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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紫的话像穿心利箭,转瞬间阮歆娇似乎明白了什么,清澈的水哗哗在指尖冲刷着,冰凉的。
她很快抬起头,对着万紫展颜一笑,甜美的弧度与往常并无区别,眼底却隐隐带了点阴霾和恶意:“可是,我还是比你红啊。”她在万紫骤变的脸色中将笑容放大,“徐成济捧你??是他能力太渣还是你烂泥扶不上墙,这么久了还在十八线外挣扎……”
“阮歆娇!你别太过分了!”万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扬手就要扇过来。
阮歆娇偏头躲开,不料脚下太滑,不得已在洗手台上撑了一下,脸颊就被她尖利的指甲扫过,渐渐升起火辣辣的痛感。
这个地方可没有别人会为她出头,阮歆娇咬牙,抬起右手。
“娇娇——”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付晓站在那儿,神色淡淡地说:“好了就出来吧。”
“嗯。”阮歆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跟着她出了洗手间。
一出门,付晓的脸色就冷下来:“你怎么回事,这种场合在洗手间跟人打架,又想承包明天的头条?”
阮歆娇不吭声,也不看她,只将挽起的头发放下来,拨到左侧,稍稍遮住那半边脸。
“关衡呢?”
她的声音很平静,状态看起来也很正常,付晓以为只是简单的口角,便没再多问缘由,“关总在等你,见你去了很久不回来,叫我过来找。”
阮歆娇点点头,“付姐,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今天的影帝也是她的艺人,付晓是陪他来领奖的,一会儿还有得应酬。
关衡就在洗手间外面不远处等着,毕竟是自家亲大嫂,离开视线一会儿就不放心,这种地方人多眼杂,她身边又没人跟着,万一出点什么事老哥还不扒了他的皮。
远远看到人,他先松了口气,而后面色一凝,皱眉盯着她侧脸上的指甲印:“谁干的?”
“万紫。”
关衡眼中闪过一丝阴沉,“这丫活腻了吧!”
阮歆娇附和似的点了下头,片刻后,抬眼看看他,眼圈先红起来。她死死咬了下唇,压住心头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有些艰难地开口:“有件事问你,你别骗我——《刺青》那部戏,我明明已经跟曾导谈好了,到底为什么,又换成了孟水岚?”
她说完,紧紧盯着他的反应,没错过那瞬间微妙起来的眼神——预料之中的结果,现在得以证实,还是不太容易接受:“是你把我换掉的?”她眼睛里是难以置信的委屈和难堪,“因为有激情戏,怕我给你们家丢脸?”
“你从哪儿听来的?”关衡脸色一沉,整个人都冷硬了几分。
“关彻他……”这是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心里不是欢喜,而是丝丝缕缕逐渐汇集成流的痛楚,像是无数根针扎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稍稍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满腔的委屈和难过被她压了又压,开口时,却还是忍不住哽咽:“……这是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他不知道。”
“你撒谎……”阮歆娇的声音很低,自言自语一般,兀自轻轻摇头。他们兄弟俩感情好,他不可能不跟关彻商量就自作主张。
关衡便沉默下来,顿了顿,道:“谁的意思都不重要。我哥是真心待你,我们并不要求你牺牲事业,但你至少,也为他考虑一下。”
阮歆娇还是摇头,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只是无力地朝他摆了摆手,越过他,慢慢走开。
她茫然地穿过熙攘的人群,似乎有人打招呼,似乎没有,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抽空了,心里空落落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只有一个念头不断驱使着她,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所幸还有残存的一点理智和力量,可以支撑着她的脚步,无意识地往前走。
“当心——!”
一声低喝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栽去,多亏一只手及时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台阶前拉回去。“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阮歆娇短暂地回过神来,看着对方,迟钝地牵起嘴角:“仓导。”
仓导对上她的眼睛,怔住。
无神,空洞。
她的眼睛原本是很有灵气的,眼尾天生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两颊还有浅浅的梨涡,因此看起来总想在笑。她人也总是嘻嘻哈哈的,很开朗,这一副丢了魂儿似的模样,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可除此之外,那眼睛里面还是带着光的,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末日之后,世界毁灭归于荒芜,寂静的废墟尘埃之上,乌黑云层之后,乍现一抹金色的朝阳。
那是在绝望之中不死不灭的,来自生命本能的希望。
仓导从短暂的震撼中回复过来,人已经从他跟前走开。
他若有所思地离开大剧院,回到自己车上,行出一半,忽然转头对跟着自己学习多年的徒弟道:“回去把《夜色》的剧本拿给我。”
徒弟惊讶:“都放了好些年了,现在要拍吗?”
