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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想想,你说的确实不错,如果能嫁给他,对我来说是极有益处的。 ``”
刘小花竟然真的被说动了。三枝虽然高兴,可也实在意外。“你想得明白就好,他背后是新帝,还有六公子。你这个什么田家,也拿他无可奈何的。”
刘小花却不愿多说,心情沉郁“休息吧。”拉她躺下来。
两个人又低声说了一会儿女儿家的心事,迷迷登登地睡了。
第二天三枝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她惊叫:“我可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晚了。”在药铺做事,恨不得五更就爬起来,哪能睡到太阳当空。
刘小花放笔取笑她:“我看你就是到我这里来躲懒的。”
方白差人送饭进来。两个人用了饭,又有下人进来收拾碗筷。
三枝坐在那儿,看着别人忙前忙后,感叹:“没想到能享这样的福。其实这日子也不错。”
“只是有些人太烦。”刘小花看了外面正在与人说话的方白一眼,虽然离得很远,但方白要听到这边在说什么却也不难。但她还是说道:“不过她也烦不到我多久了。”一点也不避人。
三枝拍手说:“既然你答应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厉先生。他可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他们可再不敢扣着你了。”在她心中,厉天行受新帝重用,又得姬六的提携,是‘有背景有后台’的人了。
说完就立刻兴冲冲地收拾起包裹来。
刘小花未予置否。又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交到三枝手了。
三枝拿过来,虽然她字都认不太全,但毕竟在多宝斋呆了那么久,很容易就发现上面有很多药材的名字。
刘小花说:“不懂的字就叫人读给你听,厉天行会给你想办法的。你也不要惫懒,慢慢习得字了,以后才方便。你肯上进,主家也高兴,必然肯重用你。勤奋肯学的人,在哪里都受人喜欢。”
三枝一张张翻看,嘀咕道:“你让我做体力活我是不怕,识字可真是千难万难的。”
刘小花把没干的墨迹吹吹,说:“如今不吃苦,难道要以后再吃苦。”
三枝但也并不是真不肯学,只是忍不住要抱怨几句罢了。听了也只是叹气,捏捏手里的东西惊讶地问:“这一大叠,你一早上写的?”
“平常有空的时候就写一点。现在一并给你。以后你收到我的信,也记得回我。也别叫人代写了。自己能写几个字,就写几个,不拘是什么。也好让我知道你平安。”边说着,找了避水的小包来,让三枝把这叠东西都装在里面,好好地系紧口子。省得路上遇到天气不好,废了字。
三枝默不做声,但不肯把小包背在外头,只贴身藏在衣服里。
“几张纸哪用贴身。”刘小花说“皮袋子又不平顺,贴身放着要刺人的。又不是三五步路的事。”
她不听“你费了这许多劲,万一丢了可怎么好。”又嘱咐刘小花万事小心。送出门三步五回首,眼眶红红的。想着很快两个人又能在一起,抿唇快步下山去。才走到山门,便被一个仓田家的人追上。
还道那个人要怎么为难她。却不防,竟然是要来送她的。
“从这里回去,路途遥远,小娘子又与我们家小姐交好。姑姑令我来送。”
这个人讲话到也客气。
三枝见她果然赶了车来但有几分心动。只是拿不准对方有没有恶意,便不肯上车“我自己走得去。”
这个人便笑“小娘子怕什么。我们还能害了你不成。若是不信我们,便叫小蓬莱弟子同去。”说罢当真去找了小蓬莱的人。
正巧遇上周青从大殿追三枝出来“小师叔祖传话师父,让我送送你。”又见仓田家的人在这里,问清楚笑道:“这正好。我可没有车。就劳你们送我们一程。”
仓田家果然也依言而行。仿佛真没有半点坏心。到让三枝直嘀咕。
仙家的车子自然不与别处相同,从小蓬莱回田城,也不过一二个时辰的事。一路云里雾里,叫三枝好不惊叹。
周青对她说:“小娘子与我家小师叔祖交情匪浅。是以小师叔祖让我师父令我前来相送。”
三枝到觉得奇怪:“为什么特特让你来?”
