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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离坐在屋里,听着楼下的动静。夜里,十几个少年被人捆着,送到了客栈门口。她拉开窗户,偷偷看去。仿佛看见了了当日在飞鸿岛,战战兢兢的孩子们。
她吓的一下关好窗户,不敢再想。捂着被子裹紧自己,深怕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夜里的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折腾一晚。
天微微亮的时候,关离听见一阵哭声。她匆忙起来,打开窗户一看,却见一对穿着破烂的夫妻,在跪在客栈门口哭喊。
她一愣,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客栈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关离定睛一看,正是于爷。那对夫妻一看是于爷,立马磕头道“爷,求您再宽限几日,就几日,咱们一定将钱还上。求您不要将我儿子卖到飞鸿岛,那就是人间地狱啊。”
夫妻二人哭喊的凄惨,路过的人不少露出同情的目光,可谁也没胆子上前管事。
于爷一脚踹开磕头的男人,唾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了,哪里有钱还我?老子送你儿子去挖金子,是让他享福,怎么就害他了。”
男人满脸沧桑,生活的磋磨让他没了尊严。他爬起来再次跪求“于爷,求您发发善心,你让我去吧,把我儿子留下。”
于爷又给他一脚“呸,你个老不死的,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那钻小洞的活,是你能干的吗?要的就是这样小的孩子。”
他冷冷鄙视两人“识趣的赶紧滚,否则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两人仍然执着,不肯让儿子去送死。于爷气恼,一脚踹在男人的心窝上,男人扛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女人见了哭的痛苦慌张,赶紧抱住自己的男人。
关离气愤的握紧了拳头,忍住杀人的冲动。
夫妻二人的求饶声,没有唤起于爷的同情,却惊来了他们的儿子。那小男孩一看见自己的爹娘,立刻跑过来,要厮打于爷。
于爷大力一甩,将男孩摔打在地。男孩撞在门框上,痛晕过去。女人见儿子晕过去,气愤不已,冲上来想阻拦于爷。
可惜,她哪里是于爷的对手。眼看她被人打倒,吐出血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管闲事的。而于爷的同伙,看好戏一般,笑看热闹。
“死婆娘,你自己找死,老子就成全你。”于爷被女人抱住脚,挣脱不得,拿起手上的大刀,就要杀人。
女人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死了吧,死了也好,做人,太苦。
可痛苦没有如期而至。
一声痛呼,于爷的手被飞镖刺中。他转头看向伤了自己的人,却看到好几个人呆在那里。他唾骂“艹你娘的,是谁下的手?”
众人不安躲开,关离从楼梯口走来。“是我。”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扫一眼地上狼狈痛苦的一家人。迎上于爷不善的眼神“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不要命了。来人,给老子拿下她,往死里整。”
于爷的喽啰得令,几个冲上来要抓关离。关离抽出腰间的软剑,不过十几招,就杀光了喽啰。于爷愣住,没看出这丫头还是个硬茬子。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于爷不安退后,哆嗦看着关离。
关离扯出个讥讽的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于爷摇头。
“我是你奶奶!”话音刚落,关离一剑结果了他。于爷不可置信捂着自己的脖子,靠在门上倒了下去。
变动来的太快,众人一时间都忘了反应。关离回身,走到女人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为什么不敢反抗?”
是了,为什么只懂得求饶,却不知反抗。为什么宁可被打的吐血,却不敢反抗这样的恶势力?
女人愣了愣,惶惶不安道“反抗的话,他...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们是谁?”
女人想了想“要...要债的,还...还有官府的。”
关离冷哼一声“那你不反抗,他们放过你们了吗?”苦苦哀求,期盼这帮人大发慈悲,这帮人同情他们了吗?
女人摇摇头,哭出声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求饶没有活路,反抗也没有活路。他们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关离愣住,他们不知道怎么办。受了苦难,本该求助官府,可官府不管他们的死活。官府只在乎自己是否收到税。官老爷只在乎自己是否升官发财,能多娶几房小妾。
没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生而为人的权利,他们不懂。他们唯一懂得是,要像牛羊一样听话,老实干活,不要惹事。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
关离深吸一口气,逼回自己的眼泪。大声道“这世间不给你公道,那就自己去争。他们这样的畜生,就是用老实本分来欺骗你们,逼的你们不敢争取自己的活路。”
她看向屋里的人,还有那些被拐卖来的孩子,高声道“你们听着,今天这人是我关离杀的。若有人问起,你们尽管说去。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不是官府黑势力欺压的牲口奴才。你们若想活的太平公道,就别像他们一样,只会跪地求饶。”
“罪恶,只能用血来清洗!”
