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撕开

蚕丝如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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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眯眯眼,心里却似有犹豫。他扫一眼承王跟太子,这两人低眉垂目,可皇帝心里越发觉得不对。无缘无故,怎么会为寒门子弟做主?

    许容县,他恍然抓住重点,万宗安去那里为自己网罗人才了。顿时神色不明,看向太子跟承王。“你说你当街被诬害,那必然有证人。为何过堂时,无人为你作证?”

    孔修仪闻言,大声道“陛下容秉,褚家父子在许容多年,许容百姓早已被压迫的不敢反抗。许容的百姓虽然知道学生有冤,可却不敢当面跟褚县令对抗。此次若不是许容百姓暗中相助,学生也逃不出许容。许容百姓深陷水深火热,只知有褚家,不知有陛下。还请陛下为许容百姓做主,铲除褚家父子这颗毒瘤。”

    站立的群臣倒吸一口凉气,好一句只知有褚家,不知有陛下。这简直是戳到皇帝心窝上去了,皇帝必然痛的想杀人。尤其是,这位被自己的儿子父亲弄的憋屈不已的皇帝。

    “简直岂有此理!!”皇帝怒气冲天,站起来道“刑部,这件事交由你们去查,一定要给朕彻查到底。朕倒想看看,这天下是他褚家的,还是朕的!!”说这话时,还不忘深深看了看承王跟太子。

    这两人依旧恭敬的轻微垂头,看不到任何神情。

    刑部尚书被点名,自然不敢耽搁,立刻站出来应声。趁着皇帝气堵的厉害,梁融顺势再加把火。“儿臣还有事要奏。”

    “说!!”皇帝气的很,还没平复。褚家父子当真可恶至极。

    “儿臣昨日得到消息,万先生在许容授业,不了竟然遭遇刺客,众目睽睽之下,身受重伤,如今生死未卜。”梁融抬起头,迎上皇帝震惊的双眸“陛下,事情发生已经多日,可南海却刻意隐瞒消息。褚家父子秘而不发,身后必然有人。而成恳请陛下下旨,让儿臣亲往南海,肃清南海奸佞。”

    曹丞相闻言,终于抬眼看了看承王。他就知道,这位殿下如此费心,不会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书生。他这分明是利用这件事,剑指南海,不,是海禁啊!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喘不过气来。万宗安是他的人,自己这些年妄图压下承王太子的势力,培植自己的人,全靠他在外面办事。南海,褚家,真是好大的胆子,反了天!!

    “查,给朕查,你择日跟刑部一同去南海,一定要确定万宗安的生死。若是褚家父子当真胆大包天,你全权处置。”皇帝的一番话,让想要阻拦的人痛心不已。

    我的陛下,你怎么这么冲动。

    放承王去南海,那根本是游龙入海。南海这下,彻底要翻天了。

    曹丞相木着脸,心道,这位承王殿下,真是太了解他的父皇了。蛇打七寸,先是用孔修仪的事做引子,激的皇帝气愤。然后抛出万宗安的事,让皇帝彻底失去理智,头脑一发热,就将权柄交到儿子手中。

    他敢断定,皇帝今晚回去冷静下来后,就会后悔。

    都说姜是老的辣,照他看,承王这小子是天生的妖孽。他忍不住庆幸,这样的人太子能降住他,否则将来就是争夺皇位的劲敌。

    别看太子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曹丞相十分肯定,太子跟承王早就通过气。之所以一直是承王说话,那就是不想皇帝觉得他们兄弟同仇敌忾,放松皇帝的警惕心而已。

    于是就这样,承王要去南海的消息,很快传递出去。

    南海,是真的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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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离听到一阵海浪声,觉得自己似乎躺在摇篮里,一晃一晃的。她艰难的睁开眼,如眼的,是白色的纱帐。她挣扎的起来,却感到四肢酸痛,最痛的,是左小腿,那里绑着木夹跟绑带,动弹不得。

    她恍惚想起来,自己杀了伍家的人,将人头挂在城墙前的木桩上。趁着夜色,逃出许容。可是,她怎么到了这里?

    这似乎,是在船上。

    船舱门咿呀一声被打开,进来一个身影。关离一看,顿时惊呼“师傅?!”

    庞义空上下打量她一下,端着药走到她跟前“喝了!”

    见他神色不虞,关离接过碗,闻到难闻的药味,实在不敢下口。庞义空见她这样,嗤笑一声“怕吃药,是想当瘸子不成?”

    一听要成瘸子,关离也不再矫情,一口将药全部喝下。可这药,也未免太苦了些。关离皱着一张脸求道“师傅,给口水喝呗。”

    庞义空不搭理她,而是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苦吗?”