周青也犹豫了一下,只说:“大约是担忧小娘子安危。”
三枝便也不再多问。
周青便说起同刘小花一起出门历练的事,听得三枝直咋舌。连仓田家那个人也听得入神,时不时还插一句嘴。周青也不以为意,有问必答。
等快到田城,车子才从云雾里出来,落地之后,速度便慢了许多。
车子还未进城,便看到有武夫打扮的人在城门口茶摊上歇脚。三枝连忙叫停了车子。冲那边叫:“安伯安伯!你怎么在这里。”她本就是认得姬安的,再加上厉天行重新把圣药揽在手中后,姬安便常常在多宝斋走动。
姬安见到她,到也和气。站起身问:“小娘子从哪里来?”
三枝从车上跳下去,冲他礼一礼“我从小蓬莱回来。去见了阿花的。”
姬安便问:“看着小娘子喜气洋洋的,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三枝高兴地说:“阿花和小厉先生好事近了。”
姬安点点头,那表情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提了口气,也不提别的了,只说:“原来是这样。”便告辞走了。
三枝到觉得奇怪。回头看,周青他们却还没走,正若有所思望着这边。那个仓田家的却喜气洋洋,好像好事近的是她呢。
送三枝到了,周青仍然坐仓田家的车回转。
回山后,竟然有下阶弟子在山门等他,说刘小花让他回来便过去回话。
他直接去刘小花那边,虽然方白不让人进去,可他只隔着院门讲话也拿他没有法子。
他从来心细,把三枝见了什么样的人,说了什么话,对方是什么神态都说给刘小花听。
方白在一边听见,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事故。但知道刘小花确实与厉天行要成婚,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口中直问:“娘子,咱们田家与仓家依例是该结姻亲的。娘子私下议亲,到了仓家该怎么说?老祖宗问起来又怎么说?”
刘小花道:“奈何我与厉天行结亲在前,是他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给我们订下的亲事。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有田家与仓家什么事。你们要觉得不好,自与厉家去说。”
厉家最近的风头正胜,依仗的是国宗刚归家的大公子。大公子又正需要立威,仓田家这些不论打的什么主意,也要掂量掂量,打狗还要看主人。
见方白不言语。周青又问:“即有喜事,可要回过师尊们,操办起来?”
刘小花却说:“不忙。”便关门回房静坐修习去了。
周青心事重重回峰去。到是有几个好事的弟子得了风声,跑去问。
何文儿也急吼吼地找他来了:“小师叔祖要嫁人,那山上岂不是要操办起来。不知道尊上们都得了信没有呢?”
周青却说:“小师叔祖说且不忙呢。”
何文儿不解:“怎么?”
周青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瞧着,还有后话。”
何文儿便觉得奇怪:“什么后话?”
“好好的,小师叔祖特特地让我去送人便是奇怪。送个人而已,什么人不能去送。”周青突然问:“你觉得浮生跟小师叔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何文儿茫然:“浮生不是死了吗?”那时候乱糟糟,先传姬六是妖怪,后来又说,是妖怪吃了姬六变他的样子,姬六不是妖怪。后又传浮生被那妖怪吃掉了,叫妖怪顶替原身,藏在小蓬莱。
最后刘小花一失踪,这事也没有人再提。
浮生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底层弟子心中并没有定论。流言传了一段时间,慢慢就失去了新鲜劲头,被人遗忘了。再说,他师父章凤年也离开小蓬莱走了。
周青却笑笑,说:“你知道章凤年是什么来历吗?”
何文儿更茫然:“啊?前朝遗贵吧?”
周青扯了一根路边的野草说:“前朝可有姓章的高门?我查了又查,也只得一家,就是少帝原配的娘家。”
说完又回看何文儿:“你懂不懂?”
何文儿郁闷:“我懂什么?”
周青恨铁不成钢“当年少帝死得突然,新帝最应该从长房出,就是说该由少帝原配所生的大公子继位,可当时国宗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缘法,最后长房竟然死了个干净。少帝原配的娘家章氏,正是大公子的外家。也都一夜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件事,跟国宗其它支派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跟浮生有什么关系啊?”何文儿莫明其妙。
周青却转了个话头:“你说姬六唆使太子毒杀先帝图什么?图名?图利?这件事他可没少费心,大殿下藏了那么多年,却给他找出来了。要不是大殿下露出踪迹来,他已经是太子,跟本不用着急,更犯不上弑父。并且,事发后姬六能有什么好处?哪怕不事发,国宗没发现。可新帝又怎么能容得下知道自己这种秘事的人?分明是百害而无一利。”
“那你说他图什么?”
