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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重心堕落之际,实际上道伯曼没有太过惊讶,这座岛既然是异种的盘踞之所,有什么陷阱机关也实属寻常,从港口长驱直入,到现在深入山腹居然很平安,他早就奇怪了好么。
所以啊~安娜夫人触动机关导致通道塌陷,掉落的一刻,道伯曼心想‘果然如此’,同时多少松了口气,毕竟…一路上如果走得太轻松,反而证明,道路尽头等待的将会是极难对付的局面。
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现如今掉入陷阱,不得不说,也算是减低几分最后遭遇战的困难程度。
危机来临时,道伯曼收了收力道抓紧带着的丫头不让她丢掉,短短几秒钟里还顺便稍稍调整身体平衡,好叫呆会落地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
不曾想,片刻过后,黑暗中有东西袭击了他。
事前毫无预兆,肩膀立刻被洞穿,若有似无蛛丝般的异物猛一下刺进血肉,自后往前整个肩膀穿透,诡异灵活的避开骨骼,狠狠地搅烂筋肉软骨。
霎时间浓腻血腥味扑入鼻端,他的一支手臂立刻没了感觉,小丫头一点点从无法施力的手指间脱落,昏迷不醒中滑向下方无边无际深渊。
心念急转,他探长手臂,手指指尖才钩着小丫头的袖子,那块小小布料随即错失。
电光火石间,无数碎石掉落的雨幕里,一道疾风扑面而来,是安娜夫人,她以无与伦比敏捷的速度从十几米外闪身而至卷走那丫头,又在顷刻间飘然远去…
与此同时,黑暗深处的窥视缀着那两母女,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
很近的位置疾速滑过一抹存在感,是先前袭击他的东西。
半生沙场征战养成的应变做出反射,一瞬间,道伯曼已然抽刀迎敌,然而挥出的刀刃锋却被一股无形压迫感推得偏移几度,最后砍到空气,错愕中先机已失,反作用力下身体加速了堕落。
上方塌陷的通道无声无息闭阖,微弱天光蓦然消失,浓浓的黑暗掩盖视野所有能见度,见闻色感知范围内,安娜夫人和她带着的科学部小丫头蓦然消失,连同那道诡谲存在感一并蒸发。
什么也看不见,黑暗里石块掉落的哗啦啦声响,象下着疾雨。
道伯曼啧了声,听清楚重重砸落的岩石雨轨道,之后拧身穿过当头落下几块巨石缝隙,飞起一脚踢在就近一块障碍物上,借力拔高几米翻身站到顶部。
立稳脚跟,很快又跃起,随后几次变换位置。
几起几纵避开岩石雨中心范围,利用摩擦减缓跌落速度,无声扩展的见闻色范围内,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石块落地的回音。
下方…同样是岩石地。
…………
片刻过后,即使脚下借用缓冲,等落到底部仍是踉跄了一下。
踩到地表的瞬间,足下一碾,蓦地朝侧边斜窜而去,身后碎石窸窸窣窣砸落,巨大岩块撞击地表,静谧的黑暗里声音一下子变得嘈杂,伴随着扬起的尘埃,腐朽与萧瑟气味弥漫开,呛进胸肺。
时隔良久所有骚动方才平息,黑漆漆的四周居然飘浮起细细小小的荧光,很微弱的泠泠青色,东一簇西一簇,随着气流卷动摇曳不定。
星星点点青光浮在空气里,诡谲的使得视野更加模糊,萤火一样的冷芒飘飘忽忽片刻又沉淀下来,凝聚在地上凹凸不平的阴影里,脚下不知踩着什么,地表参差不齐,有东西硌到皮鞋鞋底。
道伯曼眯了眯眼睛,目光所及昏聩幽暗,四下打量许久,凝目看向更远处,“萨卡斯基大将。”
辨认不出任何东西的黑暗深处随即传来低沉的应答声,“嗯——”目力所及缓缓靠近的浓郁黑色正是与他一同掉落此地的萨卡斯基。
开口之后,远处又一次响起脚步声,行走间踩踏,鞋底发出咯咯脆响,显然地上的东西干燥易碎。
而随着声音,凄惨的青绿色火星一样迸出,和之前相同的颜色,只不过它们这次是随着行动闪现,黏附在鞋子上的样子。
墨黑的地底,一丛丛青绿荧光沿着足迹绽开。
见状,道伯曼怔了怔,随即微微一凛,“这是?这里是————”
醒悟的同时柔润的光从萨卡斯基所在的方位亮起,是也发现异状,萨卡斯基取出随身光贝照亮此地,光源使得视野恢复,道伯曼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紧接着倒吸一口气。
恰如他所预料,脚下白骨铺陈,凄惨惨的骨骸支离破碎,目光所及密密叠叠,方才那些星芒荧光是骨骸碎裂燃烧的磷火。
饶是沙场征战半生,道伯曼也不曾一次性见过数量如此之多的…白骨。
也不知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才造成如此可怕场景。
这一处方圆数百米,能看得见的地方全部是惨白遗骨,很多被岩石掉落砸得碎裂不堪,少部分保持着完整铺陈在地。
简直,惨不忍睹。
巨大的惊愕过后,他一时震怒不已,“该死!”扶着腰际长刀刀柄的手,指尖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关节泛起青白,“这次一定要彻底消灭他们!”
