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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满洲句号
“长官好!!”
刘继业骑在马上,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九十度鞠躬的男子。
这个人身材矮小、穿着日军士官军服、背上挎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此刻却向自己异常恭敬的鞠躬。在他身后,负责看守旅顺城门的士兵们也都纷纷鞠躬致礼。
此人就是小泉信之助,三天前刘继业进城时遇到、被自己训斥的那个军曹。或许是上一次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这次折返旅顺抵达城门时,他老远就看到了自己立即派人疏开人群,等到自己抵达门洞时,更是召集周围士兵集体行礼。
“上一次冒犯长官,下官实在惶恐!请长官宽谅!”
“看来小泉君已经改过自新了,很好。”刘继业装模做样的在马上还礼,慢悠悠地再次进入了旅顺。
与三天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只有一个人、两匹马。
王国财等二十几个胡子,已经全部消失在山林中了。
他们被烧焦的残骸是否会被发现、被谁发现、又会引起怎样的大波和疑问,都已不重要了。到那个时候刘继业早已离开满洲大地,届时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暂时也会与他无关了。
刘继业入城后并未急着赶去横滨正金银行兑换从王国财尸体上拿来的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军用手票,而是一路来到了主街上的当铺里。
跟在他马后,被他牵着的灰色母马原本属于一个相对老实的胡子,其性格也一如主人一样温顺可靠。正是观察到这点,刘继业才会在二十几匹马中选中了它来驮财物。至于剩下的马匹,则被他喂食了剩余的砒霜粉后纷纷倒毙了。
来到当铺门口利索地翻身下马,从身后灰色母马背上取下用绳索紧紧固定好的两个大麻袋。期间当铺门口有两个小厮见状准备过来帮忙,却被刘继业挥手拒绝了。
他解开绳索后,两个麻袋重重的摔在地上,光听那沉沉的声音就知道任何一个麻袋都得有近百斤的重量。
刘继业向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后,双手抓住麻袋口子同时使劲,双臂肌肉顿时隆起、额头青筋暴露,两只麻袋瞬间离地被他用力甩到肩上。扛着麻袋,刘继业在旁边小厮惊讶的表情中稳步走进当铺里,一直到柜台前才重新将麻袋扔下。
“是刘先生!”
柜台后一个长须掌柜见到刘继业露出喜色,他挥退周边伙计,离开柜台来到刘继业面前便是一个深揖:“多谢上回刘先生解围之恩!”
“张掌柜客气啦!”与胡子相处久了,不经意间刘继业也习惯了他们的说话方式和作风,虽然此后自己曾试图改回去,偶尔却还是会表露出来。
见张肃依然长拜,刘继业这才想起中国文人的习惯,暗骂自己跟土匪呆久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于是上前半步双手将对方虚托一把。果然张肃这才顺势而起,一边朝刘继业微笑一边捋了捋胡子。
“不知刘先生来到小店,可是有事需要小人帮忙的?”
张肃明明看到刘继业拎了两大麻袋的东西,却还是明知故问,却让刘继业心中好笑。好歹他也是出身江宁商家,从小耳闻目染总也知道那么些商业伎俩。他也不点破,反而笑道:“本人此次过来,实乃有一件生意要与掌柜你商量商量。”
“哦?那还请刘先生雅间一坐!”张肃故作惊讶,转头准备招呼伙计来搬麻袋,这回刘继业却没有阻拦。
跟着张肃来到当铺后面的一座小房间里,看着伙计放下麻袋后刘继业才坐下,张肃拿了茶叶亲自给他泡了壶好茶,顿时一股茶香弥漫在房间之中。
刘继业闭眼抿了口茶,笑道:“武夷水金龟、这可是好乌龙啊!能在北方苦寒之地喝到如此妙茶,难得、难得啊!”
张肃眼前一亮,似乎没有想到一个担任一个普通军官,也会如此懂茶。他微笑点头,脑袋里却迅速改变了原本的谈判方式。他却不知道刘继业在家中连大红袍也喝过。
“本人在此次来到满洲,在各地都有看见贵行的分号,恕我愚昧、贵行应该是满洲最大的当铺了吧?”
张肃略有得意地笑道:“没错,刘先生很有眼光,咱们文昌行在满洲这地儿是最大的!连关内、京城都有店面。若论实力、若论人数、若论辈分,咱文昌行都是满洲典当行界的牛首!”
“原来如此,那若我猜想没错,贵行主营应该是满洲的土产吧,人参啊、山货、皮草,这些都是关内抢手的东西。”
“刘先生果然是懂行的人!”张肃举起大拇指赞道。
接下来两人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来,期间茶水都加了三回却也不见任何一方提出生意方面的事情,仿佛双双将之遗忘了一般。彼此互相询问,在磨炼对方的耐心的同时,也试图多知道对方的背景,以期找到利于谈判的筹码。不过一个是久经商场的老手、另一个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聪明人,几番暗地较量下来并未分出胜负来。到了后面张肃见刘继业迟迟不提麻袋,有点坐不住了。他毕竟是掌柜,当铺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时间久了就有些耗不起了。
张肃装作不经意间望向刘继业身后的那个麻袋,故作好奇道:“这麻袋里装的可是山货?”
“若是皮草,依张掌柜的经验,能值多少银子?”