    关离猛点头,何止是苦,简直是苦到家了。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苦的药,这是谁开的,太缺德了。

    “苦就对了,我特意让老蒲给你多加了半斤黄连。”庞义空似笑非笑看着关离,对她的痛苦哀怨视而不见。

    关离想骂娘,要不是她腿脚不便,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她实在难受的紧,只能委屈装怂“师傅,人行行好吧!”

    庞义空见她这样,从怀里掏出一包话梅,丢给她。关离如获至宝,一口塞进去。话梅的酸甜味在嘴里化开,渐渐消除苦味。她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话梅真好吃。

    “看不出来,你长本事了,师傅我外出一趟,你就杀人全家,心够狠的啊。”庞义空讥讽关离,当时他得到蒲先生传递的消息,特意赶往许容找人,谁知半路得到消息,苗家人被杀。他当即急匆匆赶往许容,却在半路遇到昏迷的关离,还有哭的一塌糊涂的妞妞。

    要不是他出现的及时,这丫头只怕就要发烧,病死在路边了。

    关离闻言,却紧张问“妞妞呢?”

    “自己的事都快顾不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庞义空好看的眉眼,全是讥讽。

    关离却倔强道“妞妞不是别人,她是我妹妹。你开告诉我,她怎么了?”醒过来这一场,还没见到人,她自然心焦虑不已。

    “妹妹?”庞义空不急着说妞妞的事,反而奚落她“没有血缘的,也能算妹妹?”

    “谁说一定要有血缘才算妹妹?”关离气鼓鼓“师傅你怎么这么刻薄,我被苗家人所救,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几年,早就将他们当作我的家人,妞妞她就是我亲妹妹。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庞义空一顿,没想到能从关离嘴里说出这番话。他似乎有些明白,樊爷为何要选中她了。亲人,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舍了性命去搏杀,这样的傻子,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深深看一眼关离,庞义空淡淡道“小丫头受了惊吓,蒲先生正给她救治。你先顾好自己,慢慢养伤吧。”

    “那她怎么样?”关离担心,妞妞那么小,身心都饱受折磨。她真的害怕,妞妞会成为第二个楚婉娘。

    庞义空微微蹙眉,拿过空碗起身道“放心,老蒲的医术,能将人救回来。”他走出去,关上门,关离坐了一会儿,窘迫起来,尿急腿瘸,怎么破?师傅,你害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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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融的人动作很快,不过一日,就将要准备的东西收拾出来。黑青一边剔牙一边吐槽“我这人都到王都了,还没好好逛一逛,你就让我回去。小子,不厚道啊。”

    梁融喝茶的手一顿,白他一眼“想玩玩再走?可以,我明日安排人带你在王都逛逛,我们先出发,你晚点再来。”

    这是要抛下他,自己先出发。黑青还来不及说什么,纱姑娘也认同“也好,你第一次来,多玩几日,稍后跟来也不是什么要事。”

    侯三闻言,跃跃欲试,他昨日只在南大街逛了逛,还没去别处看看。这王都就是不同,比利州城不知大了多少辈,花样也多,南来北往的新鲜货很多。昨日他还看到了波斯西域来的舞娘,真不是一般大胆,露着肚皮就在那里跳舞,看的他口干舌燥。

    那肌肤白的,啧啧,南海所有世家小姐的加起来,都比不上。就是五官太硬了,少了大越女人的娇媚,嗯,还太高太壮了。

    侯三正盘算着多留几日,可以再看看别的新鲜事,不料,黑青却站起来,焦急道“那怎么行,你们孤男寡女单独去,太危险了,我还是跟上吧。”

    梁融一顿,唇角含笑,意味深长在黑青和纱姑娘身上扫一眼,“这么说,你不是男人了?”一路从南海来,你跟纱姑娘难道不是孤男寡女。

    黑青一下噎住,瞟一眼纱姑娘,见她淡定喝茶,神色干干道“我...我那不是担心你照顾不好女子吗?你一个王爷,自己都要人伺候,哪里能照顾纱姑娘?!”

    梁融笑的更加玩味,“无事,狄叔会安排随侍的婢女嬷嬷,你可以放心留下。”

    侯三着急,忍不住去拉黑青,想要他留下。黑青甩开他的手“你拉我干什么!”又看向纱姑娘“纱姑娘,你看你才来王都,不如多休息两日,以免舟车劳顿,太辛苦?”