异种盘踞的岛屿,山腹深处竟铺陈数也数不清的骨骸,不知多少人在此地丧命,简直…罪无可恕!
…………
半晌,压下心头翻卷的愤怒,道伯曼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不再看随处可见的尸骸,调转的目光停在不远处的萨卡斯基那里。
对方站在十几米开外,半低头看着脚下,察觉到他的视线复又缓缓抬高脸,“你的伤…”
“先离开再说。”道伯曼沉声回答,说话时环顾周遭一圈,示意道,“那里是出口。”这处环形凹陷地势不起眼的角落有个出口,总之,先离开再做打算。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萨卡斯基点点头,迈开步伐之前又顿了顿,重新看了眼脚下…道伯曼走上前去,一边有些奇怪的问,“怎么?”
走到近处,道伯曼垂下眼帘,试图从萨卡斯基正看的这具骨骸上看出端倪,半晌却不得要领,也只是一具尸骸,颅骨部分被岩石砸得半碎,刚刚不巧又叫萨卡斯基雪上加霜一脚踏上去,此刻不知名的遗骨毁得七七八八。
沉默两秒钟,萨卡斯基给了他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没什么,走吧~”
语毕,他们海军大将率先迈开步伐,道伯曼紧随其后,走在落后半肩的位置,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走得小心又缓慢,出于尊重,他们尽量避开地上散落的遗骨。
隔了会,静默中,道伯曼听见萨卡斯基低声开口,“没有腐肉或者残余,全部是白骨,死亡时间至少十年以上,甚至更久。”
停顿几秒钟,萨卡斯基复又冷声道,“这里太干燥,也太干净。”
“啊——”道伯曼应了声,左右看看环境,眉心微微皱起,“有硫磺的味道。”空气里萦绕微不可察的硫磺气息,只有一点点,脚下地表温度也算正常,应该不会是火山岛…
照这种情况看…废弃的抛尸点吗?
说话间两人身形同时一顿,随即同时微微侧首看向发出异动的方向————那是一处风化侵蚀严重的岩壁缝隙。
片刻过后,脚步声纷沓而至,缝隙深处许多人疾奔而出。
海军先遣队人员,变故之前这些人快一步深入通道搜索,在萨卡斯基和道伯曼的见闻色感知范围内行走在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迷宫里,不想此刻双方竟在此汇合。
“萨卡斯基大将!”为首的正是萨卡斯基麾下的罗纳德少校。
道伯曼的副官艾尔落后一步出现,“道伯曼中将!”双方一个照面,道伯曼就见自己的副官瞪大眼睛,一脸惊愕,“您受伤了?!”
道伯曼也任凭抢到身侧的副官大惊小怪,嘴里一边问道,“这里是迷宫出口?”
“是!”低着头立刻开始着手替他打理伤势,他的副官一边回答,“通道地势往下方深入,我们并未搜索到地牢,一路也不曾遭遇敌人,看来方向有误。”
…………
花了几分钟时间让副官为他紧急包扎,完成之后,艾尔直起身环顾周遭一圈,语气显得有点惊讶,“安娜夫人呢?”
