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话 盘问

熙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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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大小城镇中,捕快应当算是消息最为灵通的行当之一。他们成日在大街小巷当中穿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和细微的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因为哪怕听上去再荒谬的一个传言,都有可能牵扯一桩惊天大案,他们不得不谨慎仔细一些。

    松年堂里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瞒不过卫策去,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从街上的老百姓口中听到了与此有关的议论,便叫上两个人,预备来瞧瞧情况。

    原本,他是没打算进到松年堂里去的。

    人家苏家是大门大户,自有一套解决争端的手段方法,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捕快插手?只不过嘛,瞧见苏时焕言笑晏晏地同叶连翘说话,那丫头居然还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他心中便委实不大舒坦,也顾不得细想,便一脚踏了入来。

    他身量原本生得极高,站在苏时焕面前,生生压过他半个头,虽是穿一身旧巴巴的衣裳,上头还沾了些不知哪里蹭来的污渍,瞧着不甚干净,气势却是半点不输人,单手摁在腰间铁尺上,冷不丁一瞧,还真有点唬人。

    叶连翘没提防他会突然出现,一看见他那凶巴巴的样子,脑仁便有点发疼,忙伸手拽了他一下,冲他摇摇头:“卫策哥你这是干嘛?”

    “我问你出了什么事。”

    卫策拧了一下眉,目光往苏时焕面上扫了扫。回身问道。

    “嗐,一句两句说不清。”叶连翘便有点苦恼叹了口气,“回头得空时再同你细说吧——你……不忙吗?这么冷不丁地跑来。没耽搁你的事吧?”

    哎妈这是闹哪样,同他说话都有点不自在了是为哪般?

    卫策将眉头锁得死紧,一抬头,这才看见叶谦原来也在这里,忙同他招呼过,沉声道:“听见城里都在议论,说是你治坏了一个姑娘的脸。我便过来看看情况,如今怎样。可要紧?”

    “那根本就不关我的事,也不知这话是谁传出去的。”

    叶连翘长叹一声,不由自主地还想与他抱怨两句,话未出口。就听得身畔苏时焕含笑道:“叶姑娘,现下可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

    叶连翘回过头去,就见他眼神颇有点玩味地在她与卫策之间来回穿梭,唇角噙着一抹笑,淡淡道:“传言的事,你大可不必理,姜掌柜他们自然会处理妥当,不消你操心。眼下最要紧,你便是得同叶郎中一道将那聂姑娘的脸医好。若是没有甚么重要事,你们父女两个便快些商量一下吧,早一日治好那聂姑娘的脸。她便少受一日痛苦,这才是正事。”

    说着,又转头望向卫策,微笑道:“是卫都头吧?你的大名在城中响亮得很,我曾听人提起不少回,今日方才有幸得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卫都头,多谢你关心。只不过,此事我们松年堂自会处理,就不劳你费工夫了。”

    话说得客气,却明明白白是下的逐客令。

    叶连翘听得哆嗦,心道你可别把他惹急了,这家伙发起怒来是要吃人的,一面转过头去,想同卫策说两句,不等开口,便被他用眼风瞟了一下,立刻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唔,气氛怪怪的,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胡乱开口的好。

    卫策压根儿没把苏时焕的话听进耳,非但不走,反而伸腿勾过来一张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下了:“叶连翘既然说那位姑娘的脸不是她给治坏的,那必然此时另有因由,说来听听吧。”

    他身后,那宋捕快年纪大些,脑子机灵得很,回头就对曹师傅道:“对了,这两天我媳妇有些见咳,我正琢磨着给她买点止咳平喘的药呢,这位师傅给看着抓一副?”

    摆明了“我们也不急着走”的意思。

    苏时焕眸中一闪,笑容便拉大了两分:“若我没记错,我们好像并未报官,便不耽搁卫都头的宝贵时间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

    卫策低头摆弄腰间那块牌子,看也没看他一眼,闲闲道:“身为捕快,替老百姓们解决各种纠纷原就是分内事,你得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我才好回去同县太爷禀报。否则,倘若他问起来,我却摇头三不知,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说着又偏过头来看叶连翘:“你和叶叔不是有事要忙吗?只管去,苏四公子乃是松年堂的正经东家,整件事,想必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问他就行,也省得你说话颠三倒四的,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叶连翘忍不住翻了翻眼皮。

    ……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本姑娘也没拦着你啊,干嘛还非得捎带着贬低两句?

