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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扬诡顿的笛声在黑夜里回荡,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地上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寒流霎时来袭,连呼出的气体都冒着白,小海看着四周的圆木,它们虽大小不一,却按照一定顺序整齐排列,在黑夜里宛如一个个高大的人影,看起来格外地诡异。此刻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个位置,就连这诡异的声音都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别慌。”还是陈老最先冷静下来的,他定了定神,说道:“正所谓'夜斗难眠,误不则扰。'咱们一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二是怀着敬畏之心来到此地。老祖宗们不会怪罪的。”
小海听完心里只觉得想笑,这种话都是安慰傻子的。他跟哥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好几次都差点死了,要真是老天有眼,就早该让他们离开这儿了。
“那陈老,你有什么主意?”大磊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说道:“其实我个人觉得咱也只能呆在原地静观其变了,这雪这么大,又是深夜,要走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不不。”伍子摇头道:“咱们已经累了一天了,一直这样呆着会发困的。况且现在温度这么低,不活动活动身体会吃不消的。”
“那倒也是。”小海赞同地点点头,对大磊说道:“哥,咱们左右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那就随便走吧!”
“走是要走的,但不能随便走。要闭着眼睛走!”陈老再次拿出望远镜,朝刚刚的方向看去,那闪烁的光已经变得很微弱了,看样子很快就会消失,得抓紧时间了。
“睁着眼睛都看不清,闭上眼咋走?”小海问道。
“很多年前,我还在乡下当知青的时候,日子枯燥无聊,有次跟一起下乡的哥们偷摸去林子里抓野兔,想尝尝鲜,结果兔子没抓到却迷了路,直到天黑还在大林子里。那地方跟这里差不多,四周都是树,根本分不清哪是哪,那哥们比我有经验,对我说:'黑天走路,闭目自清'。意思是说,晚上走路靠的不是眼睛,是冥冥之中的引导。”陈老干笑一声:“我当时还真不信,不过也没什么办法了,就闭眼睛跟他走,还真走出去了!我并不是无神论者,很多东西你不能不相信!”
“理是这么个理,但能行得通吗....”小海还是犹豫,低声叨咕了一句。
笛声渐渐小了下去,大磊抬头看看天,雪也不似刚刚那么大了,他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些事也不是科学能解释的,试试吧!”
“叔叔...”加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扯着大磊的衣角说道:“我刚刚去那边,看到有个木桩子动了两下......”
“嗯?哪边?”
加奴伸手一指。
“怎么了?”伍子问道。
“加奴说那边有木桩子在动。”
“咋可能,天这么黑,还下着大雪,视线这么模糊,这孩子又没有手电筒,他肯定看错了。”伍子蹲下来,看着加奴柔声安慰:“没事儿的,别怕,你就是太累了,看错了。那木头又不是人,不会动的。”
加奴仰着脸,两眼迷茫地看着他,最后懵懵地点点头。
“咱们统一一个方向吧,不能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最后都分散了。”伍子说道。
“好,咱们就往刚刚看到的那个闪烁点的方向去,闭上眼睛,冥冥中跟着感觉走。”陈老说道。
“加奴,你拉着我的手,闭上眼睛,不用害怕。”大磊说道。
“嗯。”
笛声已经消失了,雪也停了下来。但地上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没过小腿,走起路来特别费劲。温度依旧很低,大磊握着加奴的手,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发抖。
“哥!”小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慢点走,我怕跟不上!”
“放心吧,我就在你前面,你也不用喊,我听的见。”
“好......啊嚏!”小海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鼻子堵得难受,让他不得不用嘴来呼吸。
“唉......”大磊叹了一口气:“这地方忽冷忽热的,谁能受得了!小海,你就小步快走,尽量让自己暖和起来。”
“但雪这么深,他也没办法小步快走,兄弟干脆你搓搓手吧!”伍子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几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让彼此知道都在附近。
走了一会儿,似乎大家都累了,渐渐的也就不再说话。小海闭着眼睛,在黑漆漆的世界里走起来却一点都不害怕,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个人在指引着自己,说来也奇怪,四周都是木桩子,却根本没有磕碰到,总能顺利绕开它们。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引路魂'?
