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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初见景年的时候,这一切都还懵然不知。
所以,景年上的第一节课,就是让同学们对对子,她自是不知道先生当时的深意。
“皇上,老臣要回去了!”尉迟澜打断了景年的思绪,说道。
景年方才回过神来,说道,“朵儿起陵的事情,订到下个月吧,到时候朕会有圣旨的。”
尉迟澜拱手称谢,走了下去。
景年今日已经和宁夏约好了,要出去玩耍的,他身为这南湘国的皇帝,认识宁夏以前,还从未玩耍过,有损他的身份,更重要的,他也找不到伴儿踝。
那些世家子弟,要么纨绔不羁,要么动辄对他俯首帖耳,没有一点自己的意见,无趣得很。
现在,宁夏是他的伴儿了。
他低头浅笑,这种年少的情意,真是好。
换得便装,顺便易了容,乔易走到了常常和宁夏出宫的侧门,宁夏已经在等着他了。
好像对于他易容的事情,宁夏意见很大,“先生,你这样易了容,我如何才能见到你的真面目?和我谈恋爱的到底是乔易啊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乔易忍不住笑笑,“我的心在你的身上,你说和你谈恋爱的人是谁?”
接着和宁夏相视而笑。
不知这般的笑容,在往后的日子里还能不能常常见到?乔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宁夏不知道两个人的前路如何,他同样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一点:这一辈子,宁夏,他要定了!
这种少年的情怀,除了宁夏,他这一辈子已是不可得到,此生,以他的身份,必然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女子了。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太阳像一个火红的圆球挂在天边。
宁夏还是拉着乔易的手不松开,本来两个人能够单独相处的时间就不长,如今好不容易约在一起了,她可不想放弃和先生拉手的机会,迎着路人诧异的白眼。
“你看,先生,天边的夕阳好漂亮!”宁夏抬着手,和乔易说道。
乔易的目光顺着宁夏的手看过去,的确是漂亮的很,在宫中,他常常一个人看落日,早些时候,他曾经和宁夏说过,皇帝的寂寥有谁知道?皇宫那般大,他始终是一个人的,如今,宁夏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夕阳!
甚好。
两个人的身影在街上定住,路人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都顺着两个人的目光看过去,原来,两个人看着的不过是夕阳而已,夕阳每日东升西落,这般寻常的时刻,两个人也能兴奋成这样,路人的脸上,都是不解的神情。
“走吧,”乔易说道,“看看街上有什么新鲜事!”
宁夏又拉着先生的手继续走开了。
走到“天宁街”附近的时候,从拐角那边,走出来两个女子,看穿着,该是官宦人家的家眷才是,乔易握着宁夏的手却是猛然一紧,不过随即想到,今日他是易容的,所以,眼前的女子该是认不出他来。
“人家这评弹唱得不错的!”说话的是一个穿绿色衣衫的女子,看起来该是小姐,她对着旁边的丫鬟说道。
“嗯,小姐,你说的对。”丫鬟也应和道。
宁夏听到他们这般说辞,抬眼看了看她们身后的茶馆,看电视里,古代说书都是在茶楼的,想不到今日竟然有评弹么?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松开了乔易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先生,今日有评弹啊,咱们去听听吧!”
“你喜欢?”
“嗯”!
“那走吧!”乔易说道。
两个人说话的神情已经惊动了的绿衣女子和她的丫鬟。
绿衣女子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宁夏那灿然的模样,和这春日竟然这般相得益彰,眼前的,竟然是这般俊朗的少年么?
她站在宁夏的身边,盯着他看。
宁夏浑然不觉,乔易却已经看到。
绿衣女子拉了拉旁边丫鬟的衣襟,叫了一声,“迎紫!”
迎紫自小和小姐一起长大,方才看到小姐看眼前这位少年的神情,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走到了宁夏的面前,说道,“公子,这评弹是极好的,今日,我家小姐包了全场了,今日都不迎客,若是公子想去看,我家小姐可以引领公子去的!”