    她回头看了叶谦一眼,见他对自己点点头,便勉强笑了一下,道:“那行,我先进去瞧瞧聂姑娘的状况。”同叶谦一道进了内堂。

    ……

    那聂姑娘两母女,仍然呆在小书房的屏风后,一个躺在弥勒榻上,另一个则满心焦灼地守在一旁。

    叶连翘进了屋,绕到屏风后看了看那聂姑娘的脸,听她说脸上已觉得好受多了,便放下心来,吩咐元冬和平安妥帖照顾着,然后就和叶谦一起走到床边的书案旁坐下,压低了喉咙说话。

    然而,叶谦一开口,说的却是与那聂姑娘完全无关的话题。

    “与人来往,要知些分寸才行。”

    他沉着一张脸,缓缓道:“先前有一回,策小子送你回家,我便已然觉得有些不妥,只因觉得你是个知轻重的孩子,才不曾出声提醒,却不想今日他又主动前来关心——他和你哥是发小,对咱家上心,爹心里也很感念,但无论何事,都该有个度才好。”

    若不是实在觉得不妥,他大抵也不会就在这松年堂里同叶连翘说这等事,怎么也得憋到回了家再慢慢与她细叙。可……瞧瞧卫策方才那模样,话是说得冠冕堂皇了,那张脸上的神色却怎么看都像是在拈酸——他闺女才不过十四,与个男人这样不清不楚的,这如何使得?

    叶连翘被他说得耳根子发烫,强撑道:“又不是我叫卫策哥来的,我也不知他会出现啊!这些日子,他没少照拂我们兄妹三个,若不是爹你成年成年的不在家,我们又何须靠一个外人?”

    这是叶谦的命门,每每受责罚时拿出来说事最是管用,担保他立刻就没了话。果然,叶谦登时语塞,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拿手指敲了敲桌面:“行了行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他说着便将声音压得更低,转头看看屏风的方向,几乎是用气音道:”那位聂姑娘的情形,方才我与苏四公子谈过,不约而同,都有了同一种想法。权且不论她的酒渣赤鼻,之后她生出来的这些红斑丘疹,既然不是咱们开的那两种药所致,就必然是接触了其他的某种药物。她娘对此全无想法,又说成天与她们在城里的亲戚同吃同住,十有*,便是他们的亲戚动了手脚。”

    “啊?”叶连翘霍然睁大了眼,“可是……聂婶子不是说,她们与亲戚的关系向来不错吗?人家好端端的,怎会如此害她闺女?”

    “你听我说。”叶谦将手掌往下压了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那姑娘的脸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就成了这副模样,决计不是寻常的药材所造成。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曾听说过不少奇事,许多偏僻地方或是外族居住之地,都有不少特别的药材,咱们平日里是难见得的,药性却邪乎得很,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呢?”叶连翘仍是不明白他的话,眉头蹙了起来。

    “那些个药材,咱清南县难得一见,想要置办也绝非易事,不仅花钱,还得花费不少精力。听聂家两母女说,她们的亲戚也不过只是普通百姓人家,断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的工夫去算计他们……”

    “爹的意思是,有人指使?”叶连翘愈加讶异,嘴也合不拢了,瞪圆了眼珠子望着他。

    “有句话,苏四公子或许说得没错,人人都是有个价的,想要让某人相助做成一件事,只看出得价钱够不够罢了。若此事真是那聂家母女的亲戚所为,躲在背后的那个人,要算计的多半并非她们——说一千到一万,是你与这松年堂,最近这一向在城中太过惹眼,难免找人生嫉。”

    叶连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默默地咬了一下嘴唇。

    叶谦的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了,她得好生消化一下才行。

    “你也不必管那么多。”叶谦见她一脸犯愁,便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苏四公子心下既有了数,必然会着手处理,眼下咱们要做的,便是尽快替那聂姑娘医好脸上的红斑,旁的事,暂且丢过一旁吧。除了脾胃湿热之外,她的脉象并没有任何不妥,可见,若她的脸真是被某种药材所致,药性也是来得快去得快,不会长时间存于身体与骨血当中。我给她开一剂解毒的汤药,你便只管用那些个温和的药材医治她的脸,用不了多长时间,应是就会痊愈,别的事,之后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