时住了进去——既然知道元白迟早要来,那他们就在这里等着,瓮中捉鳖。
两人絮叨了一番分开之后的旧事,裴十三知晓了莫长生修为是在龙门镜中得了大机缘,且莫长忧也得了大机缘,已经是金丹修士了,连连感叹,只道他这次若能顺利活着,待回家看过父母后,就也去各大秘境闯上一闯。
至于逍遥宗,想来他即便是想回,逍遥宗也不肯要他了。
“左右十九郎已经拜得元婴道君为师尊,有此庇佑,我也安心了。”裴十三微微笑着,显然很喜欢那个堂弟,亦满意堂弟的结局。
莫长生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告诉裴十三那个元婴道君会收下伪混元灵根的裴十九的原因,两人互相勉励一番,拿出各自身上的玉简,翻找了一遍高阶修士能在自己的血亲后辈上做的手段,然后一一想出应对之法,这才各自休息。
待到第二日一早,莫长生给了裴十三一瓶易容丹,就说让裴十三服下易容丹后,去镇上打听消息。
裴十三当然不肯:“若我一走,元白就回来了,当如何?”他们压根不知道高阶修士的手段有多少,若那位飞升的高阶修士,在元白身上设下的禁制会对他们不利,让他们反受其害,裴十三怎么能留下莫长生一个人对付元白?
莫长生苦劝不得,只好道:“昨日我以元白身份杀了木真人的事情,或许已经传出去了,你去看看现在传成什么样子了,若传的太过离奇,逍遥宗很可能会提前把元白叫走,以证这件事的真假。”
裴十三道:“既如此,那我更不能一人离开。就算要去查探情形,也要你我一同去才好。”无论如何,裴十三都不放心让莫长生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说罢,忽然看了一眼趴在石头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小金蛇,心中一动,道:“不如你我同去,至于这里,就让你这灵兽看着。若元白当真来了,就让这灵兽通过契约告诉你,我们便立刻赶回来,这样可好?”
小金蛇:“嘶嘶!嘶嘶嘶嘶!”
莫长生:“……”若是这小金蛇当真肯留下,他又何苦想别的法子?
莫长生大概猜得出来,上辈子蛟龙大人在被前世的他赶走之后,当真乖乖的躲了起来,不再出现在莫长生的面前。可也因为这件事,在莫长生最后遇难险些死掉时,蛟龙大人才没有及时将莫长生救回来。蛟龙大人因此而心中难过恐惧,生怕他一离开莫长生身边,莫长生就又遇到危险,因此无论这一世的莫长生的修仙路看起来多么顺畅,蛟龙大人死活都不肯离开莫长生身边半步。
莫长生对此既是无奈又是欢喜。
他觉得这蛟龙真是又笨又傻,同时又觉得自己大概也不太对劲。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这又笨又傻的恶龙,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招人疼呢?又怎么会明明看到这恶龙做了蠢事,心中却还是有那么隐隐的欢喜呢?
莫长生无可奈何的按了按眉心,忽然觉得,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恶龙在他身边待得时间太长,大约把他都给传染了。
然而心中虽然无奈的这样想着,可是面上,莫长生想了一会,却还是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在此地布下困阵,若元白当真来了,这困阵便可将他完全困住。”他就和裴十三一起去镇上好了。当然,还得带着小金蛇。
裴十三颇为诧异,想了片刻,哭笑不得道:“长生啊长生,我看你当真是要把这小妖蛇当成孩子来养了!哎,就不知道,你将来娶了媳妇儿生了娃,你打不打算让你的娃再叫上这小妖蛇一声‘哥哥’?”
莫长生嘴角一抽。
蛟龙大人却恼了,虽然知道裴十三完全听不懂他的蛇语,可他还是尽职尽责认真的解释道:“裴十三你个笨蛋!长生才不是把我当孩子养,他、他是把我拿伴侣养的!还有,我们的娃,当然是叫我爹爹了,怎么会叫我哥哥呢?裴十三你不光是笨蛋,还是不识礼的大笨蛋!”
