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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贾赦,在以往,他完全可以摸着他那所剩无几的良心说,他是这世上最无耻的人。然而很不幸的,今个儿这个称号就要被迫让给他那蠢弟弟贾政了。饶是无耻如贾赦都说不出那样的话来,没有贾政这几年往府里捎带银子,贾母就要瘦得不成人样了?你咋不干脆说等你回来见不到你娘了?
缓了片刻,贾赦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回神,只是在回过神来的那一刻,他起身抬腿一脚就踹到了贾政的屁股蛋子上,直接把贾政踹得一个踉跄,五体投地般的跪趴在了地上。
“贾政!你还记得我是你亲大哥吗?甚么叫做没你往府上拿银子,老太太就要饿瘦了?我是你嫡亲的大哥,我是袭爵的家主大人!莫说咱们府上富贵得很,就算今个儿真的穷得要去要饭了,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老太太饿着冻着!!”
也许在贾政看来,他方才那一番话只是在为自己辩驳。可同样的话搁在贾赦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这年头,讲究的并不是儿女们共同赡养父母长辈。事实上,甭管是在大富大贵之家,还是穷苦百姓当中,赡养父母长辈从来都是嫡长子的事情。当然,若是不幸没有嫡子,庶子也凑合,若是连个儿子都没,要么就让女儿招赘养老,要么就趁早攒下养老钱和棺材本,再不然就听天由命罢。
简而言之,甭管今个儿贾母过得好与不好,那都只是跟贾赦有关,别说贾敏等几个闺女了,就连跟贾政的关系也不大。毕竟,贾赦才是袭爵又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他有义务赡养贾母。
也因此,贾政先前的那番话,却是当着长青帝的面,狠狠的打了贾赦的脸。
——呵呵,堂堂一等将军,竟要靠着弟弟的俸禄来侍奉母亲,他还活着干嘛?给旁人添茶余饭后的笑料吗?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贾政是真没这个意思,他只是想为自己辩解一番,仅此而已。可他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在听到贾赦这话后,虽有些埋怨贾赦想太多,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方才的那番话的确有欠妥当。
当下,贾政急急的撑起身子,拧过头来向贾赦道:“大哥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在怪您。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不都是廉王殿下惹出来的?若非当日廉王殿下亲自登门逼债,咱们府上也不会、会、会……”
因着角度缘故,贾政这么一拧身子,正好看到了无比惨烈的一幕。
却是十四皇子探出头来,杀气腾腾的瞪着贾政。
传闻中,尚且年少的十四皇子跟他的胞兄廉亲王关系很是不睦,而事实上虽没有那么夸张,却也有几分是真的。原因倒是简单,俩人虽是胞弟,可廉亲王原是养在先皇后跟前的,是直到先皇后过世以后,才回到了生母跟前。而十四皇子既是幼子,又是打小养在生母跟前的,原就被养得有些骄纵的,面对兄长,尤其是一母同胞的兄长时,更是有些恃宠若娇的感觉。偏廉亲王不是一个好性子的人,不单对十四皇子如此,连对生母都是异常的生硬刻板,甚至在面对长青帝时亦是如此。
也许长者能理解包容廉亲王这性子,可十四皇子真心无法谅解。也因此,明明是同胞兄弟,这俩彼此都不待见。十四皇子觉得廉亲王冷冰冰的又高傲又不好相与,廉亲王则觉得这小子特别欠揍,可惜有生母护着,他还不能揍这小子。
——这也是为甚廉亲王格外得理解贾赦。
然而,甭管自家里头闹得如何,一旦外界来敌时,甭管是廉亲王和十四皇子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羞辱。这要是廉亲王碰上有人作死在他面前嘲讽十四皇子的话,那他一定偷偷的记小黑账,回头连本带利的报复回来。可反之……
不好意思,年少且活在温室里的十四皇子完全不知晓何为迂回。
“你居然敢说我四哥的坏话……啊,四哥你别拦着我!”关键时刻,十四皇子还是被廉亲王给拦了下来,可也因此暴露了一群偷听墙角的人。
还是清一色的皇子们。
坐在龙案后头的长青帝险些没被这一幕给气乐了。其实,他早就发现有人蹲墙角了,可他也明白暗卫的能耐,加之此处又是后宫嫔妃无法进入的御书房,是哪个在偷听就已经很明显了。可饶是如此,长青帝也没有料到,偷听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撇开已经被幽禁的老大、老二,再除却尚且年幼的十六、十七、十八几个孩子,余下的皇子们可算是来了个齐全。
万幸的是,长青帝素来秉持不在人前教训儿子的想法,因而只是瞪眼过去,并未出言呵斥。
不幸的是,虽说没有当面训斥,可想也知晓回头一定会被狠狠的收拾一顿。
当下,其余的皇子们皆用眼神来讨伐十四皇子。
——要不是你这混小子暴露了,咱们一定能全身而退的。哼哼哼!