道伯曼抬手按了按洞穿的肩膀,哼了声倒也没回答,只是撩高眼皮看向萨卡斯基。
被先遣队簇拥在中心的海军大将气息压抑又冷厉,导致他身侧众人噤若寒蝉,等道伯曼重新看向副官艾尔,他的副官也已经明白过来,“敌人避开先遣队,袭击了中将大人一行?”
小心看了看附近,艾尔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安娜夫人和科学部的那姑娘…”
“好了!”在自家副官不会看脸色眼见要把萨卡斯基往死里得罪之前,道伯曼开口打断,免得艾尔太耿直的发言等下叫萨卡斯基恼羞成怒。
虽说惊/变发生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可他们一个大将一个中将,连两个女人都保护不周全,这样没面子的事…
瞥了不远处依稀仿佛冒出黑气的萨卡斯基一眼,表示偶尔也要尽一尽好上司好朋友责任的道伯曼,冲着副官艾尔抬了抬下巴,“那边有出口。”
开口打了个岔,顺便替自家副官挽回得罪大将的职场危机,紧接着,始终一言不发的萨卡斯基隔着人群投给道伯曼一个阴郁的,喜怒不辨的眼神。
…………
片刻过后,休整完毕的一行人安静走向此地出口。
…………
看似出口的地方同样是一处通道,开凿在山腹间,刀削斧凿人工痕迹严重,微不可察往上延伸,仅容两人并肩而行,地势崎岖,白惨惨遗骨四下散落,比起后方乱葬岗一样的抛尸地,通道里遗留的尸骨呈现出一种奇怪规律。
每一具都是朝着通道深处匍匐,仿佛是在逃跑,可惜中途倒下,没有一个得以幸存。
骨骸堆积程度以入口处最为密集,等他们避让遗骨进入,越往里走白骨越少,这里显然是逃生通道,只是不知道尽头有什么。
赤犬大将秉承素来海军将领身先士卒的作风走在最前端,身侧落后一步是罗纳德少校,队伍末端却是道伯曼和副官艾尔,阵型严密谨慎,为了突发意外中最大程度保全战力。
也不过走出几十米,拐过一处折角,队伍前端出现微微骚动,象是遇到什么事,脚下一顿,道伯曼和副官艾尔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抬手扶住腰际长刀刀柄。
不多时,罗纳德少校自通道另一侧匆忙折回,“道伯曼中将大人,萨卡斯基大将请您过去。”赤犬大将麾下最有潜力的年轻军官,说话时眉宇间带着极为明显的…异样神采。
交代副官小心戒备,道伯曼身形疾掠,瞬间闪过拐角。
一众人停止前行分站在通道两侧,道伯曼越众而出,第一眼看见的是道路尽头巨大岩石堵住去路,萨卡斯基站在距离岩石几米的距离,正检查地上一具白骨。
慢慢走到近前,扫一眼,道伯曼接着愣了下,岩石下方压着几副半具骨骸,看样子应该是正巧逃到此地时岩石突然断落将逃生者直接拦腰…
啧了声,收起视线,蹲下/身,细细审视萨卡斯基正查看的这具————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是?!”探手捡起地上这颗自骨骸脱落的颅骨,道伯曼眯起眼睛。
这不是人类,骨骸不是人类。
因为没有人类会在头顶中央长出尖锐的独角。
手中的颅骨放回它原本的位置,接着扭头看看附近散落的另外几具,想了想,道伯曼开口问道,“一路上看到的该不会都是?”
他开口之后,萨卡斯基抬高眼帘,目光一扫而过,却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地点头算是回答。
“全部都是。”低声重复一遍,即使心里已经有答案,道伯曼也还是忍不住惊愕。
在之前那块凹形腹地底部,萨卡斯基专注脚下,想来是发现骨骸的异常之处,只是当时岩石掉落将大部分骸骨破坏,加上着急离开营救失落的两母女,道伯曼没有太过留心,现在…
全部都是,这里成千上万遗骨全部都…不是人类。
直起身,目光往四周看了看,皱了皱眉,道伯曼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他先前怒不可遏,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骨海当中少数骨骼身形幼小,明显属于幼童…
如果不是人类而是异种,那样一来,这个葬身地就并非他认为的异种啖食血肉之后抛弃的人类残骸,而应该是异种本身的聚居地。
不知什么年代,巨大灾难来临,盘踞这座岛屿的族群仓惶逃跑,却绝大多数死于非命…
脑海中搜索一遍当今世界现有种族,最后,道伯曼只能承认,“灭亡的族群,是安娜夫人口中的‘鬼族’吧?”
