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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要把这三个铃铛做成佩饰献给小狐丸,然而白绯并没有点亮这项手工技能。之前的团子也是请教了椿饼的做法之后,稍加改良做成的。
望着桌子上的三个铃铛,白绯不仅毫无头绪,而且连基本样式都想不到,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若是有网络的话,她也不用如此发愁了。不得以,她只得拿着铃铛去请教只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侍女阿菊。
这是她第几次麻烦阿菊了?上上上次询问“小偷”,上上次请教椿饼,上上次请求一起摘关山樱。面对着皱眉的阿菊,不习惯依赖他人的白绯感觉脸上开始发烫。煎熬地等了一会儿,她快忍不住伸手夺回铃铛了。
“小姐。”
听到阿菊的唤声,白绯猛地打了个激灵,从天人交战的火拼中脱离。“怎么了,阿菊。”
“献给稻荷神的话,用红丝绦比较好。”阿菊看着白绯,诚恳地说,“因为小姐是初学者,所以选个样式简单的比较好。”
“太简单就体现不出诚意了。”白绯犹豫地说,“阿菊,我想选个带点唐朝特色的样式。”
看到阿菊面色为难,白绯赶忙说道:“阿菊,你就挑几个你认为合适的样式给我吧。”
“抱歉,没帮上小姐的忙。”阿菊略显失落地应道,“我马上就去。”说着,便行礼告退了。
瞅着那三个铃铛,白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做个具有唐朝特色佩饰的念头。但是,她认识的人之中似乎没有了解这个的人。时平虽了解汉学,却也仅止步于学问。思来想去,她突然间想起了那个与她一起乘船、教她日语的女人——藤姨。
“安顿好了,记得来找我这个姨。我还想听听你那来自九天之上的仙乐。”
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拜访她。虽然是因为有事相求才去而有些不安,但白绯觉得藤姨不会太计较这个。为了让自己的拜访不唐突,她准备了装有盐渍樱花和自制团子的礼盒,并带上了自己的古琴“大圣遗音”。
准备妥当后,白绯挑了个风和日暖的日子,登上了牛车。
车轮吱呀地碾过些许湿润的青石路,两侧热闹的人声透过车帘传进车内。掀起后边的帘子,白绯向外看去。坐在车上看与站在他们之中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偶然与路上行人对视,他们不是立刻撇过视线,就是呆愣得像块木头。
注意到这状况的随侍少年赶忙把后帘拉好,无奈地说:“小姐,这与礼不合。”
隔着帘子,白绯不解道:“我只是想看看街上的风景。”
“有身份的女子是不会轻易露出容貌的。”少年劝道,“虽然小姐在本院里不拘小节,但出门在外时总归要慎重些。”
不愿让人为难的白绯闷闷地答道:“好吧。”
车轱辘转啊转。在车内无聊的白绯忍不住拨了下琴弦。一根根地抚过去,她思考着待会儿要给藤姨弹奏哪首曲子。
“小姐,到了。”
少年掀开牛车的前帘,伸手去扶。
抱着古琴,白绯借着他的手,如蝶般轻巧地落地。石榴色的裙摆在空中飞扬,宛若华美绽放的红牡丹。
在呆住的少年前挥了挥手,白绯真诚地请求道:“能帮我把礼盒拿下来吗?”阿菊知道她要出门访友后,立刻把礼盒的规格翻了好几个档次。用她的话来解释就是不能给藤原大人丢脸。她什么时候和时平捆绑在一起了?
因为已经在前几日递上了拜帖,白绯被藤姨的家仆迎入了屋内。
一进屋,白绯就被藤子抱了个满怀。
“真是好久不见了。”平复了激动的藤子不好意思地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看到白绯旁边的豪华礼盒,她感慨道:“看来你在左大臣家过得不错。毕竟是那种地方,我真怕你会受委屈。”
觉出不对劲的白绯屏退了随侍的少年。把好几层的礼盒打开,她指着装满樱饼的那层,转移话题道:“藤姨,试下这个。”
“这是……”被那粉色的团子吸引,藤子不由得拿起了一个,“真好吃,有一种樱花的味道。”
白绯笑着搭话:“这是樱饼,尝尝这个牡丹饼。”
“樱饼?传说中左大臣家的樱饼?”藤子满脸惊愕地看着白绯,“你竟请我吃那么昂贵珍稀的东西?”而且还摆满了一层礼盒。
樱饼有那么稀有吗?白绯不知道外界已经把樱饼神化成天女所赐之食,是有钱也难以品尝到的珍奇美味。那樱花茶更是只有上流贵族才能有幸饮用的神赐之水。不得不说,身为古代人的藤原时平竟十分擅长饥饿营销,并以此来提高藤原北家的名声和威望。
当白绯为藤子泡了一杯樱花茶时,藤子从受宠若□□得神色莫测。看着杯中的那一朵樱花,她迟疑着,又以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白绯:“这样真的好吗?”