被哥哥弟弟用斥责的目光看着,十四皇子当然忍不住:“看我作甚?都是那混蛋的错!他是谁?他叫甚么?是哪家的人?”
说实话,贾政都快吓瘫了。
若单单只是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撞见也就罢了,左右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可如今却是被一群的皇子们瞧见呢!这宗室皇亲已经够可怕了,碰上年少莽撞的皇子该如何是好?即便蠢如贾政也知晓长青帝的诸多皇子里头,越小的越难缠。
这也难怪,毕竟那些个年长的皇子多半都已经封王了,甭管是亲王还是郡王,这一旦赐了爵位就预示着迈入了朝堂。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没人督促,他们都会略微收敛一些。就说廉亲王好了,今个儿若只有他一人,也许事后他会用旁的法子找回场子,却绝对不会大喇喇的冲上前来叫嚣着要报复。
偏生,十四皇子那番话却是明摆着要清算总账。
贾政吓趴了,此时此刻他完全想不起来旁的,只赶紧拿头不要命似的死命磕着,语无伦次的道:“臣知错,臣知错!这一切都是臣的错……可臣也是为了孝道啊!”
“咱们索性分家好不好?”
然而,令谁都不曾想到的是,贾赦冷不丁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可这话说的虽突兀,仔细想来却是极为有道理的。
因着荣国公贾代善已故,身为嫡长子又承袭了一等将军的贾赦才是荣国府真正的家主大人。自然,在继承一切的前提下,赡养贾母,包括贾母百年之后的身后事,全部都是贾赦一人的责任。至于贾政,愿意赡养贾母自是无妨,可这并非他的责任,若是荣国府就此分家,则更是无需尽这份所谓的孝道。
像贾氏一族,如今也是分成了两支。
宁荣二府只能算是京城的这一支,其祖先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是他们其实是有四兄弟的,不过是因着前头两位太能耐,以至于后头的两位完全被人忽略了。像一直依附宁荣二府生存的几个旁支,其实在多年前,也算是嫡支。
也就是说,京城这一支其实是有四房,只是多数人只闻宁荣二府,浑然不知还有另外两房。
另一支则在祖籍金陵,却是共有八房,其中的长房才是整个贾氏一族真正的长房,百多年来一直掌管着族中祭田。虽说论权势完全无法跟京城的宁荣二府相提并论,可若是论血统,人家可比宁荣二府金贵多了。
分家这种事情是在所难免的,可有时候一旦分家,若是好了也就罢了,就如宁荣二府,明明并非贾氏一族真正的长房,可因着祖宗能耐,硬是压了真正的长房一头,甚至如今荣国府还隐隐的压过了宁国府。可惜的是,大多数时候分家只是败落的开始,君不见宁荣国公的两位嫡亲弟弟,到如今后人们只能靠依附宁荣二府存活,甚至多半还要看家仆的脸色过日子。
倘若贾政分家另过,基本上就是这么个下场。
贾政:“…………”
就像是没看到贾政那惊惧中透着绝望的神情,贾赦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如今我是荣国府的家主,可偏生你不信我能照顾好老太太,就连放外任都时刻惦记着,这样多碍事儿呢?索性咱们分家罢,这样你就没有义务照顾老太太了。当然,你放心好了,老太太是我的亲娘,我如何会待她不好?再说了,你也太小看老太太了,照我估算,她手里头的私房起码也值几十万两。饿瘦了这种想法,真的是你想太多了。”
这不是想太多,这是他在为自己辩解好吗?你不用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着!!
