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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空气糟糕,两个人坐在车里,车窗没开,很闷。从车玻璃看出去,正对着商场出口,出口边上摆着一个蓝色的垃圾桶,保洁员正在换垃圾袋。
江哲带着戒指,在后座摆着的大衣口袋里,车里没有音乐,且他现在都不能单膝下跪,他也不想在保洁阿姨和垃圾桶前面单膝下跪。
“现在?这里?你确定?”
“你说的时间地点不重要。”
如果不是熟知陈念,不是注意到她眼里的认真坚定,江哲真的会以为陈念这是故意刁难。
“那我更正,时间地点不那么重要,不是非得好地方,但不能对着垃圾桶吧?”江哲抬手指了指两人正前方。
陈念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嘴巴一撇:“很具有纪念意义。”
女主人公既然都这样说了,江哲再推辞岂不是自己打脸吗?男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江哲长臂一伸取了自己的大衣,从口袋里掏出戒盒。不过,因为一时紧张,连掏错两只口袋才翻出盒子。
黑色皮盒,不大,在他掌心竟衬得他皮肤有些白。打开戒盒,剔透闪亮的一枚钻戒展现在她眼前。陈念不懂珠宝,只觉得它美得不可方物,因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捧着的。他的双眸比这珍贵的宝石还要闪亮,他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沉,却依旧有些颤抖。
他问:“陈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念抬头看他,凑近亲吻他的唇角:“地点时间都不重要,只要你问,我的回答就是:我愿意。”
他微微偏头,准确擭住她的唇,唇齿相交,吻得动情。她扬手合上戒盒,扔到后座,趁着每一次的呼吸说“我愿意”,直叫他心化成一汪水,盛着全是对她的情。
那个值得上他们坐着的这辆车的小戒盒就这样孤零零地被丢在后座,直到两人缠绵结束。江哲把盒子拿回来,取出戒指,带在陈念纤细的手指上。
“倒正合适。怎么量的?我不信你看出来的。”
江哲睨她:“就不能是我火眼金睛?”
“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量的?”
“你的重点怎么总在奇怪的地方。”江哲把她的手背举到她眼前,“你从今往后都是我的人了,我可圈你一辈子了。”
“这石头还挺大的,你放了不少血吧?”
“陈念。”江哲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陈念笑开,摸了摸戒指:“我知道这块石头说明了什么。所有事情我都不会盲目答应,何况是这样严肃的事。我的父母没有一段成功的婚姻,我不知道也没想过结婚,但是江哲,我相信我们会过得好的。你让我相信的。”
“我们当然会过得好。”江哲吻她的脸颊。
非常符合常理的,开车回家之后为了庆祝订婚成功,没少在床第撕磨。
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念次日和江哲说要签婚前协议。这四个字江哲压根就没想到过。一来他觉得和陈念不会离婚,二来陈念的性格加上她自己的财力也没可能图他的钱。基于以上考虑他告诉陈念这完全没必要,陈念的回答是:你见到律师就知道这很有必要。
陈念迅速地安排了律师见面,江哲也就跟着安排了。大家会议室排排坐,陈年的律师把资产清单摊到江哲面前的时候,江哲就抓瞎了。江哲没认真了解过的财务状况,但景宇和路通不管哪家公司体量都没有大江建设那么大,所以江哲一直以为陈念只是有钱。看着眼前的清淡,她这哪里是有钱,是太有钱!
“景宇五年,路通也就三年,陈念……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这么多房产这么多股票?!”
陈念揉着自己的鼻梁,小心翼翼道:“赚着赚着就……”
江哲抚额,感觉内心遭受了极大的创伤,什么叫赚着赚着就那么有钱了,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他把文件往自己律师那儿一推,边上律师看着看着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哲一眼。江哲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陈念目送着他出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懂怎么钱生钱,只是当年因为黎效笑认识了很多投资高手,通过他们才有了现在这样看似有些夸张的财务状况。熟悉的人都知道她不差钱,不过她因为对物质也没太多要求,平时又不太出门周围人也没觉得她多有钱。
要和江哲签婚前协议,陈念倒不是因为已经想着要离婚,或者怕有什么财产问题。虽然理财顾问提议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对陈念来说这更像是为了财务公开。她既然都狠下心答应嫁给他了,总是要对他坦诚一点。
陈念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男人抽烟的露台。她走到他身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风灌进她大衣里让她抖了抖。
静默了半分钟,江哲叼住烟,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干嘛出来吹风?”
“怕你跑了。”
“……”江哲敲她的额头,“你这么大一金主,傍上你我干嘛要跑?”
“这听上去像是气话。”
“我真不生气。”江哲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认识你。或者说,我可能还不够了解你。”
陈念看他蹙眉的样子有些好笑,手指点他眉心:“你不是在感情上比我有经验的多?人和人哪那么容易互相了解?那都是一步步来的,不是吗?日久见人心,我们进度已经很快了。”
“这我当然知道。”江哲捻灭手里的烟蒂,说,“所以我真的就是来抽根烟而已。冷风一吹,我就想起来你家用抽氧搞真空的办法来灭火,然后你家财万贯这件事也就看上去没那么奇怪了。”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陈念脱下他的大衣送到他眼前,“披上吧,别回去感冒了。我很容易被传染。”
“……富婆你果然金贵。”江哲套上衣服,一把把她裹进怀里往室内走。
“所以你是要当小白脸?”陈念缩着身子问。
“你看我白吗?”
“老黑脸。”
陈念这三个字给自己讨了一个爆栗,她捂着额头满满地委屈:“你自己先起的头。”
“富婆不可以和富翁在一起吗?为什么偏是小白脸?三观不正!”
