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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我只是……”
似乎只是一时疏忽,风便吹过来了。满山满地的樱花里,只听见花声簌簌,在风里云里此起彼伏。她清清柔柔的声音,细微若蝴蝶扑翅声,落在一片细碎簌然的花声中,破碎了。
“我只是想起姐姐了。姐夫,你跟我讲讲你与姐姐的故事吧。”
“姐姐……”
陆司淳的声音有些淡淡的,却带着化也化不开的痴缠,他沉默半晌,才缓缓说:“我与阿凉相识已经有十五年的光景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吧。鲺”
“与她相识时,我不过才十余岁,她也只比我长一岁。”
“那时候的阿凉,与你一样,留一头乌黑松软的长发,喜欢穿素色的裙衫,性子也温婉安静。第一次是在图书馆见到她的,她穿着一袭长长的薄裙衫,坐在书柜下,正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读着书。我从一排排书架的间隙里看见她,却只见到她的背影。那样瘦那样单薄,只有骨架子,好似一阵疾风便能将她吹到天上去。她的麻花辫,松松软软耷拉在脊背上,脖颈处柔嫩莹白的肌肤露出来,又若影若现,就像一本半掩的诗集,羞赧地露出最洁净的长句。我很喜欢她,在那样青涩且任性的时候遇见她,欢喜得几乎没有杂质,很快我们就成为了好朋友。囡”
“其实从认识阿凉的那天起,我就把她当作我以后的妻,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让着她依着她。她也是个温柔得体的好姑娘,善解人意,聪明且甜美怡人,从不会做任何让我费心的事。”
“我那时候因为年少,一直都看不透阿凉,阿凉的世界妙美且有趣,她知道的似乎很多。做手工,养花养金鱼,拉大提琴,画画,任何一件事到了她手里,她都可以做得很好。相比之下,我就弱多了。我常常跟在她身后,听她说话与安排,那时候我非常信任阿凉,无论是什么,只要是阿凉让我去做的,我觉得都是有意义的。”
“就像我以前并不喜欢养花,可是在她的影响下,我已经能够独立将一盆盆栽照料得非常好。”
“不止是养花,我们还一起看书,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看画,谈音乐,谈文学,谈人生理想,谈未来,谈国家大事。无论说什么玩什么,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就是开心欢喜的。随着时间的流走,我们已经成了一对相当有默契的恋人。我们之间越来越言简意赅,越来越心照不宣,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彼此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我在圣彼得堡读完高中之后,便去了日本念本科。阿凉随我一起。在日本求学的那个时期,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我们住在狭窄的居所,她仍然把家里布置得干净整洁,还会养许许多多的绿色植物。有时候上了一天的课回到家里,看到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就会觉得很舒心。我在窗前做功课,她就在我旁边跪地煮茶,会温声与我说话,赞美庭院里的植物与天色,眉目温柔。即使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话,我仍不觉得烦,听到她温温软软的甜糯声音,反而觉得是一种享受,就像是在听雨声一般。”
“在日本的那段时间,她性情和顺洁净,安静美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我们彼此相爱,又彼此相悦,有时像无话不谈的朋友,有时又像相敬如宾的夫妻一般。”
“真的很幸福。”
“后来我们到了结婚的年龄,也很顺利的结婚了。”说到这里,陆司淳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方才那一席话字字如刃,说得他自己都怅然了。
听见陆司淳怅然若失的声音,余生抬眸望着他,只见陆司淳紧抿住薄唇,下颔线条僵硬,崩住了,脸上也渐渐浮起凄楚的神色来,连眼底的寂寞都那么晦涩浓重。然后他轻叹一声,声音中的惆怅似飘散到眉间,染了些许令人心碎的寥落。
她怔怔地看着他,并不明白他眉间的忧是为何,但她觉得难过,看到他不开心,她也没办法开心起来。
于是她鬼使神差似的,竟伸出手去,想要抚平他紧紧蹙着的眉头。
陆司淳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枝枝……”
她垂眸,“对不起,姐夫。我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来了。”
“没关系。”