在这一刻,不单贾政快被逼死了,就连先前一直在看热闹的诸皇子们都已经忍不住变了脸色。
惨啊,太惨了,简直惨得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就在此时,许是看不下去了,长青帝终于开了口:“分家一事并不归朕管,不过朕倒是要问问,老四你是否真的不顾荣国府阖府上下的生计,逼人家上交全部家产?朕是将追讨欠银的差遣予了你,可不管怎么说,面对老臣的后人,也不能如此绝情。”
廉亲王彻底黑了脸,他原就是一副冰山面瘫脸,此时此刻更是黑如锅底。
在长青帝话音落下之后,廉亲王索性上前几步跪倒在地,硬邦邦的开口道:“回父皇的话,据儿臣所知,荣国府富贵无双,单是城郊的庄子和城中的铺子就数之不尽。即便不算价钱,就每年的收益便是一笔不少的数目。当年,儿臣只在荣国府公中库房里拿了银钱、器皿抵债,别说府中老太太了,就是贾赦房里的东西都不曾拿过分毫。”
“对啊对啊!”贾赦拼命的点头附和着。
嫌弃的看了贾赦一眼,廉亲王继续说道:“且据儿臣所知,荣国府贾政多年来酷爱书画,散尽千金收藏了不少的名家字画,据说还有董其昌真迹。”
董其昌是前朝著名的书画家,不知虏获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心,而在这其中也包括了长青帝。不过,总的来说,长青帝推崇的是董其昌的字,而非画。可这也已经够了,就因为长青帝的推崇,以至于藏有董其昌真迹的行为虽称不上罪,却也会惹来旁人不满,或者窥视。
尽管长青帝不可能没涵养到强抢,可听得廉亲王这话后,也不由的目光森然的望向了贾政。旁的皇子们则默默的在心中为贾政点了一排蜡,同时在心中默念,廉王/四哥真的不好惹。
倒是贾赦,一脸茫然的看着长青帝,他是没听明白全部,却好歹听懂了其中一小部分。
“真迹?我二弟他收藏了很多的名家字画,圣上很喜欢吗?成啊,回头我抢过来送给圣上!”贾赦拍着胸口保证道,“他要是不愿意给我,我就不管他了,左右他贪污受贿是事实,回头只管把他革职查办流放三千里!”
贾政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还是那句话,晕厥这种事情,得看对方在乎不在乎。若是摊上格外在意的自己人,那绝对是心疼得要命。可反过来说,不幸的碰上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嫌弃你演得不够精彩的混账……
“哟,我说二弟哟,你可真不愧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瞧瞧,瞧瞧这晕厥的姿势,简直就跟老太太一模一样呢!对了,二弟你这是要干嘛呢?老太太又不在,你这是打算晕给谁看呢?我吗?”贾赦拿手指着自己,一脸的不敢置信,“我做了甚么事儿,让你误以为我会心疼你?”
然而,贾政并未因此苏醒。
这就证明了他不是假装的!!!
在场的诸人,包括长青帝在内,都对贾政聚了一把辛酸泪。简直太可怜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嫡亲大哥了呢?莫不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孽,这辈子特地投胎来遭报应的?这也就是真的晕厥过去了,万一贾政很不幸的是假装的,岂不是一口血凌霄血就要血染御书房了?
长青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抬手示意贾赦看过来:“别管你弟弟了,你说说看,老四方才那话是否属实。”
“那我咋知晓?我又不是喜欢书画一类的东西。”涉及到所谓的真迹,那就只能是书画了,贾赦只是不关心这方面,完全不了解董其昌是何人,却不至于蠢到将所谓的真迹联系道古董玉器方面。因而,只满脸叫屈的道,“我就知晓上回廉王殿下去我府上追讨欠银时,为了还上银子,我拿了老太太珍藏的一副王羲之的真迹跟文亲王换了十万两雪花银。”
说到这里,贾赦仿佛很是意犹未尽般的砸吧砸嘴,拧过头去瞧了文亲王一眼,然而神情却如同是在看智障的蠢弟弟:“那可是十万两雪花银呢!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副真迹换的!文王殿下是好人呢,简直就是大大的好人。所有的王爷里头,我最欢喜的就是文王殿下了,比廉王殿下好多了!”