关离的吼叫震荡在每个人心里,直到她离开,人们都回不过神来。等官府的人赶到,被拐卖的孩子还有那对夫妻,都已经消失不见。唯有几个人贩的尸体,被掌柜的清理了,放在门口。
不过一日,关离的大名就传遍了临水城。
而原本要去利州城的船,改道去了无名岛。
关离看着一船战战兢兢的孩子,心下嘲弄自己。承认吧关离,你就是个爱管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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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离找到蒲先生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浇花。关离一脚踏进去,看着蒲先生道“我能问先生几个问题吗?”
蒲先生似乎早知道她要回来,并不诧异。“你想问什么?”
“先生既然致力于改变这世道,为何不入仕或者开门立派,教书育人?这种行为,不是更能将火种延续,实现你心中的抱负吗?”
蒲先生笑笑,不答反问“你可知,这世上最了解张公的人,是谁?”
关离摇头。
“是梁太祖!”蒲先生放下手里的水葫芦,走到关离眼前“世人都不知道,太祖跟张公,其实知己知彼,相互欣赏。”
“张公之所以愿意让权,乃是知道,那时的天下,唯有太祖可以统一中原结束战乱。而太祖之所以追杀张家人,一来,是为了给张公报仇。二来,是因为他怕!”
“怕什么?”关离不解。
“怕张公的思想,动摇天下人心。在太祖心里,知道张公的话是对的。可是,太祖的心更自私一些。唾手可得的皇位,他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利。”
“一家之言的权利,太诱人了。”蒲先生淡淡道“人心里,都有欲望,尤其是掌控别人的欲望。而这掌控天下的权位,太祖放不了手。”
“所以,太祖诛杀张氏一族,最重要的,是将张公的著作思想,化为灰烬。只有这样,才能让天下人,心甘情愿被皇权统治。”
“你说,这样的大越,如何能让我入仕?又如何容许我开宗立派,传授张公思想?而更重要的是,阿离,人们从不相信空洞的真理。人在绝望时,唯有眼前的实事能让人信服。”
“我们不是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做不来闭门造车的事。我们无法用一堆自己都不信的真理,去欺骗世人。这世间的真理,应该用实践来证明真伪。”
关离愣住,她竟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
垂眸思索一下,她抬头看过去“先生,既然明知这理想遥不可及,你们又为何非要找上我?你们对我,到底怀有什么目的?”
蒲先生又笑“阿离,张公的梦想遥不可及,但是你心里明白,他说的都对。这天下,不该是一个人的天下。这苍生,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利。”
“既然是对的事,我们为什么不去做?”
“这世间,所有人都在沉睡,可总要有人先醒过来。醒来人,孤身一人,是走不出这漫长黑夜的。如果不想在黑夜里迷失,要么,继续沉睡。要么,叫醒身边的人,让他们跟你一起,找出通往光明的路。”
“阿离,不是我想要你做什么。而是你愿意,为了这黑暗的世道,做些什么。选择权,一直在你手里。”
对上蒲先生含笑的眼,关离沉默良久。她想做什么?想起那些无辜被压迫的人,想起他们说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关离恍然明白,她渴望的,是让这南海的人,能活的像个人。
努力劳作会有回报,受了冤屈可以求助。不用像牲口一般,被奴役喝血,宰杀吃肉。
关离相同关节,不再犹豫,跪在地上,给蒲先生磕了几个头“求先生教我,如何才能改变南海的脏污,还世人一份太平。”
蒲先生深深看着关离“你可想好了?”
“是,想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你若踏出这一步,便不再是从前的你。”
“关离已经无路可退,也不愿意再退。”南海已经没有她容身之所,这天下也未必有。只要她依旧看不惯那些欺压的恶势力,她就注定无法心安理得做一个普通人。
既然醒来,她就不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在黑暗中呆下去,只能被黑暗永远吞没。她想活,想看到光明,那最好的方法,是叫醒沉睡中的同伴,结伴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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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平候府内,夜色已经深了。巡逻的侍卫从廊下走过,留意是否有宵小入府。很快,下人们大都回去休息,唯有值夜的人还醒着,随时留意主子的动静。
一道黑影窜动,避开巡逻的人,迅速消失在拐角。
关离趴在屋顶上,忍不住翻个白眼,她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自从跟蒲先生表明心迹,蒲先生就带她见了一个人。还是个打死她也想不到的人,轻韵!
