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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颍川颖阳外。
这是一座茅庐。熟悉汉末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屋子里,一定住着了不得的人物。
事实也确是如此。
茅屋内,围着竹制的案桌,三个神采各异的青年相对而坐。桌上有一只小炉,炉上有一只水盆,盆中有一坛酒。袅袅的雾气轻扬,隐隐遮住了三人面孔,神秘,若隐若现。
屋外,皑皑的白雪给大地披上了厚实的冬装,四下里一片寂静,虫雀无声。
“呵呵呵...”正北位子上,一位青年衣着简朴、邋遢,长发蓬乱,胡须嘈杂。五官端正的脸上,一片苍白,唯有那一双眼睛,精光闪烁。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飘起一丝轻笑。
“我说,你二人在洛阳当官当得好好的,怎么想起到我这旮旯里来啦?”
左首的华服青年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好你个浪子,难道不欢迎我们?若你说不,我转身就走!”
“呵呵,志才,这山野景色秀美,你倒是逍遥。可苦了我叔侄二人,在洛阳摸爬滚打,受尽了苦处。”
另一个华服青年笑道。
“嘿,公达这话说得,倒像是炫耀一般。”那邋遢青年啧啧有声道:“洛阳啊,京官呐!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哟!”
“看你这般羡慕,咱俩换换?”公达笑眯眯的,道:“我住这旮旯,逍遥自在。你去洛阳,欺上瞒下。哈哈...”
“哎,”邋遢青年一伸手,道:“那可不行,这里可是咱的老巢,怎能轻易奉送给你?再说了,便是我去洛阳,也坐不稳你那位置——没人挺我呀,我可没有像你荀氏一般手眼通天的后台。”
“好了好了!”文若颇为不耐烦,打断二人闲侃,道:“你们两个,有事没事就喜欢斗斗嘴,闲侃,无聊!”
二人同时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没事儿么?”
“既然文若兄如此正经,不妨给我讲讲洛阳趣事,让我这山野村夫也开开眼界。”
邋遢志才又乘了一杯酒,身子歪歪扭扭,一副慵懒模样。
“坐好!坐须得有坐相,不知道你读的什么圣贤书!”
文若看着志才这幅模样,不由训斥道。
“靠了!这不是在家里么,犯得着这么讲究?我说你累不累呀?!”
志才笑嘻嘻的,混不在意的反驳道。
“停!”公达见文若手一抖,就要开口,连忙叫停,道:“算了算了。叔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浪子的脾气,跟他生什么鸟气?不是自找没趣么。”
“志才你也是,每次都要...”
“停!”志才双手捧着脸,趴在桌上,一副聆听模样,道:“我不说了,你们说,我听!”
公达看着他这幅样子,暗叫要遭,转脸一看,文若脸都黑了,嘴唇颤抖,就要开骂。公达忙道:“那好,我就来说说洛阳最近一年发生的趣事。”
“志才还记得一年前奉孝和长文的失踪事件么?”
公达酝酿了半晌,问道。
“知道知道。郭嘉这小子,平时还贼激灵,结果被人绑架了,真丢脸。还有长文,都那么大人了,一点也不谨慎,妄我平时还夸他稳重。”
“那你可知道,这二人现在何处?”
“不知,”志才摇摇头。
“你呀,整天窝在这山中,跟不上时代啦!”文若适时打击到。
“他二人如今成了名人,英雄!知道吗?!”公达道:“原来年前绑架他们两个的,乃是如今的渔阳侯,渔阳太守,护乌桓校尉,皇室宗亲,刘渊刘子鸿。”
“刘子鸿?不认识。”
“我说你别插嘴好不好?”公达无奈。
志才明智的闭上了嘴。
“要说这渔阳侯,也真是天下无双的人物。”公达叹道:“一年前,这人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在颖阳悄悄绑了奉孝和长文,又到洛阳,寻张让奉上宝珠,买了个渔阳太守的官儿。接着大殿上献宝天子,归于宗室,封了渔阳侯。”
“他文采斐然,得蔡大家青睐,竟把昭姬小姐许与了他。”
“蔡大家?”志才登时来了精神,插嘴道:“运气吧?蔡大家乃是天下大儒,昭姬小姐乃是其掌上明珠,怎会轻易许配?”
“要不我怎么说他文采斐然呢?”公达道:“你听听这首诗‘君不见...五花马...与尔同销万古愁’,还有这首‘明月几时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怎么样,这般文采,千年难得一见!”
志才失神,口中呐呐:“黄河之水天上来...千里共婵娟...,好!好!豪迈大气,磅礴斐然!果然千年难得一见!是个人物,是个人物!”
“不但蔡大家对他青睐有佳,康成公更是方言赞扬。知道么,康成公北上游历,于蓟城刺史刘基的酒宴上,还得了刘子鸿相赠的一首诗‘老夫聊发少年狂...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西北望,射天狼’。”
“果然牛叉!”志才伸出大拇指,赞了一个,却转言道:“诗词不过小道,做的再好也没甚实际意义吧?!”
“嘿嘿,志才说的不错。”公达点头赞同,道:“不过只从诗词来看刘子鸿,却只是冰山一角。”
“刘子鸿年前,北上幽州任职,一路收容难民,到了涿郡境内,竟遭到一股乌桓骑兵的袭击。”公达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接着道:“乌桓一千精骑,刘子鸿手下只有两百一路收编的山贼和七八百从难民之中招募的青壮,你猜结果怎的?”
志才白眼一翻,道:“这还用猜?自然是刘子鸿得胜。”
“你怎知道?”