明明是夸奖的话,可惜从贾赦嘴里过了一遍,却更似是骂人的话。
文亲王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既像是羞愧的,又像是气恼的,愣是半响都没能挤出一个字来。倒是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弟们,连连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尤其是混蛋老十四,仗着有个面瘫亲哥,格外得嘚瑟,还拿手偷偷的戳他的背!
“哦,朕还道是你同老四关系最好,怎的换成老三了?”长青帝嗤笑一声,看好戏般的在诸位皇子之间扫视了一圈。
登时,所有的皇子都老实了。
可惜贾赦并不在此之列,听得长青帝的问话,贾赦朗声道:“廉王殿下虽跟臣交情不浅,可那是在追讨欠银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同袍感情。臣当年可是没少听我那早逝的爹提过同袍之谊,那可是实打实的在战争之中建立起来的!”
“那老三呢?”长青帝挑了挑眉,隐隐有着一丝预感。
“交易呢!臣同文王殿下做了这么一笔大买卖,能没有交情吗?这要是在大买卖里头吃了亏,那或许就没有后来了,可在那场买卖里头,臣可是占了文王殿下大便宜的!啧啧,臣当时就想着,要是回头寻到了好的书画,仍旧卖给文王殿下,谁叫他出手那么大方呢?”
这话一出,长青帝倒是满意了,毕竟他早就预料到贾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旁的人也总算是看够了热闹,且还是回味无穷的稀罕热闹,自也是喜笑颜开的。唯独只有当事人文亲王……
“好了,这事暂且搁在一旁不提,贾赦你说说看,你府上究竟是不是已经揭不开锅了。”长青帝完全没给文亲王叫屈的机会,直接岔开了话题。
呃,准确的说是回归正题。
“怎么可能?”贾赦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府上是甚么情况?说句家财万贯都是轻的,哪怕先前舍出了八十万两银子,可顶多也就是公中没了钱财,旁的半点儿都不影响。就像廉王殿下方才所说,我府上的庄子、铺子是半点儿也没少,那才是真正值钱的。更别说追讨欠银都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这些年过去了,莫说当年原就没啥艰难的,就算是有,也该缓过来了,毕竟庄子、铺子每年的收益都那么高。对了,还有每年的冰炭孝敬、三节两寿,这些年来指不定又攒了不少钱了。”
“真的?”长青帝笑着异常诡异,唬得底下的皇子们纷纷垂头束手立着,半点儿都不敢吭声动弹。
“当然是真的!不单我府上有的是钱,隔壁东府……那个,就是宁国府,他们家更有钱!旁的不说,我府上还有一个光会把钱花在旁处的蠢弟弟,东府那头可是连着好几代单传的。哦,我敬大哥哥倒是有个兄弟,可惜早早的就夭折着,跟独子也没啥区别。再加上他们家也没闺女,连嫁妆都省却下来了,多年下来,恐怕论钱财是我府上的两倍以上!”
贾赦越说越带劲儿,不由自主的往旁的方向扯了起来。
“还有我二弟的亲家公,王家!就是王湛王老爷子他们家!要说这王家才是真有钱呢,王老爷子当年管着番邦、海外来使,好东西是一车一车的往家里送。多年下来,可不就是一个大数目了吗?圣上您别当我在胡说八道,我对王家可清楚了。王家那位大老爷您知晓罢?我打小就跟他关系好,有酒一起喝,有妞一起……咳咳,反正我们俩是最好的酒肉朋友。这不前几年,喝醉了酒以后我还跟他干了一架,后来我就考科举当官去了,倒是他一直过得很舒坦。可就算如此,我跟他的感情依旧是极好的!”
长青帝笑而不语,心下暗道,回头一定要抽空折腾一下王湛。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王湛可不是贾代善,合该为他儿子的蠢事付出代价!
“对了,圣上您听说过金陵城的护官符吗?”
