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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已过,夜雨飘渺,此时军营中地茫茫灯火,冷风细雨划过,更觉清冷。
慕容敛歌连夜跟重要将领商议完军事,毕竟第二天若行程顺利的话,他们便可赶到灵川,大梁的先锋军队预计明日便会来接应。慕容敛歌理了理思绪,迈着有些倦乏的步子,朝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此时的傅纪言早已经陷入了睡梦中,微微蜷缩着身子像极了缺乏安全感的孩童一般,微微蹙紧眉心,好似陷入的梦境不是很愉悦地样子。慕容敛歌走向床榻,注视着傅纪言地一颦一簇,不知为何,看着傅纪言俊俏的脸庞上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觉得有些心疼,她很想要将傅纪言额头上的微微皱纹给抚平。当慕容敛歌想要触及那如玉般脸颊时,却收住了手。什么时候,她居然开始对傅纪言动了恻隐之心了?这显然跟自己的初衷不一样。慕容敛歌,你清醒一下,你身边这个人只是那利用的棋子而已,切莫对她抱有任何其他想法。慕容敛歌赶忙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定是这么多天日夜兼程赶路才让她如此劳神,她现在需要沐浴一番才好。
于是慕容敛歌轻声离开床榻,朝着外帐走去,掀开帐帷,两名守兵正严密把守帐外,谨防有异动。慕容敛歌朝其中一个守兵低声道:“你且去帮我提两桶热水,送于我帐中。”
守兵侧身,拱手答道:“傅副将此前曾嘱咐我等,说元帅您大约亥时会回来,所以命我等亥时时分已将热腾腾的热水送至帐内。”
慕容敛歌闻言,心中突生淡淡暖意,想不到傅纪言居然如此心细,知道今夜夜雨星零,定会打湿她的衣衫,居然如此体贴地差人将热水提前烧好送至营帐中……慕容敛歌不再应言,手又将帐帷放下,转过身去,径直往帐中的屏风处走去。果不其然,木桶旁真的放着两桶热腾腾的热水。
慕容敛歌抬手将热水倒入木桶中,将自己身上穿着的重重的铠甲全部解下扔到一边,只觉得身上万斤落地般的轻松。又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将衣物挂于屏风上,玉足轻巧地踏入水中,随即将整个光滑的身子也没入水中。感受着热水的包裹,慕容敛歌只觉得浑身紧绷的肌肤、紧绷的每一个毛孔都疏散开来,好不舒适。慕容敛歌轻轻地舒着气,闭目养神,感受着热水包裹着身体的愉悦感,行军打仗的日子多么艰苦,也不可能天天沐浴,今日能好好的沐浴一番,自然是身心愉悦。可是军营的生活多么艰苦,这么多年来,她岂会不知?可是就算再艰苦,她也咬着牙都挺过来了,只是自己的身体总归是不像男子般那样强壮,有时候会无意间伤了身体,或者还有那令女子痛苦万千的月事,还好,这些她都忍得过去,慕容敛歌舒展眉心开来。随即又想到此时在床榻睡的昏沉的傅纪言,这近一个月的行军,虽然中间有些小插曲,可是显然傅纪言的身体情况要比自己好得多。除了她知道傅纪言是女子身体之外,她的体力、与男子无异,看来定是昔日经过很长的艰苦训练才是。若真的单打独斗起来,自己恐不是宇文长陵的对手吧?慕容敛歌心中淡淡想到,不禁有些疑惑,这宇文长陵幼年时候到底是如何成长的呢?使得她如同现在这样活着,服下的绝阴散会毁了这个女子的一辈子,而她这辈子却要带着如此假面具的活着,若是宇文长陵还是宇文长陵的话,那她真的愿意这样活一辈子吗?不知为何,慕容敛歌想到此,心中不由得泛起怜惜之情,同为女子,自己显然要比她活得快意很多,尽管……
怎么回事,慕容敛歌倏然睁开双眸,这几日来为何自己老是想起这人来,想这人的次数居然比想军事还多?慕容敛歌有些懊恼,伸出沉在水下的双手捧起水来朝自己脸上击了几下水花,随即将整个身子连同头部全都埋入水中,她需要静静沉思一番……
约莫过了一刻钟,慕容敛歌这才从水中探出头来,站起身子,用干净的白布将□□的身体擦干净,抬起脚踏出木桶,将干净的衣物换好,这才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
“爸爸,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慕容敛歌正在用干布用力擦干自己湿漉漉的发丝,便听到床榻上傅纪言喃喃自语声,语气中略带急切。慕容敛歌心下疑惑,走到榻前,见傅纪言嘴中仍不住地发出呢喃,额头上沁出丝丝汗珠,滑落到脸颊上。看傅纪言此番有些痛苦的表情,定是做了噩梦。蓦地手臂被傅纪言紧紧抓住,只听到傅纪言继续呓语:“顾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那么喜欢你,你却利用我,却这样利用我。”眼角处居然渗出了点点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与汗水混为一体。