“如果那次刘子鸿败了,今曰你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啦!”
公达一滞,灌了口酒,接道:“刘子鸿全歼千骑,只损失了两三百人!”
“之后,倾家财,为难民购置御寒之物;于蓟城,向刺史借粮;至渔阳,雷霆拔除土豪劣绅;于磐奚,火烧乌桓五万大军,俘虏峭王部十余万平民。”
“几月前,幽州遭到鲜卑、乌桓、高句丽、扶余四国,总计近四十万大军的大举入侵,上谷沮阳遭围,磐奚惊现野人,可以说危在旦夕。”
“刘子鸿任郭奉孝为左军师,屠夫之子张飞为将军,坐镇磐奚,以两万大破十万野人;又挑拨联军,使高句丽、扶余反水,破联军,解除磐奚之危;任陈长文为右军师,徐晃、颜良、黄昌为大将,领兵五万,解上谷之危。陈长文孤身犯险,亲入敌营,得了檀石槐信任,之后挑拨离间,弄得沮阳外十数万鲜卑大军相互掣肘。”
“刘子鸿解决了磐奚之险,竟自领两千亲卫,深入草原,屠杀异族平民!一路过处,简直滔天血海!”公达说到此处,脸上也显现些许不忍。
“有大军阻拦,不论千人万人,俱都一击击溃,战斗力之强悍,古未有之!”
“鲜卑大汗檀石槐也不愧是一代枭雄,当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知道再也无法建功,竟忍气吞声,撤回大军,还派使团,于洛阳献上了国书,以期天子下旨,召回刘子鸿。”
“檀石槐的确算计不错。天子得了国书,喜笑颜开,遂下旨,召回刘子鸿。”
“刘子鸿以两千人,与檀石槐十数万大军对峙于弹汗山下,无数次击败檀石槐,使其不敢轻出,只得龟缩大寨。之后接到圣旨,刘子鸿才班师,自领了三十亲卫,南下回了洛阳。”
公达说完,深深的呼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太..太..厉害啦!”
志才由衷赞道。
“厉害是厉害,就是不该胡乱屠杀平民!”文若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刘子鸿也是读书人,竟不尊圣贤之言,胡乱屠杀平民,与秦时人屠白起又有何异?是为不仁,这样的人牧守一方,百姓苦也!”
“文若此言,我不敢苟同。”志才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我听说胡虏时常扰边,逢村便抢,逢人便杀,与豺狼虎豹何异?这种畜生,只有杀!杀他个血流成河,让他知道痛,才好说话!圣人教化之道,乃是对人而言,与畜生还将什么仁义道德,荒谬!”
“再说了,谁说刘渊残暴不仁?一路收容难民你又作何解释?”
“可...可他们毕竟是人!”
“畜生!”
“人!”
“那好,文若,若我杀了你全家,你是想将我碎尸万段呢,还是教化我呢?”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道理不都一样?”
“你们别争了,成不?刘子鸿功过,自有陛下定论,你们两个在这里争过去,争过来,屁用都没有。”公达见二人又要争吵,连忙止住,扯开话题道:
“还是奉孝和长文让人羡慕哇...”
“哼,奉孝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名扬天下,真让人受不了。”
志才接道:“要是...”
“要是刘子鸿绑了你,该多好啊...是不是啊?戏志才!”
面对文若的讽刺,戏志才毫不在意,笑道:“我倒是希望刘子鸿绑了我,让我满腹才略得以施展。”
“这么说,志才兄是动心了?想出仕了?”公达笑道:“刘子鸿正在洛阳,要不要我帮你引荐引荐?”
“你?”戏志才不屑道:“刘子鸿认识你吗?”
“你怎知道刘子鸿是否认识我?”公达脸色一僵。
“切,你荀公达才华盖世,要是刘子鸿认识你,早把你绑了,哪容你在此恬噪。”
“不过,”戏志才话音一转,道:“你二人当早知刘子鸿,为何不去投效?”
“投效?”文若苦笑一声,道:“便是我主动送上门,刘子鸿也不见得会接受啊。”
“这是为何?”戏志才见二人苦笑不是作伪,便疑惑道。
“志才当知,我二人出身大族。刘子鸿在渔阳所作所为,无不在压制、削弱世家,提拔重用寒门。我二人去了,不受打压便是好的了,怎会受到重用?而且刘子鸿官职来源与阉党,又与大将军走得近,如今与我等世家,势同水火啊。”
公达也道:“我倒是想去投效,可是叔公不允,如之奈何?”
“荀爽公不允?这是为何?荀公智谋深远,眼光独到,当不会被这些龌龊眯了眼吧?”戏志才道
“非是叔公被龌龊眯眼,而是因为袁家!”文若接道:“太傅袁隗处处与刘子鸿作对,想要将他一撸到底,刘子鸿自然不会任其施为,双方仇怨便如此结下。袁家四世三公,声望广大,他们发下话来,我荀氏也不能明着反对呀。”
“嘶...”戏志才眉头一皱,思虑片刻,道:“我觉得,你们两个太在意袁家了。袁家虽然势力庞大,但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你二人便是投了刘子鸿,袁隗也不敢把荀氏怎么样。更何况,刘子鸿如此人杰,又怎会因为身份原因,放弃大才而不用?你二人杞人忧天啦!”
两人对望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恍然。
“但愿吧。”
...
洛阳。
刘渊清早起来,在后院打了趟太极,洗漱一番,便接到了圣旨。
“宣,渔阳侯刘渊,皇宫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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