“真的么?”宁夏自是喜出望外。
宁夏还不自知,自己男儿身的身份,已经引起了绿衣女子的注意。
“自是真的!我方才包了今天一天的场子,我人虽然出来了,可是人家今天并不迎客的,只有我带去的人,才可以进去!”绿衣姑娘说道。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啊?”宁夏拱手说道。
“小女子名字叫做柳云儿!”柳云儿一副娇羞的样子,对着宁夏说道。
这副场面,乔易已经全然看在眼里,他心里明镜一般,只是觉得好笑,他也在叹道,世上之人,怎么不是人人都如他这般火眼金睛,
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宁夏是女儿身?不过,一个女人看上另外一个女人,这往后要如何收场,还是个问题。
乔易已经被三个女人晾在了一边,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的相貌太过一般,引不起别人的兴趣,他自知,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他也不敢明白,若是他以自己的真面目出现在宁夏的身边,这柳云儿看上的会是谁?
因为,这柳云儿是柳元慎的女儿,曾经柳元慎向他提起,让景年纳她为妃的。
他认识柳云儿,柳云儿却从未见过他的面。
此事,他已经被柳元慎架了起来,若是不纳柳云儿为妃,柳元慎必要将前些年先皇曾经许下他,会让此女嫁入宫中为妃的“遗旨”搬出来,到那时,景年将会烦不胜烦!
上官派和柳派的分歧自父皇在时,就已经存在,当年,父皇也是为了压制上官家的势力,害怕日后朝中出现“外戚”专.权的情况,所以,他给景年下了圣旨,日后娶上官若儿的话,也必须娶柳云儿,两家制衡,维护皇权。
做一个皇帝,如此身不由己,外人都道皇上多好多好,可是,皇上的苦楚谁知道?
面对着柳云儿和宁夏如此热切地聊着,他只在旁边干站着。
最后,乔易,宁夏,柳云儿,还有丫鬟迎紫进入了茶楼。
茶楼的高台上面,艺人们似乎正在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人了,看到柳云儿进来,道:“在下以为柳小姐已经走了,正准备收拾东西呢!”
“不妨的!我今日来了几位朋友,想来听听评弹的!先生可否再弹奏一曲?”柳云儿在桌前坐定,和迎紫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乔易和宁夏在旁边的桌子旁边坐定。
宁夏合着节奏,轻轻地敲击起桌面来,在座的人,认真听评弹的只有宁夏了吧,柳云儿一直在偷眼打量着宁夏,他好像听得很入神呢,在跟着唱曲的人在随口哼哼,他的喉咙里发出动听的声音,柳云儿还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如此热衷于评弹,不过,看到宁夏专心致志的样子,她还是很开心。
乔易也看了宁夏一眼,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评弹里唱道:与他一同来到山下,任他打她,骂她,也不驳他,只想给他生一个胖娃娃。
唱词里说的是相爱的男女,私奔在外,无论怎么样的纠葛都不分开,所思所想,也不过是要给男子生一个胖娃娃。
这是宁夏第一次听这段唱词,以前从未听闻,她的心里忍不住一震,转眼看了下先生,乔易的目光也向她看来,两个人相视一笑。
心照不宣,也便是这个意思了!
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宁夏从茶楼里出来,倒是柳云儿似乎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分别的时候,她问道,“公子,尊姓大名啊?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这番话的用意这般明确了,因为宁夏知道自己是一个女子,所以心没有往上面想,她说,“我叫做宁夏,在翰林院作五品编修的!”
“看不出来,公子这般年轻有为呢。”月光下,柳云儿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红,眼神却是那般明亮的。
宁夏笑笑,“姑娘过奖了,他日有时间再聚!”
柳云儿笑着点了点头,“若是他日我有机缘去宫里,定然会去找公子的。”
“好!”宁夏很高兴地答应了,接着,和乔易一起朝宫里走去。
宁夏的双臂负在身后,看着天上的月光,说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先生,现在,你我,算不算是人约黄昏后呢?”
大约今天宁夏听了一段苏州评弹,并且因为那句唱词和先生交换了一个眼色,所以,今日,她的心情当真是好极了。
“你我?咱们俩顶多算是人约夕阳下。你和这位柳云儿姑娘,才是真正的人约黄昏后。”因为已是晚上,所以乔易撕下了他面上假的面容,露出了他本来俊逸,洒脱的外表,街上无人,二人的步子十分缓慢,不知道为何,就连宁夏方才和那个女子在一起,他都有几分介怀,因此,口气中不免有几分醋意。
“我和柳云儿?先生,你别开玩笑了!”
“这位柳云儿姑娘看上你了,你没有看出来。”乔易踱着步子,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宁夏的脚步定住,“你说什么?”