慕容敛歌听着傅纪言地胡言乱语,心中一震,细细思量方才傅纪言的话语。这傅纪言在梦中应该提到了两个人,这“爸爸”跟“顾洺”应该是两个人,那傅纪言又说她喜欢顾洺?分析至此,慕容敛歌不由得眯起眼睛来,这傅纪言不是说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吗?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那顾洺是谁?怎么在梦中还喊着这个人的名字,这让慕容敛歌很不悦,很不悦。她已经理所当然将傅纪言视为自己私有,一想到傅纪言心中还有别的女人,慕容敛歌心中很不快,只有她能如此对傅纪言,傅纪言不能这样对她。
慕容敛歌心中阴沉地想着,手上力气加重,将傅纪言紧紧抓着她的手,冷冷拍下。没想到,这一拍,却将噩梦中的傅纪言拍醒了。只瞧傅纪言倏然坐起身来,脸上泪痕仍在,一脸慌神呆滞着,惊魂甫定、失魂落魄般地望着坐在她跟前的慕容敛歌。傅纪言从梦中惊醒慌了神,一睁眼便看到慕容敛歌坐在她身边,心中稍感安慰,舒了口气。现在的傅纪言心中很是脆弱,她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遂连想都不想地一把扑入慕容敛歌的怀中,带着些许伤怀,抽泣道:“敛歌,我做噩梦了,我梦到我爸爸了。”是的,傅纪言做了噩梦,好似时间又让她回到了过去,回到傅湛被抢救的医院,回到那日她撞破顾洺跟一个未知男人纠缠的情景……不知怎地,心中如受到重钝钝击一样疼痛,不由得留下两行清泪。
慕容敛歌本来有些冷漠的身体,在抱着傅纪言的一瞬间变得温暖起来。又觉得傅纪言梦中的话像真的,又不像真的。心中怀揣着疑问,嘴上也问出了口:“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着,心上怜惜,不由得抚上傅纪言的后脑勺,没有将傅纪言推开。
傅纪言突然从慕容敛歌怀中挣扎开来,正襟坐在慕容敛歌跟前,看着慕容敛歌刚出浴的染上了些许红晕的脸颊,咬了咬嘴唇,思忖了片刻,吞吞吐吐道:“敛歌,我有件事情跟你说了好久了,我、我如果告诉你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会相信吗?”傅纪言试探地问着,她不知道敛歌能不能接受她如此荒诞的说辞?或者听了她的话把她当成怪物一般看待。
“什么?”慕容敛歌对傅纪言的话捉摸不透,不由得瞪起双眼,疑惑问道。
傅纪言端坐了片刻,缓缓启口:“有些话我一直不敢说,我怕你认为我古怪,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顿了顿,好似鼓足了很大勇气,一脸坚毅地望着慕容敛歌,“其实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我在我的世界中……”
傅纪言说得情难自禁,控制不住眼中地泪水,今夜她将自己所有的秘密一五一十诉说跟敛歌听,她想要敛歌了解她的过去,不管她的过去是多么匪夷所思,抑或是多么难堪,不管慕容敛歌怎样看她,她都想告诉她关于她的一切。
慕容敛歌定定着望着傅纪言,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带回来的宇文长陵不是宇文长陵,而是傅纪言。不,不是这样,应该是莫名其妙的穿过来的傅纪言占据了本来属于宇文长陵的身体和意志,这件事情虽然听起来觉得荒唐,但通过这多多日跟傅纪言地相处,她的行为和举止的确与常人相悖,她说得也不一定不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在慕容敛歌选择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心情突然松懈了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跃入心尖,让自己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松了开来,却不知为何。
有看着傅纪言这样将脑袋埋于榻上,痛哭流涕的样子,有些不忍。傅纪言十六岁的时候便被所谓的继母强迫,不光骗了她的身子,还骗了她家所有的财产,这样凄惨的经历着实让慕容敛歌打了寒颤,原来傅纪言也是个可怜的人。转念一想,原来女子跟女子真能在一起……心中一怔,手,不自觉地攀上傅纪言后背,继而将她的身子直起来,双手抚摸上那泪流满面的狼狈脸颊,直视着那哭得发红的双眸,安慰道:“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现在的世界才是你真真正正活着的世界。你是傅纪言,不是其他任何人,我并没有嫌弃你,你还是我的夫君。”或许,这样的傅纪言对自己更有利,这样也许她就不算利用傅纪言了,而傅纪言也会更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对付北齐的有力武器。对,傅纪言和宇文长陵定是两个独立的存在,慕容敛歌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