莫长生无语问苍天。
他忽然想,为什么自己的眼光变成现下这种模样了呢?明明在地球时,他更欣赏乖巧伶俐的……妹子和小伙儿来着。
无论莫长生如何郁卒,布置阵法一事刻不容缓。
若单论修为,莫长生如今的确能打得过元白真人;然而元白真人比莫长生多活了几百年,自幼又有那位飞升的仙人教导,其见识广博,若非天性贪婪懒惰,再加上那位仙人飞升之后,宗门一味的纵着他,元白如今,或许也就不会走上这条以秘法吸取低阶修士修为根基,来延续寿命的事情了。
此事暂且不提,元白真人身上最令莫长生和裴十三忌惮的,就是那位飞升的仙人还有为逍遥宗重新布下护山大阵的那位宗门前辈给元白真人的护身法宝,以及保命手段了。
元白真人这些年来很少使用武力,毕竟元白的身份众人皆知,谁也犯不着来招惹他,这也使得元白身上的不少法宝和保命手段很多都无人见识过,莫长生和裴十三这两个进修真界还不到二十年的人,就更没见识过。如此一来,也让二人对元白颇为忌惮。
因此现下在矿山附近布下的困阵,既是要困住元白留在这里,同样也是防着他们万一真的杀不了元白,好歹能把人困住,磨也要把人给磨死!
“无论如何,元白修为已然在我之下,就算他有诸多手段,我们这一次,也定要让他死得透透的!”
莫长生与裴十三又商议一番,便一同去了镇上坊市。
莫长生还是顶着那张元白的脸。不过,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他,他还是戴了一顶黑色帷帽,将脸遮住,防止被人探出神识查探。
且他已经是金丹圆满期修为了,一般人倒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两人很快到了镇上坊市。
他们原以为昨日跑出去那么多的灵矿之人,那些人中也定有多嘴多舌,或者想要通过卖出消息换取灵石的,莫长生扮成元白真人模样杀了木真人,然后放走诸多应受刑之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奈何他们二人在坊市转了一圈,却一句都不曾听闻元白之事。
莫长生诧异的拧眉。
裴十三想了片刻,道:“他们或许不敢。”然后就把那些和他一起被罚到灵矿上干活的人的情形说了一通。
被宗门驱赶惩罚的修士,自然没有太多的权力。裴十三先前也想到了,只想着闷头干上十年的活,或许就能熬出去——毕竟,对修士来说,十年,的确不算是很长的时间,他就把这十年当做是历练好了。
然而裴十三没想到的是,他想要老老实实的认罚干活,想着不故意与看守灵矿的人作对,可看守灵矿的人要的却不止是他的不做对。看守灵矿的人他们要的是这些挖矿之人彻底的臣服和卑微,要这些人像伺候主子一样伺候他们。而看守灵矿的人,却又像对待畜生一样鞭打凌虐他们。
“若非我直接搬出十九郎被宗门元婴期太长老收为弟子,我离开这里也只是早晚之事,那些人,”裴十三冷哼一声,“那些人,还不定要如何折磨我。”
莫长生这才想明白裴十三为何说那些人或许不敢传出消息。
裴十三算是运气好一点点,再加上又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旁人也不敢随意折腾他,可是裴十三之外的人,却不知被那些人折磨了多久,那些人……很可能早就精神出了问题,甚至有人可能还会认为,他们被罚是应该的,他们做错了事,所以就活该被当做牛马驱使,活该手脚带着锁链,活该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那些压根不把他们当做人的人……
他们远离正常的修士生活太久,被拘束太久,或许还要在正常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愚蠢,才能想到他们原先也是可以报仇,可以反抗的。可是至少现在,刚刚被交还自由的人,有的或许能很快强大起来,有的,则还在迷茫的行走在坊市上。
莫长生叹了声气,道:“逍遥宗,何曾逍遥?”那位逍遥散人倒是逍遥一世,可是末了却落得那样的下场……莫长生亦不知道,这一辈子,到底该如何过,才能终得善果。
他心中想到这里,低头看看从他的靴子上探出小脑袋的小金蛇,忽又笑了,善果?修士逆天而行,何来善果恶果只说?要么死掉,一了百了,要么,他便要继续往前修行,继续逆天修炼,何来结果?又何须在意是善是恶?