不解其意的白绯微笑地说:“藤姨不喜欢这种茶吗?”和正经的唐朝茶叶茶相比,她做的不过是泡花水。
“我是说……”藤子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不明所以的白绯,“本院左大臣待你可好?”
怎么突然提到时平了?白绯点了点头,诚实地答道:“藤原大人对我挺好的。”
“左大臣素来风流、喜爱女色,即便一时把心放在一人上,在得到之后也会很快离去的。”藤子凝重地说,“左大臣从来不是个良人,特别在女性关系上。”
“我觉得他对他的夫人们也挺好的。”白绯忍不住维护道。毕竟蒙他照顾,她不能放任别人在她面前说时平的坏话。
藤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现在还小,不懂得世间的险恶。”
白绯知道藤原北家权势滔天,因而中伤、说闲话的人比比皆是。在她眼里,时平虽然私底下不着调,但在政事上积极主动、颇具魄力。即使时平不是一个与民友善的好政治家,他也一定是个有利于国家的好大臣。
见藤子不动那杯樱花茶,白绯也不强求。她笑道:“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何事?”藤子关心地问,“无论什么事,藤姨都会努力帮你的。”
“藤姨想严重了。”白绯拿出三个铃铛,直言了自己的请求。
“原来是这个啊。”藤子松了一口气,“这个倒是简单。既然是献给稻荷神的,不如做盘长结吧。”说着,她拿出纸笔画了几个样式。“盘长象征着回环贯彻、心物合一,同时也代表着吉祥永远。这是基础结之一,正适合初学者。”
看着纸张上以盘长结为主的铃铛佩饰,白绯赞叹道:“藤姨果然是心灵手巧。”
“小绯过赞了。”藤子浅浅一笑宛若枝上白樱。她开始手把手地教起白绯。只是在教学过程中,她状似无意地多次提及右大臣的好,比如他清廉爱民,比如他深谙汉学,极具学识。概括起来就是,菅原道真很清明很纯粹靠自己的努力成为右大臣,和外面那些纨绔滥情靠家族势力空降的上流贵族一点都不一样。
白绯只能无数次忽略并轻轻地把话题带回制作佩饰上。可惜,藤子一直不依不饶地向她灌输着右大臣的好。在藤子看来,白绯是只误入左大臣陷阱的小白兔。而她身为被信赖的长者,应努力劝她。
听着那见缝插针的劝告之语,白绯心知这是藤子的好意,却也不由得生起了一丝厌烦。藤子虽然没有明面上贬低左大臣时平,但她的字里行间无疑透露出对时平的满满误解与不屑。作为受时平恩惠的人,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地驳斥藤子。即便藤原时平真是个一文不值、坏到天地难容的家伙,白绯出于道义也不能像别人一样说他的坏话。
才学了一些关键,白绯借故有事,离开了藤子家。
在藤子家外,白绯坐在车上,抚琴弹奏了一首即兴琴曲《煮鹤》。她只希望藤子能闻琴知意,不然下一次她就要即兴弹《焚琴》了。
回到本院,白绯把藤子的图样递给了侍女阿菊。在阿菊的帮助下,白绯利用闲暇的时间,继续做着铃铛佩饰。
听闻此事的藤原时平在教她和歌时,故意打趣道:“白绯那么辛苦做佩饰,是不是要把它送给倾慕之人?”
练习连笔写平假名的白绯停下笔,抬头看着他,无可奈何地说:“那是供奉给稻荷神的。大概可以说是倾慕之神吧。”
闻言,藤原时平故意叹了口气:“还真是无趣。白绯就没有想过在平安京拥有一段浪漫的恋情吗?”
“现在未曾想。”白绯答道,“平安京人所求的与我追求的恋情是截然不同的。比如时平,您的恋情如食蜜之蝶,遍采百花。而我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死相依,白首之情。你又让我吃了一惊。”时平用扇子敲了下手,道,“即便这样,有时该相信一下爱恋。或许你所追寻的便在身边。”
“等遇到之后再说吧。”反正白绯是好好学习派的。
在浪费了许多丝绦后,白绯终于完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铃铛佩饰。其中的艰辛不为人道也。整个铃铛佩饰以紧密对称的盘长结为主,其下缀着三个相同大小铃铛。整体造型精致,色调和谐,用来供奉神明已然够格。
现在的难点就是该如何唤来“稻荷神”小狐丸。
小狐丸曾说到时候会来找她。
现在,到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