那夫人曾经说过的家族血脉…那个黑发异种想来是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这还真是…
…………
异种啖食血肉汲取人类生气,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几番惊/变,罪魁祸首都是异类,异种的存在显然对人类造成威胁。
不确定因素,必须铲除。
身为海军高级将领,道伯曼自然是明白这其中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只是…到此刻为止,一路行来淌过无边无际的白骨海,心头泛起的…敌意深处,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唏嘘。
千万族人灰飞烟灭,幸存下来的黑发异种…当然,作为敌对立场,道伯曼没有多少柔软情怀去同情对方,只是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对方的疯狂。
大概…和一夕间失去所有的心情类似吧?苦难之后的恨意针对整个世界。
嘛~~~无声的叹了记,直起身,避开地表散落的骨骸,道伯曼朝前几步走到巨大岩石边,和萨卡斯基一起仰头静静看着隔断通道的这块巨石。
岩石表面布满刻痕,一种不知名的符号规律平铺其上,并非通用字,更与当今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化体系截然不同。
端详岩石上的文字许久,挑了挑眉梢,道伯曼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古代文字?”说完又自己笑了起来,“别紧张萨卡斯基,我知道不是历史正文。”
“鬼族的文字。”先前发出一阵冷气的萨卡斯基盯了他一眼,冷硬气息收敛得不察痕迹,接着在他兴致勃勃的斜乜视线里,一手手臂抬高,掌心附在岩石上…
指尖毫无预兆元素化,金红岩浆直接汽化所触及的一切,霎时间,三千度高温之下整块岩石从正中央迅速腐蚀汽化,液态岩石流到地上,又很快蒸发。
刺鼻又古怪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道伯曼后退一步,饶有兴致的盯着萨卡斯基,在对方收回能力之后又曼声笑道,“我可真好奇,你和那位夫人曾经的关系。”
闻言,背对着他的这个男人哼了声,到底也没回答,只是迈开大步走进打通的岩石另一端时,道伯曼很清楚看见他们赤犬大将行走时那点微妙的僵硬感。
还真是…难得一见。
原地站立几秒钟,道伯曼抬手摸了摸下巴,心里暗自决定…等回去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弄明白个中奥妙。
多么难得,萨卡斯基居然会…尴尬又害羞?而且从那位夫人之前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没有和萨卡斯基曾经相识的记忆。
那位安娜夫人和他们赤犬大将的过去…实在叫人抓心挠肺的好奇。
…………
当然,好奇归好奇,现在不是开玩笑或者盘根问底的好时机,目前第一要务是安全带回消失在黑暗中的安娜夫人和科学部那丫头。
等营救成功,彻底毁灭这座岛屿,将异种全部抹杀。
笑完之后,道伯曼很快收敛心神,跟随萨卡斯基进入岩石堵截的另一段道路。
…………分割线…………
巨大岩石背后是一处极宽阔的洞窟,地表平整,顶部高处呈倒扣穹弧状,中央一处巨大石台,一节节石阶上插着油脂火把,微微潮湿的空气,昏黄亮光下,所见之物暗影摇曳。
一脚迈入此地,见闻色感知到几道存在感,藏在四周岩壁隐匿处,窥视的目光杀意凛然。
脚下顿了顿,随即继续朝着高处石台走,行进间,脑后滑过几丝气流涌动,是身后紧随而至的海军精英们抽出兵器疾速掠向藏在此地的敌人。
甚至不必下令,因为来时,舰队每位将官士兵收到的命令都是————格杀勿论。
除了人质,海军科学部的娜娜,这座岛,海军舰队离开那一刻必定灰飞烟灭,即使当中真的存在平民也不能幸免。
道伯曼很明白,他们身为军人,天职是服从军令,唏嘘也好,同情也好,那点微弱触动,构不成手下留情的理由。
几息间,战斗结束,发动攻击的将官们纵身跃回平地,收刀入鞘,细微铁锈味沿着风弥散开。
迈上最后一层石阶,高台之上摆着一块长型石板,石板与它附近染成深色,甚至不必走上前都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活人祭祀。”萨卡斯基嘶声开口,伴随激烈怒意,激得方圆几米内气流起伏不定。