听老一辈的讲,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个引路魂,藏在眼睛里,是为了人死后引领自己走黄泉路,也会在深夜迷路时引领自己走出困境。
传闻黄泉路上有三火:
嗜火:永世不得超生的小鬼们寻找下家好再次投胎。
冤火:枉死尸首不全的魂魄专吃轮回者肉体,缺胳膊吃胳膊,缺腿吃腿。
傀火:魍兽专吃人死后最后的一丝灵气,被吃了灵气后,下辈子多是痴儿呆童。
引路魂就是为了不让投胎者误入此三火。
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害怕了,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小海发觉自己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走得也就快了些。但走着走着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是因为大家都不再说话了吗?
不对。
有点不太一样......
他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思考到底哪里不一样。
......对!
是脚步!脚步声!!!!
竟然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虽然那时候大家都累了不再说话,但还是能听到步伐不一的脚步声,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其他人的都没有了呢?
尤其是当自己停下来以后,黑漆漆的四周更是安静得可怕。
“哥?”小海喊了一声。
无人回答。
“加奴?伍子?!陈老???!!”
依旧无人回答。
“喂!有没有人啊!我睁开眼睛了?!!”小海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除了自己的回音在无助地飘荡,依旧无人回答。
突然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小海睁开了眼睛,愣住了。
没有大磊,没有加奴,没有伍子,没有陈老。甚至连那些高大的木桩子都不见了。
漆黑的夜晚他身处在一个积着白雪的空地上,眼前,只有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
她的脸很模糊,却一直在对自己招手。
这个场景,很眼熟。
是在梦里吗?小海眯着眼睛仔细回忆......
......
“我突然闻到一股异香,睁开眼天竟然在下雪!还以为是不是得去见阎王了。可是大雪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披着头发身穿白衣一直朝我招手......”
对!!!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那晚,帐篷被风吹翻了,狂风大作的黑夜,他跟哥失去了联系....也是这样的场景......自己被冻得瑟瑟发抖,闭上眼睛团成一团,突然闻到一阵奇怪的香味,睁开眼就是这样......
雪夜,白衣,女人,长发,对自己招手......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不对是预兆!!预兆未来会发生的事!
那个女人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但自己还是不确定她的长相,只能看到她在咧着嘴在对自己笑。
“嘻嘻嘻...你过来啊?”她说。
“嗯?什么?”大磊听到这句话,奇怪地问道:“小海,你说什么呢?”
“嘻嘻嘻嘻....你过来啊,我在叫你过来啊!”小海的声音又轻柔绵媚,还透露着一股子幽怨的气息。前面的伍子跟陈老发觉不对劲,问道:“后面怎么了?”
“小海有点不对劲,我先睁开眼睛了。”大磊担忧地回过头,一惊。只见小海两眼空洞地望着自己,咧着嘴机械地笑着,他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朝自己招来,动作僵硬,宛若一个木偶,说不出的诡异。
“小海,我就在你面前啊!你让我去哪?!”大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海毫无反应,依旧咧着嘴,他的表情动作根本不协调,怎么看怎么别扭。
“先别动他!”陈老走过来,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小海,打量一会儿,说道:“他这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碰上了!但凡事发生都有它的原因,先看看'它'究竟要做什么!”
大磊被伍子拉到一旁,加奴则害怕地扭过脸。
只见小海扭着头,嘻嘻地笑个没完,然后他迈开腿,身体一晃一晃的,极不协调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嘴里还在一遍遍地念叨着:“来啊...对对,你来啊...快点儿!”