“若是都是獐子皮之类的,百五十两应当不在话下。不过就看究竟是什么料子了。”
刘继业淡淡一笑,反身将麻袋打开一个小口子,从中取出一个小物件摆在桌上。这是一件极为精细的纯黄金怀表,表面上刻着俊秀的俄语文字。
这件黄金怀表顿时吸引了张肃的眼球,他没有想到对方所谓的‘皮草’居然是这类东西。一瞬间,原本内心就怀疑得到了证实,他知道了对方的真正目的、以及这些‘皮草’的来历。
“这类皮草,想必能值一个好价钱吧?”
一方面明了了对方的‘货源’,另一方面张肃大脑也在快速盘算着得失。这批货接不接、压到多少价格,都需要他在短时间里盘算个清楚。
“敢问……刘先生,这皮草是从哪里来的?”
刘继业笑着指了指北方:“北边来的。”
“哦……”张肃点了点头,拿起桌面的怀表把玩了一下,拧住发条听了听里面的机械声,严肃道:“仅就这只怀表而言,乃上品、当值八十两银子。”
刘继业接过怀表,放回麻袋中,在张肃诧异的眼神下忽然站起身子,笑道:“这怀表大兴当愿意付二百三十两。”
说完,一边从麻袋中重新拿出数件物品,一边随口说道:“这串翡翠珠子元丰当愿意给出七百八十两的价格、这尊玉佛顺泰行愿拿六百两银子来换。”
听着对方张口就准确地报出物品的大致行价,张肃心中一惊。他没料到对方在来之前就已经把行情打听的如此清楚,这价格怕是得往上抬抬,免得砸了买卖。
当初王国财等胡子搜刮出来的物件中,品质差一些的都已埋到了地下,只有最珍贵的怕丢失或者发生啥意外才会随身带着。这些各个都是品质上乘的宝物,只要转运到关内去分分秒秒就能以过倍的利润抛售出去。就拿那串碧绿碧绿的翡翠珠子来算,放在京城最起码也得要上千两银子才能弄到手,也只有在满洲这个战乱之地能捡到便宜。
眼看着发财的机会,张肃自然是不愿意落空。他既然知道了刘继业不好蒙,此刻也只能堆出一副笑脸,搓手道:“啊呀,瞧我这眼神!这珠子、这怀表得重新看看!刘先生您先坐下,容我再看、再看啊!”
“好好瞅瞅,可别再出错了……不然奉天那几家铺子还等着要货呢。”刘继业重新坐回位置,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肃。
“那是那是!”张肃不敢再起别意,吩咐店内下人找来两个老师傅,一件一件的估算着价值。
一麻袋里起码有百十来件物件,每一件张肃都要仔细估算,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了。
其实刘继业哪里去过什么奉天的当铺,他只是在奉天时刻意记住了几家大当铺的名号,又故意将他与胡子闲聊时得知价值的物件放在了麻袋的最上方。装作随意拿出来、报出他所知道的价值以及当铺的名字,就忽悠的张肃当真以为他是什么行家。
每当张肃报出一个物品的价格,刘继业总会挑几个出来就价格争执一番。或者能多争到几两银子、但更多时候最后还是维持原价不变。
一个中午就这么过去了。
经过一阵眼花缭乱的算盘撞击,张肃这才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正色道:“好了,就这么一袋‘山货’,我们文昌行总共付您八万六千五百十六两库平银,其中五万四千二百两是山西日升昌票子、三万一千八百两是大德通票子,剩下的五百十六两则包几个碎银子给您带走,您看中不中?”
“成交。”
大事定下来,在场的几人都面露喜色。张肃拿来票子和细碎银两,刘继业数过之后揣入大衣内侧口袋中,这才点了点头。
“麻烦张掌柜的了。”
“哪里哪里、以后还请刘先生多多光顾本行啊!”
两人说着客套话,刘继业推辞掉了对方的挽留,步出门外接过门口下人递过来的马匹绳索,翻身上马后向送出门外的张肃抱拳告别:“多谢张掌柜了,咱们后会有期。”
“刘先生慢走!”
离开了文昌行,刘继业此刻身上揣着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面值五十万日元的日本军用手票、八万多中国晋商票号出具的银票、以及从雷利那里分到的四万金卢布卢布等财产。总资产在五十多万两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一笔为数不少的财富藏在新民屯北边的山林中,不过为了避开张作霖,这些暂时还不能动。
刘继业知道张作霖一定已经从报纸中得知自己存活并参与抓捕库洛帕特金的事实,只是一来不清楚自己的目的为何、二来自己远离他的势力范围让他难以下手去调查。
虽然躲避张作霖的原因是因为不希望他知道自己获得了巨额财产,免得对方心生邪念来********,不过现在嘛,哪怕他真的知道了真相,不甘心自己带走数十万两银子,也已经无可奈何了。
身处日本人控制的旅顺,足以让满洲最大的胡子头子望城兴叹。
所以有些时候人多、枪多并非万能的。
不知不觉中刘继业已来到了旅顺港口。已被修复的码头密布着各式船只;有军舰、有炮艇、也有数目巨大的民用船只。
刘继业跳下马背,将装着身家的蒙皮木制旅行箱从另一匹马上除下。
他略带不舍的拍了拍伴随他数个月的马匹,抚顺它的毛发。完了他将两匹马身上的马具一一卸下,在行人瞩目的眼光下头也不回地朝写着‘售票处’字眼的小亭大步走去。
满洲的事情已告一段落,是时候回日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