道伯曼眉心皱紧,随后偏头扫了眼周遭的岩壁,透过暗色光影,岩石壁上几处更深的浓色无声无息淌落,十几处气息已然断绝。
看过之后不感兴趣的收起视线,岩壁中身首异处的生命,无法激得他产生波动,倒是脚下,高台下方地面的痕迹令得道伯曼眼神一跳。
刻在地上的痕迹如同一副巨大圆形图案,线条勾勒纵横,符号错综缭乱,整个洞窟地表画满图形,中心部分…
静静审视良久,也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地上有什么东西隐约随着图案勾画游走,象是无色透明液体正慢慢的填满刻痕。
怔愣片刻,随后试着走到高台边取过一只油脂火把,将它远远地抛到一角。
下一秒火光骤亮,影映而出的场景使得瞳孔微微缩紧,道伯曼哼了声,偏头看向身侧的萨卡斯基,哑声说道,“鬼族的文明真是…残忍。”
祭台上用活人祭祀,平台下方地表凿刻痕迹,先前铲除的异种血液沿着石壁滑落,诡异的叫地上的图案吸取,拥有自我意识般蜿蜒滑行,它们正在逐渐填满图案。
彼此对视一眼,其后,萨卡斯基纵身跃起,人在半空改变角度,扬起手臂,握紧拳头狠狠朝着地上砸下去,顷刻间地动山摇,缩小版流星火山吞没图案吸取血液之后汇聚的中心点。
金红岩浆流烧穿厚重岩石,地表下方露出深洞。
…………
地表下层的洞,入口泛着光,和上层昏黄火光相比,脚下竟象是黎明时分,柔软的微亮,然而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同样随着洞口暴/露出现。
瞬间长久以来理所当然的安稳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什么更加幽暗而危险的东西。
这种感觉,却是当日在马林弗德,安娜夫人解除恶魔果实能力之时,海军本部十几位见闻色高手同时感应到的奇怪不安。
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伯曼踩着月步紧随萨卡斯基身后,两人穿过入口,瞬间朝着下层坠落。
他们的后边,破空之音陆续传来,是先遣队伍的其他人手。
扑面而来的亮光里,第一眼看见许多矗立的岩石柱子,高低不平,丛林一样…紧接着是石林靠近中央部分站着的人。
捡着脚下一棵石柱作为落脚点站定,抬了抬手,微微一挥,慢一步落下的十数名军官立刻调整角度,身形微转四下散开,很快占据几处最佳作战位置石柱。
悬空的手臂落到身侧,这时候道伯曼才转移视线,看向原本在下层空间的几人。
黑发异种在海军包围线之内,他左近一根石柱上站了只怪模怪样的生物,外型是一匹马,额角竟有一支长而锐利的尖角。
海军忽然出现,黑发异种和那只生物也不动声色,注意力都放在与他们形成掎角之势的那夫人,安娜的身上。
听得动静那夫人目光微不可察移动少许,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下一秒,原本安安静静蜷在她脚下的小丫头就叫她抛了过来。
眼疾手快接住她丢给他的小包袱,掂了掂落在手上的小姑娘,道伯曼抿了抿嘴角,心想着安娜夫人所用力道十足精妙,拿捏极是稳当,她的女儿象是她抱在手上递给他似的。
“别再弄丢了哟~道伯曼中将。”
听得她喜怒不辨的声音,他把视线抬高几分,正想开口复又怔住。
对上她的目光,倒是叫道伯曼微微一惊,她的眼睛瞳色竟然改变,油艳侬丽的祖母绿象被墨水污染,成了深深的浓黑。
自见面开始一直温柔似水的那夫人,仿佛被眼瞳的颜色侵蚀,气息变得黑暗沉寂,改变之后她竟似是一只藏匿在深渊底部的幽冥野兽,疾狂危险。
墨黑瞳子一丝一毫光亮都投不进去,深深深深的空洞。
怔愣过后,不自觉避开她的注视,错落的视线…看清楚之后,道伯曼睁大眼睛,他甚至听见带来的将官们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她的衬衣不知去向,出于礼貌,他原本该避开目光,只是…不知为什么,眼神牢牢黏在她身上,一时间竟无法转动哪怕半分。
她身上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撕扯啃咬,捆/绑淤伤,锐器洞穿,鞭打痕迹,无数狞恶形影烙印在皮肤,深红淤紫层层覆盖,支离破碎,疯狂而糜艳,带着说不出的罪恶妖氛。
悲惨的,可怕的,不可言说的暧昧痕迹…从伤痕颜色判断,她受伤应该有些时日,更奇怪的是,算时间应该在航行中途。
可…那根本不可能。
舰队航行期间,她在萨卡斯基的羽翼之下。
即使是萨卡斯基…还有黄猿大将授命的在明在暗两组保护人手,谁能伤得了她?