他说话的音调语气像极了女人。
最后他在一个木桩子前停下,两眼一翻,倒了过去。
“小海!”大磊慌张地跑过去,小海已经晕倒了,大磊一遍遍拍打着他呼喊他的名字。陈老打开手电筒,看着眼前这个木桩子上的花纹,一圈圈的螺旋状,像飞舞的花瓣儿一样。周围几个木桩子也是如此,相似的图案,花纹的大小也不一样。
然后他把耳朵贴在上面,伸手敲了敲木桩子表面。
“怎么样舅舅?”伍子问道。
“果然如此,里面是空的。”
“空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挖空啊?”伍子疑惑地打量起眼前的木桩子。
“因为要做棺木装死人啊。”陈老没有再理会伍子,他来到晕倒的小海身边,看到急得脸通红却没有办法的大磊说道:“别担心小兄弟,他没什么事儿,来,交给我。”说着,陈老弯下腰凝视着小海的脸,突然伸出手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大耳刮子!
“啊!”小海一个惨叫,醒了。
他揉揉脸,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几个人,愣了一会儿,委屈大叫道:“你们去哪了!!全都不见了,留我一个人......”
“别鬼叫了!”大磊扶他起来:“你被不干净的东西碰上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舅舅。”伍子拿出手电筒把这木桩子瞧了个遍,问道:“这木桩子怎么开啊?连个接口都没有......”
“为什么要把它打开啊?”大磊问道。
“舅舅说里面有尸体。”
“什么?!”大磊一惊,看看四周数以万计的木桩子问道:“那...那其他的呢?”
陈老在附近走了走,左敲敲,右听听,说道:“不会错了,这些木桩子都是棺木,里面都装了尸体。木桩表面刻的花纹虽然大小不一样,但图案都没有差太多,就像它们的粗细大小一样,虽然不一样,但都按照某一种顺序排列。说明都是按照里面尸体的生前地位等级来划分的。”
小海听得心里毛毛的,妈呀,那得多少个尸体啊!想想就头皮发麻。
大磊来到伍子面前的木桩子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俩人把目光转向陈老,只见陈老幽幽走过来,指着上面的螺旋花纹,问道:“你们觉得这上面雕刻的像什么?”
“花?”大磊说道。
“应该是花瓣。”伍子回答。
“对。这花瓣儿细长,且弯曲呈螺旋状,是古西域神花的一种,叫'玉陀'。”陈老解释道:“罗玉沙是长在深地之下的花,有治百病的药性,是象征如意平和大地复苏的神花。而曼珠沙华被称为开在轮回路上的黄泉花,就是'黑吉',意思是地狱里的神花,在古西域也是受敬仰的。就好像大清的时候,乌鸦被誉为吉祥物,即便后人觉得它并不吉利,却也心存敬畏。而玉陀就是曼珠沙华的一种,是最卑微的一种,所以我猜测,这木桩里葬得应该是个婢女。”
“那这个呢?”伍子指着另一个木桩子问道。
那木桩上的花纹虽也是螺旋状,却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微微卷曲,且是一朵朵的花型,大片大片地连在一起。
“这叫'玉荽',等级比婢女高,但也没有很尊贵,就像侍寝的侍女一样。”
伍子低头思考了一会,喃喃道:“我记得资料里记载,那位寓意吉祥的公主的墓里,雕刻的都是罗玉沙......那这些曼珠沙华....是不是就是那位寓意诅咒的公主?!”
“没错啊,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你想什么呢?”陈老狐疑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是真的...”伍子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其实我一直有点怀疑,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那位公主的墓,毕竟留下来的资料少之又少,没想到啊....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汉哥一定在这里!”
大磊听到这儿,脸都绿了。自己刚从一个鬼门关走出来,怎么又来到这儿了?!
他妈的...怎么就来到这儿了呢?!
最可怕的是,自己不仅进来了,还走不出去了!
一想到在楼兰遗址那座深埋八角大楼地下几百米的墓里遭遇的一切......尸蛔,相繇,石兽,黑衣人......等等,那还是个寓意吉祥的墓呢!谁知道寓意诅咒的墓里又有他妈啥东西!