“我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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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朝躺在床上挺尸的人蹬了一脚,兜头扔过来一套棉睡衣:“把你的脏衣服换掉再装尸体好吗?这可是每天与我娇嫩肌肤直接接触的地方,都被你身上的污垢玷污了。”
阮歆娇默不作声地把衣服换掉,又躺回去,拿枕头盖着眼睛。
她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露露心有不忍,无声叹口气,把枕头拿开,往她脸上盖了一张面膜:“别哭了,水分都要流失完了。”
露露也敷上面膜,躺到她旁边。
“其实他们的立场完全可以理解啊,你婆婆不是本来就不满意你的工作吗。”露露劝道,“我觉得万紫那个傻x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上流社会本来就是脸面大于一切。你可以设想一下,你们家大关关坐在电影院里,看着荧幕上你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圈圈叉叉,啧啧,画面太美……阔怕!”
说着屈指在阮歆娇躺下去就不太明显的胸上弹了一下,然后咦了一声:“你的胸是不是揉大了,大关关手艺不错嘛。”
被阮歆娇拍开爪子,又不解恨地踹了一脚:“你好烦!”
“我说的不对吗?”露露把腿搭到她身上,“你不是贴心小棉袄吗,这些道理肯定都懂啊,到底在气什么?”
阮歆娇沉默片刻,闷闷道:“你不懂。”
“嘿,本宫特地请了假来哄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露露不乐意地挠她,“哦,我没当过阔太太,确实不懂你们上流社会的事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歆娇求饶地拉拉她的手,“你陪陪我就好。”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她和关彻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产生矛盾。他年纪比她大,人生经历也远比她丰富,因此处处都纵着她,什么小麻烦大事件都能帮她处理好。
她对他的依赖有时候甚至高过爸爸,关彻对她而言,已经是和爸爸一样重的分量,并且她一直坚信着,他和爸爸一样深爱她,会毫无保留地疼她,护她。
因此实在没办法相信,原以为最安全坚实的后盾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利刃,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刺上一刀。
他既然介意,为什么不能当面跟她讲,她也爱他啊,如果是为他,放弃一部戏又能算什么?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背后插刀的方式,让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被别人看笑话。
她准备了很久,也花了很多心思,但失去并非不能承受,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从中作梗才是最难以接受的,长久以来的信念一夕崩塌,她还能相信什么?
她以为他们已经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共同进退,荣辱一体;她把他当做爸爸之外的第二个港湾,投以全身心的信赖。
可是她忘记了,他到底不是爸爸,她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全世界。他有自己的家族,也有自己的考量。
再亲密的人,也有站在对立两端的时候,更何况他们的亲密之间,还隔着许多无法逾越的东西。可惜她今天才看明白。
阮歆娇知道今天的事关衡一定会告诉关彻,暂时不想跟他联系,索性关了机。
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赶到了b市,也很容易查到了露露的这个住处。
他一身风尘仆仆地按响门铃,露露本来已经换好衣服打算去给阮歆娇买一些生活用品,开门一见是他,便道:“不好意思啊关总,娇娇暂时不想见你,你等她冷静下来再来吧。”
说罢不等他反应,砰地一声合上门。
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阮歆娇探出头来,往门边看了看,语气有点小埋怨:“你干嘛那么用力,我都没对他摔过门。”
露露翻了个白眼:“那关太太您看,是我再重新恭敬地关一遍,还是您亲自来摔一次?”
阮歆娇口中咕隆一句什么,转过身去。
关彻倒是没作纠缠,很快就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露露拿上包下楼,果然见他的车停在酒店外头,正一个人坐在车里,沉默地抽着烟。她看了两眼,在他也注意到她,下车走来时,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径直从他身边开过去。
出了日用品还买了两套内衣裤,另外还有一堆吃的喝的,回来的时候关彻竟然还在那儿等着。
露露这次没跑,主动朝他走过去。
“陆小姐。”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累,礼貌地同她打过招呼,问起自己牵挂的那个人,“她还好吗?”
“哭了一天了,肝肠寸断的,不知道在你眼里算好还是不好?”
她想表现得不屑一顾一些,但又忍不住替楼上那个哭包出头,“关总,娇娇对你什么样儿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自己想必更清楚,她有时候是挺蠢的,还好骗,但不代表你就可以糊弄她。你们关家家大业大,看不上我们这些三流小明星很正常,但娇娇把你看作跟爸爸一样重要的至亲,请你们不要把她当做踩了狗屎运飞上枝头的小麻雀好吗?”
“我没有。”关彻正色,认真郑重地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妥,但我爱她,你不需要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