乔易看了她一眼,“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身为女子,竟然看不出来一个女子的心意?”
果然,宁夏的两只眼睛发直,她,当真没有看出来啊。
愣了片刻,才说道,“刚才这位柳云儿姑娘说,改日她若是进宫,我方才看她的穿着,倒是有几分像官宦人家的子弟的,不知她的父亲在宫中是什么官!”宁夏自语。
“他的父亲是当今丞相柳元慎,柳元慎一直想把柳云儿许配给当今的皇上,而且,这也是先皇的意思!”乔易淡然说道,却是难掩眉宇中间那一丝哀愁。
宁夏一下子愣在原地了,柳云儿的父亲,当真是好大的官啊。皇上?方才先生说
过这位柳云儿看上自己了,而柳云儿的父亲又要把柳云儿许配给皇上,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无意间就成为了皇上的情敌了?
宁夏的脸色顿时难堪起来,“我要犯欺君之罪了!”
乔易忍不住笑笑,“你和我说过的话,犯欺君之罪的多了,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是保不住的,你现在这样说,我当真不知道你究竟哪里又忍到皇上了。”
“你想啊,柳云儿看上了我,若是他日皇上娶了柳云儿,而柳云儿老是念着我,我岂不是成了皇上的情敌了?这皇上这般喜怒无常,若是杀了我怎么办?”宁夏说话的口气都很胆颤。
“皇上哪有那般蛮不讲理?你对皇上的评价也太低了。”
“皇上不仅蛮不讲理,而且-----”宁夏刚要说道那天晚上,皇上趁她中了迷.,药,趁机那个了她,不过想想,还是不说了,她早就决定了,这件事情,她要一辈子守口如瓶,永不让先生知道。
乔易知道她又想起了那晚上的事情,说道,“等你有朝一日见了皇上,就知道你的判断大错特错了!”
“见他?我才不见他。”言语之中,似乎对皇上充满了敌意。
乔易叹了一口气。
宁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先生,你是如何知道柳云儿的父亲是柳元慎的啊?”
乔易沉吟了一会儿,“我听君统领说道,这柳云儿曾经去过宫里一次,君统领告诉我的!”
宁夏“哦”了一声,接着自语了一句,“看起来你来得虽晚,可是这宫里的事情,知道的确实比我多!”
乔易笑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
“今夜皇上又要和皇贵妃同房,活该!”进了宫门口,宁夏恍然想起来,拜她今天早晨所赐,景年今日又要去椒房殿,昨夜“椒房殿”发生的事情,因为宁夏中了迷。药,自是不知道的,她不知道皇帝中了情花之毒,只知道皇上对她做了那种事,她更不知道的是,皇上,此刻就在她的身边。
乔易皱眉,按照先皇的制度,这听房人记录的只言片语确实能够影响到他和后妃的关系的,宁夏啊宁夏,你把我害苦了,你可知?
“今日是谁听房?”乔易问道宁夏。
“是花宇凡,我昨天不是刚刚听过么。今日是他当值。”宁夏说道。
乔易点了点头,似乎放心了许多,本来今夜他准备宿在宁夏的住处的,可是,他现在不得不转移阵地了,要去“椒房殿”。
翰林院负责听房的人.权利确实大的很,如同言官一样,皇上还不能够有丝毫的反驳。
乔易站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那里背着光,他低头亲吻了宁夏,是那样轻柔,那样缠绵,宁夏忍不住脸红心跳,“先生,你今夜不在这里住了么?”
乔易还在吻着他,他的声音有低沉有磁性,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款款,“拜一个人所赐,我今晚要回去住。”
若不是宁夏在《皇帝房事录》上那生气的一笔,他如何会落到这个下场?
宁夏不解,“君统领的意思?”
乔易皱眉,有些不明白他回寝殿去住和君统领有和关系,他暂时还理解不了宁夏的思维,“关君统领什么事?”