…………
短暂的静默过后,惊疑不定中,道伯曼复又看见那夫人手腕抬高几许,她手中执着兵器,所指目标恰是黑发异种。
只不过…方才叫她身上的痕迹扰了注意力,现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伯曼立刻发现当中的不对劲,那夫人手中握着制式海楼石匕首,是科学部研究专门用于对付恶魔果实能力者的武器。
现在,安娜夫人手中拿着,她的手却是握在海楼石制成的刀刃处。
也就是说————她此时被恶魔果实的克星压制,想来也是这样,刚刚一瞬的不安,是她触及海楼石而导致自身的岛岛果实被遏制。
只是她为什么有此一举?
没等他想清楚关键,那夫人眼睛忽然眯缝起来,看着黑发异种的神情杀机重重,“我原本可以不追究,为什么你还要招惹娜娜?”
“乖乖的灭亡不就好了。”
音调轻松又缓慢,眉宇间却冷淡又空洞,“我不喜欢废话,请你去死吧~”
比起话中含意,她的情绪毫无起伏,反而是黑发异种,似是呆愣许久才回过神,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错愕,“为什么,你怎么可能觉醒?!”
“拜你所赐。”薄唇轻轻开阖,接着她抬手自颈间扯断一物,将它缠在手腕和匕首上,手臂慢慢平伸而出,悬在半空,直直指向黑发异种,“追杀他吧~群狼。”
一瞥之间,道伯曼看清楚那夫人指尖缠绕的流苏状东西无风自动,几种颜色糅杂的毛发悄无声息爆炸,难以言说的压迫感猛地充盈空间。
浓雾般浅蓝辉芒以那夫人为中心扩展开来,飓风呼啸盘旋,逼得人呼吸困难。
道伯曼眯了眯眼睛,眼神错也不错盯着风压中心,下一秒,依稀仿佛,错觉般,安娜夫人身后有一道模模糊糊身影凝聚而成。
是一个男人,没睡醒一样,懒懒散散的气质有几分象海军大将青雉,一只眼睛瞳色是极浅的灰蓝,眼角凌厉上挑,另一只眼睛似乎视力不好,带着奇怪的眼罩。
不知名的男人在她身后出现,若有似无扫了周遭一圈,视线所过之处,令人屏息的杀意,浓腻真实得置身无边血海一般。
视线相交,也不过转瞬间,对方调开目光,道伯曼哼了声,下意识收紧指尖,掌心硌到刀柄,险些克制不住攻击的冲/动。
看似随性慵懒的男人,眉宇间埋藏着冰冷冷戾气。
仿佛是召唤,那夫人话音落下不久显露身形的男人,虚无中探手横过她的肩膀,若隐若现的扶住她的手腕,薄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随着那句听不分明的语言,风压急速收拢到她身侧,摩擦变得更为激烈,象是有巨大的手揉捏挤压,庞大能量团渐渐汇集到她指尖。
“虚闪——”
柔亮的蓝色蓦然变得刺目,竟象是黄猿大将的镭射击杀,光芒亮到极致又毫无预兆消失,数也数不清的青紫电光蛇虫般流窜在空气里。
几秒钟之后才是震撼无比的动摇,伴随着可怕爆炸力,一圈圈巨大的气流漩涡掀起如飓风海啸的破坏力,霎时间大地开裂,岩石崩毁。
混乱中脚下立足点猛地坍塌,道伯曼只来得及抓紧怀里昏迷的小丫头,下一秒整个人就叫狂乱飓风吹得往下方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