他之一生,除非死,都要为修行而快活、痛苦、自在,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还有一只笨蛇陪伴,不是么?
莫长生想到这些,心境越发开阔起来。逍遥逍遥,逍遥宗为了五灵大陆的秘密而奔波求全,却忘了将宗门治理好,逍遥宗上下表面一派和平,内里却乱如败絮,就算他将来不故意与逍遥宗为敌,逍遥宗之消失,怕也在所难免。
既如此,回不回逍遥宗,如何在逍遥宗眼皮子底下把五灵门重建起来,也就显得不那么困难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将镇上的坊市转了一圈,除了看到几个茫然在路上走着的曾经的挖矿修士,任何关于“元白”杀了木真人的消息都没传过来。两人心中一定,就飞快的赶回了灵矿周围。
那元白真人,果然被困在了困阵之中,如困兽一般,在阵法中乱闯。
只是困兽的破坏力小,而元白的破坏力却极大。他也没有傻得自己上阵,而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叠一叠的符箓,朝着周围看不到的阵法砸去!
莫长生看得嘴角直抽,见裴十三睚眦欲裂的要闯上去,忙拉住人,低声说了几句,就独自一人进了困阵之中。
困阵本就是他所布下的,自然无惧困阵。
而元白也是他要杀之人,是以,莫长生自认不需打任何招呼,贴上隐匿符,悄然走进去,取出手中灵剑,朝着元白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莫长生的剑虽然也是不错的法宝,但却不是莫长生的本命法宝,而元白自身修为和能力不如何,身上宝贝却多,眼看着那灵剑携着汹涌的剑意朝着元白的脑袋奔去,只差那么一寸的距离,那灵剑就能将元白的头颅劈成两半!
然而元白身上的法衣骤然金光四放,在元白身上幻化成一身从头到脚的金光罩,猛地将元白罩住,而莫长生的灵剑,则被金光罩重重的反弹了回去!
好在莫长生早就预料到不太可能一剑就杀了元白,眼睛一眨都不敢眨,飞快的将手中攥着的符箓朝着灵剑扔了过去,灵剑朝着莫长生飞了一半,终于停了下来,在空中旋转,不再因金光罩的反弹之势而劈向莫长生。
莫长生面色苍白,好在他反应极快,并没有受甚么大伤,服下一颗复元丹,就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不过,这一击,也彻底让莫长生想明白,以他如何的实力,想要杀元白,却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元白真人是金光罩自动护身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险些有了性命之忧,忙忙金光罩护体,转过身去,就看到了和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莫长生!
“你、你……你是何人?竟然胆敢杀我?”元白真人先时慌张了一下,随即才想到易容丹这种奇物,登时怒目圆睁,“一个连自己的脸都不敢露的小人,你也配来杀我?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逍遥宗的掌门都对我七分客气?你可知,我的两位祖上,姓甚名谁?你可知我的祖上,给我留下的多少能够杀死你的好东西?”
莫长生虽然顶着元白真人的脸,但因自己看不到,倒也不觉别扭,闻言更是继续用元白真人的脸,微微勾唇,手中把玩着那把差点劈了原本的灵剑,颇为遗憾地道:“唔,你说得,我统统不知。”
元白真人身上的金光罩丝毫不敢退去,一手指着这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到:“你怎么会不知?你怎么能不知?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一问三不知?”
“非也非也。”莫长生直接拿着那把灵剑在元白真人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至少,我知道,你今日要死在我的手上。”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