“……”
两人回到会议室,开始梳理文件。幸好对协议彼此都没太大异议,主要是保持个人财产的独立性,总算也是在饭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就此,两个人结婚前最后一道障碍也扫清了,就差向父母宣布喜讯以及领证了。
对于两个人打算扯证这件事,双方家长反映总体相似,皆是喜,不过细微上还是有差别。
江妈妈刚听完便热泪盈眶,掩着嘴不停重复:“真的?真的?是真的?小念真的要做我儿媳妇儿了?我真的要当婆婆了?真的吗?”
一边江爸爸显得十分淡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忘告诫:“既然决定了就要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不要辜负人姑娘。”
另一边,老陈听完后,先起了一副喜色,随即长叹一声,而后语重心长:“现在是不比以往传统,但毕竟嫁到别人家。你这性格啊,和人处的时候也得让这点。小江心肠不错,你们好好过。”
似乎婚姻总是这样,讨媳妇儿的欢天喜地,迎了一位进来。嫁女儿的却像是割走了心头肉,只盼她被人善待。即使对于陈念的这桩婚姻,需要被善待的其实是江哲。
也不知道是因为江哲骨子里就是个老婆奴,还是他对生活品质要求高过陈念。总之洗衣叠被烧饭煮菜这种事情不是阿姨保姆做,就是江哲做。陈念不是没尝试过家务,比如叠被子,但她叠的被子没棱没角的,江哲看到就忍不住麻利地重新叠出一豆腐块儿,为此引来陈念非常崇拜的目光,大大激励了他叠被的积极性。
两个人扯证也是扯得平淡无奇,江妈妈给挑了个黄道吉日,两个人就依了那天去领。本来想着要拍照,陈念打算找个化妆师来画画脸,没想到江哲一句我爱的就是最自然的你,把她的化妆师给打发了。陈念当天素面朝天穿了衬衫就和西装革履的江哲去领证了,一路就看别人夸他帅她整得合一陪衬似的。照片拍出来她虽然看着不差,但边上的男人明显更加帅气耀眼。陈念心理安慰反正他也就这张皮子能炫耀炫耀了。
陈念觉得婚前婚后生活也没太大变化,这两本证并没有在他们的生活中区分出一道明确的分水岭。陈念甚至习惯了在山阴路和江哲公寓之间来回,不过她还是开始筹划重新建一间新的安全屋。她总担心江哲不当心抽个烟什么的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真要说有事儿,那就是joseph又回来了,又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路通。不过这一次,看上去没那么神志不清了。他算带来个好消息,说已经找到适合的肾脏,妈妈病在好转。陈念同他说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个事情来找她一次,她真没那么关心。只是这个弟弟自助自动把她当亲姐,非说要请她吃饭。陈念自己觉得应付不过来,就拖着江哲一起去。
joseph自来熟的天性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见到江哲一口一个姐夫的叫,叫得本来想教训他一顿的江哲倒有点下不去手。古话说什么来的,叫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念一顿饭没说什么,joseph倒是分享了很多关于她那个妈妈的事儿,江哲在边上给陈念布菜,偶尔搭个两句免得joseph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陈念越发觉得江哲这个糙汉子越来越暖了,再下去她可真是这辈子醉倒在“温柔乡”了,回头有一想,已经把一辈子给许了。
她这么顾自走神,这顿饭就算是蒙混过去了。晚上到家江哲突然说:“你觉不觉得你这个弟弟,脑袋吧,不是很清晰。”
“说话颠三倒四没逻辑?上次就深刻体会。”
“你说会不会是,嗯,生理问题。”
陈念仔仔细细搜索和joseph的每次谈话,良久,开口:“还真的……有可能。他走路的样子也有点不协调,虽然穿衣服什么都挺正常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不至于吧?应该只是没逻辑而已。”
江哲耸肩:“我只是随便一猜。”
江哲这随便一猜倒真的困扰了陈念,她一直以为是joseph三观有问题,毕竟是那个妈妈带大的。若如果他真的有生理缺陷,那整件事反倒是她有些不近情理。他的无理要求倒成了无心之过。陈念于是花了大力气去查,查到的时候joseph已经飞回美国了。
那日陈念坐在阳光房里坐了许久,直到江哲回来将她的思绪打断。
他问她怎么了,因为她有段时间没流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
“我想去一趟美国。”陈念犹豫片刻,还是这样说道。
“为什么突然说要去?你不是……”
“记得你上次关于joseph的猜测吗?我查过了,他确实,有些问题。”
“真的?!所以你……”
“我并不是因为对他同情了就觉得之前整件事就顺理成章,我那个妈妈依旧是狠心的这点没有改变。可我不该是那么狠心的人,去美国也不是捐肾,去看一眼。也算替爸爸看一眼,他虽想可始终拉不下面子去找她,我去看看她也没什么。”
“要我陪你去吗?”
“你英文好吗?”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那就不带你去了。”
“……作为我老婆,你就这样回报我的关心!”
“我想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儿等我。”
“你想去多久?”
“不会太久,四五天,最多一周我肯定就回来。”
“什么时候走?”
“先得申请签证啊,我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我现在反而觉得签证这件事是好事,不然你要真说走就走,我得多命苦。”
陈念忽而沉下脸来,她说:“我永远都不会说离开就离开,那样很不负责任。”
他意识到自己玩笑触到她的逆鳞,她妈妈不就是说离开就那样狠心地留下她离开了吗?
“对不起。”他搂着她,她将头枕在他胸前。
“我们说过这辈子不分开,但如果要分开,我们也一定要经过严肃商讨,经过双方同意。我不会轻易说要走,你也不可以。像你说的,感情或许会不再炙热,但是习惯、依赖、回忆那么多的东西始终都会在,我现在同时拥有三个家庭,不想变回一个人。”
江哲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摇:“不会。我以后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小念,我哪儿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