说到兴头上,贾赦手舞足蹈的将自家、同宗的宁国府、交好的亲戚家等等,全部倒了个一干二净。这还不算,他愣是在长青帝完全没有言语的情况下,把话题扯到了祖籍金陵城。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贾赦摇头晃脑的念着,“这里头的‘贾不假’,就是说我贾家。‘金陵一个史’,指的是我家老太太的娘家,保龄侯史家。‘龙王来请金陵王’,就是王老爷子他们家。最后那个‘丰年好大雪’,就是皇商薛家,也就是紫薇舍人薛公他们家!”
卖弄了一番自己的学问,贾赦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嘴,嘚瑟的道:“这就是金陵城的护官符,圣上您知晓了罢?”
长青帝:“…………你不说朕还真的不知道。”
然而贾赦正兴奋着呢,哪里会将长青帝这近乎吐槽的话听进去,只径自兴高采烈的说道:“这护官符可了不得,要是去金陵城当官却不知晓这所谓的护官符,不出三五个月,绝对要灰溜溜的走人。人家不都说了吗?天下有十斗财,江南占七斗,里面起码有六斗是咱们四大家族并姑苏甑家的。尤其是薛家和甑家啊,那府库建得就跟国库似的,里头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啧啧,穷?那玩意儿跟我们没关系!”
“大哥你……”贾政好不容易才忽忽悠悠的醒转过来,还不曾睁眼就听见贾赦把老底都翻过来了,登时一口气没接上来,又再度晕厥了过去。
因着听到蠢弟弟熟悉的声音,贾赦还真凑过去瞅了一眼,见贾政还晕着,登时满脸诧异的道:“是我听岔了不曾?还没醒呢?”顿了顿,贾赦又道,“罢了,咱们继续说正事。方才说到哪儿了?哦,却说咱们这四大家族……”
“何为四大家族?”长青帝忽的出言问道。
贾赦半点儿磕巴都不打,张嘴就来:“就是贾家、史家、王家、薛家。四大家族都出自于金陵城,往上数二三百年就是至交好友了。据说百多年前,太|祖皇帝不满前朝的混乱,登高一呼……我们四大家族的老祖宗就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了。”
长青帝:“…………”
诸位皇子:“…………”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咱们不说这个,让我继续跟您说说咱们这四大家族是多么的有钱,尤其是那薛家……”贾赦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这一开口就是半个时辰,期间贾政又苏醒了两回,旋即又再度被气晕过去,而长青帝也试图打断过几回,可惜贾赦说得太开心的,完全没有理会。
终于,半个时辰后,贾赦停了下来。
“贾将军忠心为国,实乃当代忠臣良将,朕决定破格将贾将军提拔为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至于其弟贾政,人品低劣不堪入目,朕命将他削官罢职,永不录用!”长青帝斩钉截铁的说完后,忙急急的摆手道,“行了,都退下罢。”
贾赦目瞪口呆,还欲多言,却被廉亲王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巴硬生生的给拖了出去。若单只是廉亲王一人,贾赦或许还有挣脱的机会,可惜的是,没等他反应过来,旁的皇子们也跟着七手八脚的将他拽住,只转瞬工夫,贾赦就被拖离了御书房。
至于被落在御书房的贾政,听得如此动静,也堪堪醒转过来,这回没等他再度晕厥,便有那小公公连拖带拽的将人弄了出去。
很快,贾赦、贾政俩兄弟就在御书房外头碰面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刚恢复了自由的贾赦一个猛虎下山,勇猛至极的冲到了贾政跟前,劈头盖脸的冲着贾政就是一顿猛抽。
却说论武艺,其实这俩兄弟都不咋地,关键在于贾赦先发制人,当然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贾赦豁出去一切狂抽贾政,而贾政却不可能跟个泼妇似的跟贾赦对掐。
——掐不过是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大哥教训弟弟是理所当然的,弟弟还手却是大逆不道。
只那么一瞬间,在场的诸位皇子就彻底傻眼了,别说那几个尚且年少的,就连在场最为年长的文亲王和廉亲王都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俩兄弟干架。
准确的说,是贾赦单方面的狂殴贾政。
值得庆幸的是,诸位皇子虽都傻眼了,不过旁边的侍卫却不是吃素的,他们除却要保护长青帝的安危外,同时也要维护宫里的秩序。简而言之,就算今个儿是两位皇子干架了,他们也得想法子拦阻下来。当然,若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铁定是要仔细思量思量的,可如今却是贾赦、贾政两兄弟掐了起来,那就无所谓了。
片刻之后,俩人就被制住了。
然而,这却仅仅只是个开端。
就听得贾赦一声惨叫,旋即就不管不顾的痛哭起来:“贾政这个混账东西!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就这般坑我!从小到大,你说你坑过我多少回了?本来咱们家就是武将世家,作甚么就要苦读上进了?偏偏你这个混账东西,为了讨好咱们那早逝的爹,愣是做出了一副刻苦用功的模样。你坑死我了你知道吗?明明跟我一样蠢,不对,比我更蠢,你还读书考科举?做你的春秋大梦罢!就你这怂样,考一辈子也别想中举!不对,连个秀才你都考不上!”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对你多好呢!就不说小时候了,长大以后呢?我是处处为你着想,时时为你考虑,你怎么报答我的?你又坑我!”