“我看他不是冲先帝去的”周青笑了一声十分笃定:“国宗的人大举搜查,就因为他教唆太子犯事?再说,什么样的人能叫国宗那些支派倾巢而出,同心协力?也恰恰这么个人,哪里都不躲,却躲在我们这儿——大公子外家舅舅章凤年投身的小蓬莱。浮生带小师叔祖逃了之后,小师叔祖回来了,大公子也重回国宗。你觉得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何文儿回味了好半天,只说了一句:“啊?”
周青见她这样不开窍,也失去了跟她分说的兴致,只敷衍道:“我只告诉你,以后跟着小师叔祖是没有错的。大公子跟国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可却能安安稳稳地回去,人家还拿他无可奈何,足以见得他的本事。这样的人物他跟小师叔祖交好,自也说明小师叔祖有过人之处。以后她去东,你就去东,她去西,你就去西,她点头,你就拍手叫好吃不亏。”
何文儿翻了个白眼说:“这不马屁精吗。我要是跟着小师叔祖,那也是因为我相信她,可不为这些事。我又不是叭儿狗。”
周青也不跟她计较,只说:“只看在同门一场,又同历险阻。我言尽于此罢。你自己仔细着点吧。”说着拂拂袖子,整整衣冠。好一副正直沉稳好儿郎的模样,不慢不慢就要走。
何文儿没好气地踢块石头砸在他腿上,说:“人模狗样有空不好好修习,查这些查那些,真是好闲心。你才要仔细着点呢。”
周青却顿了顿步子,抖抖腿上的灰,回头说:“我原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玲珑死得蹊跷,便……”说着停住。面色到是几分凝重。抬头看着何文儿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笑“像你这样没心肝到也不错。说不好还长命百岁呢。”
姬安办完了事情回去,姬六正在写字。
桌案摆在院子里的花树下头,穿了件宽大的袍子,头发也未束。皮肤又白如瓷,手背上青色的脉络隐隐可见。
姬安禀道:“公子,三枝回来。”
姬六没有理会。可也没让他别说,他揣摩着继续:“厉家好事近了,小蓬莱要同厉家结亲。我晌午又去问了问街上好些店子,瞧着,是就要操办起来的样子。她恐怕确实对皇权与七皇子并没有什么心思。公子应当能放心。”
姬六手上顿了顿,道:“是吗?”
姬安见他并没有不悦,便说:“她与厉天行素来关系不好。当初提前离开田城,也是因为厉平潮要她进门的关系,可见得她今次答应这桩婚事是十分勉强,一来,她虽然托付了公子,可到底……到底她敬畏公子,想别寻出路,二来,她也是想从仓田两家的事情里脱身。再难有别的缘由了。”
这不正也说明了,她对七皇子确实没什么不同?她只一心在为她自己打算。
起先她选七皇子,因为没有别的更好的。如今厉家起来了,她既然一心修道,自然不愿意参合国宗和仓田两家的事,比较起来厉天行确实更好一点。趋利而往便改了主意。
姬六脸色有些不好,放下笔,接过待女奉上的帕子擦擦手,吞了一颗灵核,缓了半天脸色才好些。到也没有否认姬安的话,只说:“她畏我也许有几分,敬我却未必,若我今日一命呜呼,恐怕她立时高兴得要放炮呢。”
姬安讪讪的,不敢接,只垂头站着。
姬六却笑笑,不以为然“行了。拟旨。”
姬安松了口气。连忙差人拿金纸来。姬六却笑骂:“我可不是陛下。你口述给新帝听,让他写吧。”
“公子还怕他们不成?”姬安狠狠地说。
“怕他们?”姬六笑笑:“咱们这一族的规矩,从来是历任嫡房长子为圣帝,圣帝退位后,进国宗入列十班仙尊话事。从我长房覆灭后,十班仙尊一个未剩,话事的也变成了三个支派的掌事人。可现在,我又回来了。规矩自然得拿起来。只可惜,我身子已经是不得用。虽然如今回来了,可照这个样子,我们嫡系也是无以为继。”
姬六语气略为讥讽“他们嘛。这一支,这些年来好处占尽,又见我归来后并未发难,还一心拉拢,并将这帝位复还到他们手中,自然便有心了,想着等新帝有了儿子,继过来替我尽孝送终,进了长房,将来名正言顺坐上话事仙尊的位子,十班仙尊只剩他一个,便是说一不二的角色。有天大的好处在前头,如今,别说我是越权拟旨,便是我杀了这新帝更胡作非为些,只要接下来的圣帝还是他们这一支的,他们也就必然不会反水再与其它两支结盟。顶多做做样子,跑过来念叨几句。”
“那公子为何这般退让?”