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她哪里想到,当初那个丫头,不是西风岛的人,而是布衣社的人。为自己深深拘一把同情泪,人果然是被自己作死的。
蒲先生告诉她,那本《扶南异物志》背后隐藏的人,就是布衣社的成员。他们散落各地,身份地位各不相同。但是有着同样的信念,认同张公的想法。
关离若想成为布衣社的一员,就必须打开轻韵手里的铁盒。而更奇葩的是,那个铁盒上的钥匙,关离当初给梁融了。
她苦笑,质问轻韵是不是耍她,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随随便便丢在她门口。
轻韵却一脸无辜,傲娇道“这也是一种考验啊,我原本以为你会破解谜题,打开铁盒呢。谁知你直接把钥匙给别人了,这怨不得我。”
“你这种行为考验的是什么?”关离不信她。
轻韵耸耸肩,嗤笑一声“就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不出我所料,是个傻子。”
关离“我哪里傻了?”她觉得自己要暴走了。
“不傻你那么轻易把这东西交给别人,结果如何?差点被人算计的丢了命。”轻韵不屑笑笑。
要不是蒲先生阻拦,关离觉得自己一定能将鞋子拍在她脸上。
可是气归气,事情还是要做。
于是关离经过多方打探,还是决定来找梁融。但愿那小子没有将东西丢了,不然....她干脆直接劈开那铁盒算了。
关离正想着,这破地方这么大,到底梁融在何处的时候。猛然听到一阵尖叫“抓刺客!!”
我日你大爷,又是那个王八蛋闯进来了。
她抬眼看去,恰好跟一黑衣人看了个对眼。那人看到关离一身黑衣,也很诧异。可侍卫来的快,那人一个飞镖过来,这是要将关离弄出去,吸引侍卫的视线。
关离险险躲避开,一个脚滑,往下掉去。
好在她运气好,落在大树上。只是闪了腰,眼看侍卫闻讯而来,关离慌不择路,随便打开一扇门,钻了进去。
可还不等她喘息呢,一道掌风便劈了过来。关离赶紧避开,那人动作更快,一把扯下她的面罩。借着外面微弱的烛光,他们看清了彼此的脸。
真没想到,双方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再相遇。关离呐呐开口“梁融?”
梁融看一眼窗外,知道巡逻的侍卫赶来。也来不及说什么,一把抓过关离,隐入内室。
不一会儿,大门外火把云集,侍卫站在门外高声道“刺客在这。”
观宇不过上了个茅房,一回来就看到这阵仗,来不及阻止,那帮人已经冲了进去。然后就是一声尖叫,这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侍卫冲到内室,见到了比较香艳的场面。
高贵的承王殿下,正在屋里宠幸一个女人。两人正亲吻的来劲呢,这帮人闯了进去。女人吓住,捂脸埋入殿下的胸膛。
“混账,谁让你们进来的。”承王一怒,死死瞪向几人。手里还不忘用被子裹住怀中的美人,不让她春光外泄。
侍卫这才醒悟过来,这是承王殿下的屋子。侍卫惶恐退出屋子,承王穿好衣服大喊“观宇,死哪里去了。”
观宇仓皇跑进来“王爷恕罪,奴才该死,没拦住他们。”
承王似笑非笑看着为首的侍卫“可以啊,什么地方都敢闯,分明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他一气恼,将桌上的茶盏扫荡在地。
茶杯碎了一地,侍卫惶恐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小的们是为了搜寻刺客,才误闯王爷卧房。”
“误闯?”梁融笑的更加阴冷了“本王难道是第一天住进章平候府不成?你们谁不知这是本王的卧房?我看你们分明是故意的。”
章平候闻讯而来,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冷,赶紧上前赔罪“殿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说罢,狠狠一脚揣在那几人身上“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滚,等着王爷发怒不成。”
这一脚,给了侍卫们台阶下。几人仓皇退出屋内,可脚还没跨到门口,承王却道“慢着!”
众人一顿,不敢动弹。
章平候小心翼翼道“王爷大人大量,还望莫要跟这帮废物一般见识。”这是要求情了。
承王似笑非笑,看一眼章平候,转头问几人“刚才在里面,你们看到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不安看向为首的人。那人咽咽口水“回.....回殿下,什么...什么也没看到。”
“是是是,什么也没看到。”几人跟着附和。
梁融一拍桌子“混账,只怕该看不该看的,都看到了。本王的爱妾,岂是你们能看的。观宇,给本王挖了他们的眼。”
观宇闻言,立刻从靴子里抽出匕首。
几人吓住,赶紧跪地求饶“王爷恕罪,小的们真的什么也没看到,王爷饶命啊。”
章平候见状,忍不住阻拦“殿下恕罪,这几人应该是什么都没看到。也无意冒犯王爷的爱妾,还请王爷看在微臣的面上,放过他们。”他一贯对外的形象,都是体恤属下,仁慈宽厚的。今日若是因为侍卫尽忠,却没有保住他们,那这位承王殿下对自己的态度,可能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