伍子跟陈老根本没有注意到大磊的脸色变化,俩人又回到小海晕倒前停下来的那做木桩子前,打量着上面的花纹。
“不...不是,陈老,你俩不会要开棺吧?”小海紧紧拽着加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啊。”
“啊?这不太好吧,人死了要安息,咱咋能破坏呢,况且你也说了,这里面是一个卑微的婢女,估计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咱就别开了。”小海劝道。
“我也说了,凡事发生都是它的原因。'它'既然把你领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然如此,那就要去开棺验查,这也是'它'的意思。”
小海被陈老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他又问道:“上面一个接口都没有,你们要咋开?”
陈老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嘴笑了笑。只见他顺着那些螺旋状的花纹敲了半天,最后蹲下身,在最下方的螺旋纹处停下,低声说了句:“对不住了!”大手按在上面,顺着螺旋旋转的方向用力扭动,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面木板竟然被他扭开了!!
唰的一下,小海只觉得后背发凉去,好似阴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抬头看去。只见那木桩子里竟然真的是具尸体!!
就是那位白衣长发女子,她静静地立在里面,垂发挡住了脸看不清长相。
伍子跟陈老俩人先是对她叩拜,然后带上手套,拿出手电筒开始检验起来。
“不可思议....”伍子喃喃道。
“怎么了?”大磊在身后好奇地问道,想上去看,但又不敢。
“这尸体至少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可是一点老化的迹象都没有!这...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啊!”
“哦。”大磊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心里想道:罗玉沙的墓里尸体多了去的,有的还在哗啦啦流血呢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不过...”伍子从她的舌头里取出一枚小玉珠子,说道:“她的眼睛被人挖去了,舌头里还放着这个小玉珠子.....玉是神明,不可亵渎,眼是黄泉路上的引路魂,这样做是死后不得超生的意思啊。”
“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小海摇摇头,突然有点心疼。
“放回去。”陈老瞪了伍子一眼,伍子乖乖第把玉放了回去。俩人对尸体再次叩拜,然后合上了木板。
“唉...”陈老叹了一口气:“这叫'蛹'。”
“什么意思?”其他人问道。
陈老看了周围一圈,说道:“其他的棺木里也是肯定如此。这样做并非是跟他们有深仇大恨,不想让他们超生,而是将他们像'蛹'一样保护起来,等再次复活。”
“啊?”大磊难以置信道:“人都死了还怎么活?”
“楼兰当时夹在汉朝跟匈奴之间很难生存,末期更是频临灭绝。我之前说过,楼兰是突然一天消失的,并且在消失前,国王下令为两位公主修建陵墓,一个寓意吉祥,供奉天神。一个寓意诅咒,祭祀地神。为的就是求天顺地安,再造国富。”
“所以说,国王知道楼兰命脉已尽,不会存活太久,就提前做了准备。这些人虽然死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暂时被封了起来,为的就是等某天再度复活?再复楼兰?”
“没错。”陈老点点头。
“真是可悲的封建迷信....”大磊摇摇头,惋惜道:“好端端的人,死都死了还把人家眼睛挖走了。”
“可悲虽可悲,但不能不可信。”伍子说道:“很多事情都是科学解释不了的,说明还是有某种力量存在。”
“既然如此,那国王的墓葬在哪?王室里的其他人呢?资料里有没有记载啊?”小海问道。
陈老摇摇头:“没有,据说最后一任国王突发怪病,暴毙而死。在他死后的三天,楼兰就消失了。”
“舅舅,那位公主想必就葬在'太阳中心'。陈汉哥也一定在那儿。刚刚那个发光的地方也是这个方向,事不宜迟,咱们还是早点过去。”伍子道。
“嗯。”陈老点点头。
“擦擦...”一阵阵的摩擦声传来,大磊狐疑地四处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但这声音总是断断续续的,很是奇怪。
“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小海凑过来问道。
“你也听见了?就是那种摩擦声!”大磊回道。
伍子跟陈老似乎也听见了,黑夜里一阵刺耳的“擦擦”声,断断续续的...
加奴抬起脸,看着大磊小声说道:“叔叔,真的是木头在动。”
大磊浑身一麻:“什么?!”
“擦擦擦擦...”声越来越大,众人一惊,只见四面八方的木桩子竟然在绕圈变换位置!仿佛是进行某种仪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