姬六叹了口气倦态毕露,道:“劳累了这些日子,我也想清静两天。”
姬安也是感慨:“若是有人帮得到公子就好了。”说完便想到刘小花,免不得感叹若是她与自家公子一起,便是再好也没有的。只可惜造化弄人。问姬六“公子意属立她为圣后,旨上怎么写?”虽有制式在,无非是些夸耀女子如何堪当国母的话,可也怕姬六别有打算。
姬六倚身坐到软椅里,托腮凝视着花树半天。喃喃说:“她这样趋利而行,好虽然是好,可以她的性情,又有些奇怪。难免让人心中不安。”念叨完,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哼了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姬安试探叫到:“公子?”
姬六挥袖将落到自己头上的落花拂开,一跃而起,负手踱步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突然停下步子,催促道:“记下…………”
姬安连忙拿起笔来。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以前公子如枯井深沉无波,如今时不时却露出些人味,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新帝的旨意由七匹麟马载到小蓬莱去。来传的虽然是个小仆,可跟着的是姬安。
有旨意在,方白这些人心里再不情愿,也不能公然藐视皇权,不敢多话不得不远远退开跪下。
刘小花出来迎旨,迎面就瞧见姬安。她跪下糊里糊涂地听完一长患华丽辞藻,可这些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一句也没明白。最后几个字到是听懂了“赐厉氏长孙厉天行为妻。”
赐厉天行为妻?就在三天以后行礼?
周青跪在弟子中也是一脸愕然。这,这是怎么个说头?
何文儿还低声笑他:“且有变故?有什么变故?”
那边小仆喝斥:“还不谢恩。”刘小花才回过神来。她一时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失望?挫败?可她却不愿意在姬安面前露出半点来,硬生生忍下这口气,接了旨,笑吟吟谢了恩。还对姬安说:“到时候安伯来吃一杯喜酒。”
姬安一时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欲言又止半天,问她:“娘子可欢喜吗?”一双眼睛落在她脸上,若是有半点不悦都要给她找出来似的。
“自然欢喜。”刘小花手里握着金灿灿的旨意,说“你们大公子再三相助,今日如愿,想必也十分欢喜。”
姬安恭敬说:“公子说既然娘子改了主意,他便趁人之美。”
“劳大公子费心。”刘小花笑笑,谢了他,转身回院子去了。
周青见方白还远远地跪着没来得及起来,立刻起身跟在刘小花身后。
进了院子,刘小花便站定不动了。
周青察觉出不妙来,转身扬声对外说:“都散了吧。”连方白都关在门外。合上院门,走到刘小花身前,才发现刘小花眼眶已经红了。
她胸膛起伏如潮,手上的旨意都被握成了一团。
“小师叔祖?”周青叫了一声。
刘小花再开口,声音愤怒而压抑“他是成!心!的!”
姬六压下了七皇子体内的刘二,可还是信不过她和程正治。不惜抬起一个厉天行,又促成三枝上小蓬莱,无非是想试探。看看她与程正治到底关系如何。她若一味拒绝厉天行,则难免会让姬六三思,疑心她与程正治关系非同一般,她若为后,将来太倾向于新帝,得不偿失。
今次刘小花虽然同意嫁给厉天行,姬六恐怕疑心她故意作伪好让他安心。便再逼一步。
到最后,不论过程如何,她必然是要为后的。可如今这婚赐下来,三天后她不嫁不行礼,程正治便不能活,姬六再捧一个新帝实在不难。她嫁了行了礼,厉天行便不能活,圣后的前夫皇家的面子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