他笑着摇了摇头。
从枝叶间漏下来的灿然日光一条一条打在他身上,斑斑驳驳的,却照清楚了他清朗柔和的五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逸绝出尘。
她看着他的笑,她也忍不住笑了。
听见她咯咯咯的清脆笑声,他又说:“当珍珠成灰,瓷玉蒙光,人与人生离死别,方能明白:人生短暂,需及时行乐。”
见她一副似懂非懂的迷茫表情,他便揉揉她的发尖,解释道:“小丫头,人会老,会死,人世短促,所以要早早遇见,及时相爱,用尽全力。这样不算枉度人生,在有限的生命里留下遗憾。”
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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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中午上的
飞机,抵达圣彼得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取了行李出来,四周人来人往,有西装革履身形高大的金发青年,也有神色冷漠的白人女子。他们匆匆路过,一波又一波拗口的异国语言如同潮水起伏。同行的旅客一出来,也像海底的鱼类遇到危险,咻地一声就散了。
她一个人站在高大的玻璃幕墙下面,望着外面红灿灿的霞光,天色渐暗,斜阳映地,黄昏时分的光线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其中,满目明媚。
心底却无端端觉得惶然。
Chloe本来约她同行的,但被她婉拒了。她提前来圣彼得堡,是想去她学习的地方看看的。
她18岁的时候来到这座城市,在这里待了将近4年。虽然她现在没了记忆,可是去看看那些熟悉的地方,对她找回记忆……总归是有好处的。
余生微微笼了笼自己的大衣,便拉着行李箱,出了机场。因为提前预定了计程车,所以她便在机场外静静等着。
此时天上还挂着太阳和红霞,却渐渐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润泽了几百年的古老街道。不多时,机场外面的地面就湿了,广场上巨大的铜像也仿若刚出炉的铸剑一样,高高横架在视线里,水汽氤氲。
看着那熟悉的铜像,余生想起了初来这里的自己,穿着一袭长长的黑稠裙,站在匆匆行过的人群之中,冷眼驻足。
“枝枝……”
耳边蓦然传来一阵低低呓语,像是命运中的召唤似的,她回眸去,看见陆司淳为她撑起一柄透明的白色雨伞,一脸紧张。然而他的脸上却仿佛发出光来,眼神有欢喜。她当时并不觉得那个眼神有什么,只是一瞬间的光华即逝,就像昙花一现,还来不及仔细思虑,便草草结束。
但后来她每每忆起,还是会觉得开心。纵然短暂,还是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曾在两人心底绽放过吧。
也算是一种自觉自持的美,让人为之动容。
“我们走吧。”陆司淳一手提了她的行李,一手拿伞为她遮雨,刚提起步子欲走,余生却猛然拉住他的手。
他回眸来。
她伸出细长冰冷的手指来,接过他手中的雨伞,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臂膀。她紧紧依偎着他,将伞打在两人的头顶上,遮了细密淅沥的雨。随后两个人就相互依偎着,慢慢走向风雨飘摇的陌生国度。
她仿佛还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慢慢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身后突然涌出来一大群人。是跟团来圣彼得堡旅游的台湾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他们挤挤挨挨地涌出来,带来了不属于这里的热闹与喧哗。周遭安静的环境被打破了,就像一滴水落入一锅沸腾的油里面,瞬间噼里啪啦嘈杂起来。也将余生视线里的两个熟悉背影冲散了。
余生有些怅然。
还好,不一会儿计程车就过来了。余生上了计程车,坐了大概20分钟,便到了自己订好的酒店。是临近圣彼得堡列宾美院的酒店,不贵也不奢华,但是罗马式建筑,有好几十年的历史,室内装潢也很有格调。
像是应着艺术而生的,酒店大厅背后有一幢涂鸦墙,上面被各种龙飞凤舞的色彩与文字填满了,像鬼画符。
转过涂鸦墙,则是一间装潢典雅幽静的书吧。书吧格局虽小,但设备齐全,里面放满了林林总总的书籍,或破旧,或崭新,或文艺,或高雅。书吧的中心位置,还有一个专门设立出来的留言区,黑板上贴满层层叠叠的彩色便签,均是来来往往客人们的留言。
她进去办理了相关手续,便入住到二楼的房间里。
推开窗,清凛的风吹过来,拂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抬眸远眺,便能看见列宾美院的大学城,以及周围具有历史沧桑感的低矮建筑物。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