“就说这一回好了,你自个儿贪污受贿,非要扯到我身上。我做错甚么了?我是没让老太太吃好喝好吗?咱们府上的银子,再花个几辈子都花不完,老太太那头更是私房一大堆,你居然怕我饿瘦了她?好罢好罢,这些事情我都可以不做计较,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越来越过分了!”
“枉我因为你受贿被拘的事情四处奔走,我还豁出去一切来圣上面前为你求情!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你又坑我!好啊好啊,如今你倒是痛快了,削官罢职!那我呢?我咋办啊?”
“呜呜呜,我那早逝的爹哟!我也想要削官罢职,我一点儿也不想进内阁当么劳子侍读学士!还从四品,我不知晓品阶越高事情越多吗?呜呜呜,居然还是内阁,那是内阁啊!听着就知晓比翰林院凄惨多了,我我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说着,贾赦又要向贾政冲过去,好在宫里的侍卫比皇子们靠谱太多了,方才皇子们一走出御书房就把贾赦给放了,可侍卫们都拽住他那般久了,至今还不曾放手。事实上,若非一旁的廉亲王虎视眈眈的瞪着,指不定这会儿贾赦就直接被侍卫们拿下丢进天牢了。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先前说是贾赦、贾政两兄弟掐了起来,可事实上绝对只是贾赦单方面的殴打贾政,也不知晓是完全没回过神来还是单纯的不敢跟贾赦动手,总之贾政先前最多只能算是抱头鼠窜,全然没有任何还手的意义。也因此,之后侍卫们虽说上前拦下了这俩兄弟,可主要针对的却是贾赦。
于是,悲剧就发生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贾赦方才那一长串的话给刺激到了,贾政徒然间就双目赤红的冲了上来,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他就一记老拳,狠狠的揍在了贾赦面上。
一瞬间,贾赦就鼻血四溅,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诸位皇子并在场的所有侍卫们皆是一脸的懵逼:………………擦!
虽说在宫里是不得斗殴的,可谁殴打谁却有着很大的区别。像之前贾赦痛殴贾政,虽说错完全在他身上,可一来荣国府尚未分家,身为家主原就可以教训他的蠢弟弟,二来贾赦是有爵位在身的一等将军并刚上任的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而贾政如今却只是个白丁。
有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话虽讽刺了一点儿,却也说明了一个事实。
官打民虽有错,可问题不大。反过来民打官却是犯上作乱了,尤其挨打的贾赦还是打人的贾政的嫡亲大哥。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廉亲王面色铁青,背后的杀气都快凝结成实质的,“贾政你肝胆殴打朝廷命官、御封一等将军,而且他还是你的嫡亲大哥!立刻将凶犯贾政拿下丢入天牢!”
诸位皇子,尤其是十四皇子暗搓搓的往阴影处挪了挪。虽说他是不曾打过廉亲王,可有时候气狠了,却在心里头想过找机会给他套个麻袋痛打一顿。不过幸好,他只是想想而已。要不然他就变成殴打当朝亲王殿下,外加同胞兄长了,这罪名可比贾政那个重多了。
万幸的是,廉亲王已经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完全没注意到十四皇子的小动作,只厉声命侍卫们将贾政丢回天牢,他本人则立刻转身再度回到御书房,向长青帝禀告此事。
……
……
一个时辰后,满脸是血的贾赦被送回了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