“他不是你的顶头上司么?当然管着你了,哦,对了,先生,你住的地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改天我一定要去看看。”宁夏的眼睛里闪耀着光彩,一闪一闪的。
“改日吧!今日我真的要回去了。”说完,乔易便走了。
宁夏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乔易又回头看了宁夏一眼,直到乔易的影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宁夏才回了敬事房。
今夜,她又要一个人在敬事房住了,虽然一个人已经住了许久,可是,自那日,乔易在这里宿过一夜之后,往后的日子,她都有了孤枕难免的感受,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了。
景年匆匆返回了中宁殿,窦少言已经在等着他了。
看见皇上回来,慌忙跪下,今日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如何开口,态度自然是毕恭毕敬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景年匆忙说道,郑唯正在给他换着衣服,“爱卿今日来这里何事?”
何事?其实今天早晨宁夏在《皇帝启示录》中写下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窦少言今夜必然会来的,只是,他佯作不知。
“皇上,昨夜去听房的编修记录,您昨日和皇贵妃的房事不和谐。”虽然景年方才说了让他平身的,可是今日的窦少言,诚惶诚恐,因为要说的是皇上的——房事,如此私密的话题,他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怒了皇上,堂弟窦广成至今还关在到大牢之中,生死未卜,他自己若是再有丁点的错误,必然会火上浇油的,所以,现在的窦少言,本着万事小心的态度。
景年没有反驳,若是反驳编修记得不对,那是给宁夏找麻烦,所以,此时的他,只能哑巴吃黄连,隐忍不发。
“朕知道了,今夜会再去椒房殿。”他口气似乎是淡淡的。
显然,景年的态度还是让窦少言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皇上对和皇贵妃圆房这事儿这样爽快过?
不过,身为臣子,他也不好多问什么,说道,“臣知道了。”
接着就走了下去。
景年去了“椒房殿”,一路上,他的步子慢极了。
“中宁殿”只是他一个人的寝殿,侍寝的嫔妃只需在自己的殿里等待,他宁可屈尊去嫔妃的寝殿,虽然他现在只有一后一妃,而且从未和她们有过真正的关系,不过,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迄今为止,中宁殿,只有一个女人曾经宿在那里,那是他的宁夏,皇后也曾做过短暂的停留,不过,却是另外一张床,宁夏睡的,是他的床。
他已命人将“椒房殿”的情花悉数撤去,焚烧干净,并且,这次他已经做好了万分的准备,若是黛拉再有不轨的行为,那就怨不得朕了。
走入了椒房殿。
黛拉并没有像寻常时刻那样出来迎接他,而是换了一个人——西辽国的国君,亦是他南湘国的庐陵郡王,南彻。
他隐约记得,昨夜自己中情花之毒时,黛拉的侍女颜多曾经来告诉黛拉,说是西辽国的大王来了,当时因为他心内似是在燃烧,并未注意到,今日一直和宁夏在一起,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庐陵郡王,”景年淡然说道,“既然来到我南湘国的皇宫之内,为何没有让人给朕通报一声呢?”
“皇上心思机敏,神通广大,即使本王不通报,皇上也会知晓的,本王这次来纯属家事!”南彻说道。
景年四处打量,并未发现黛拉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家事?”他问道。
“是啊,本王的女人蓝心跑了,素日她还是先王的妃子的时候,向来和黛拉的关系交好,本王寻遍了西辽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始终不见蓝心的身影,本王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来寻求黛拉的帮忙,现在,她不在宫中!”西辽国君一脸哀愁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景年的嘴角有一丝微微嘲讽的笑意,“像你们这种儿子娶老子女人的事情,倒是不多见,她跑了也在情理之中!”
南彻咬了咬牙,本来他西辽国就已在南湘国的钳制之中,如今,他只身犯险,来到这南湘国的皇宫中,已是犯了大忌,所以,即使有怒气,也只能憋着,他冷冷地笑笑,“不过在我西辽国,舅舅娶了外甥女的情形却是多如牛毛,在南湘国,却是不多见的,皇上的皇后好像是自己的外甥女,这种情形,在南湘国虽然容不下,但是,在我西辽国却是司空见惯的!”
他以为能够气到景年的,想不到景年却淡然地站起身来,说道,“即使这种行为为人所诟病,可是有的人,不还是把自己的亲妹妹送来了?要凑这种热闹?”
这下子,南彻的脸色彻底崩盘了,他本来就不想让黛拉来这南湘国的,山高水长,万一她受了欺负怎么办?可是,黛拉迷景年迷得跟掉了魂一般,今日问她,她说若不是昨夜哥哥来了,她差点就和景年圆房了。
南彻来得不早不晚,偏偏是景年中了情花之毒的时候来的。
她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