    放下茶盏,纱姑娘淡淡拒绝“不了,我报仇心切。”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如.....”黑青还没说完,纱姑娘一个眼神瞟过来,黑青顿时不发话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王都里的波斯舞娘,没关系,你多留几日,王爷不会怪你。”纱姑娘笑的十分贴心,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黑青顿时焦急起来“瞧你说的,我是那重色轻友的人吗?好好好,我明日跟你们一起出发。”

    侯三发苦,再次来扯他的衣袖“帮主,好歹让下面的兄弟多玩两日。”这可是难得来王都啊。

    黑青甩开他道“废什么话,再留你魂都要被那帮波斯的妖精勾走了。看我回去不告诉杏丫头,让她用狠狠收拾你。”

    侯三心里骂娘,呸,你个不要脸的,为了女人,连兄弟都出卖。

    事情就这样敲定,再无回旋余地。侯三哀怨跟在黑青身后去休息,边走边瞪黑青。黑青全不在意,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见不得纱姑娘跟梁融单独走。

    艹,这烦躁的心情是怎么回事。走到房间门口,他忍不住回身问侯三“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

    侯三心里嗤笑一声,面无表情道“那是帮主您爷们,见不得她一个姑娘家为难。帮主,您真是讲义气。”

    黑青闻言,深深赞同“没错,你说的对,老子那是对朋友讲义气。”

    侯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阴阴冷笑,呸,让你重色轻友,老子就不告诉你为什么,让你当一辈子童子鸡,让你给杏丫头打小报告。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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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了几日伤,关离觉得自己能落地了。求着庞义空弄了拐杖,走出船舱,呼吸着大海上的空气,深深感慨“真是辽阔无边啊。”

    在船上已近待了好几日,关离曾经问过庞义空,他们要去哪里。庞义空却不回答,只说到了她便知道。弄神神秘秘,要不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买卖的价值,关离险些要以为他会拐卖自己了。

    “卖你?省省吧,一个残废,能卖几个钱,还不够我一趟船费的。”庞义空一如既往的嘴毒。

    “师傅,这么贬低自己的弟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关离哀怨看他。

    庞义空凑近关离,露出一口白牙“你师傅我看着像是有良心的人?”关离一堵,好吧,你赢了。

    船夫吆喝一声,庞义空见是找自己,便转身离开。关离单手扶着船边,望着无垠的大海,还有飞舞的海鸟,心里感慨,还是活着好。

    “腿好些了吗?”熟悉的声音传来,关离回头,笑道“蒲先生。”

    醒来当日,蒲先生就来为她诊脉,隐隐叮嘱了好些话。关离当时担心妞妞,一直追问妞妞的情况。蒲先生见她执着,才带了她去见妞妞。

    这次的事情对妞妞打击不小,因为自己的冲动,连累父母惨死,又遭受了那么多侮辱折磨。甚至差点亲眼见到关离为救她而死,妞妞从被救以后,就一直沉默寡言。

    开始什么也不肯说,蒲先生知道她这是心病,只好先开了一些安神药给她。她痴痴呆呆好一阵,直到见到关离,这才放声大哭,将心里的恐惧不安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阿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爹娘的。”妞妞一直哭,不断重复这几句话。关离听的心痛不已,紧紧抱着妞妞,由着她哭。

    直到她哭的喘不过气,平静下来,才劝慰她“妞妞,这不是你的错,换做是阿姐,当时也会这么做的。”

    妞妞不安“真的吗?可他们说,要是我从了伍轲,不反抗,就不会害死阿爹阿娘了。”她被囚禁欺辱的那段日子,每个人都这么说,她嘴上反驳着,可心里却忍不住赞同。

    是她的错,若不是她一时冲动,打了伍轲,怎么会连累爹娘丢了性命。还害的阿姐差点断了腿,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

    关离见她如此,赶紧打断她“胡说八道,那帮坏人的话,你怎么能信?一个人被人害,难道不该反抗?难道只有受着,才算是对的?”

    妞妞含泪,一言不发,眼里全是愧疚。

    关离知道,如果今日不将这心结给她解开,往日只怕是要落下心病,钻牛角尖的。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说你吗?”关离握住妞妞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

    妞妞摇头“不知道。”

    “因为他们卑鄙无耻,不敢承认自己是坏人,不敢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他们想将自己身上的罪恶感转移到你身上,让你认为因为你的反抗,才招致了疯狂的报复,其实才不是这样!!”

    “你是人,不是阿猫阿狗,更不是谁的奴隶。他们凭什么欺辱了你,还不准你反抗?你打了伍轲没有任何错,他要羞辱你,你的反抗是正确的。是他们心思龌蹉阴暗,容不得别人对抗自己,才要狠狠报复你。”

    “他们就是想用这种卑劣的招数打击每一个反抗他们的人,他们想把人们变成他们的奴隶走狗,为他们所用,受他们驱使。哪怕受了委屈,也不敢反抗,反而要认为,反抗只会招致更大的报复。”

    “妞妞,我问你,你想做他们的奴隶走狗,被他们任意羞辱打骂吗?”关离紧紧盯着妞妞,不让她有一丝逃离。

    妞妞想了想当日被狗一样对待,差点被扒光衣服的场景,惊恐痛苦的摇头“不,我不要,我不要当奴隶走狗。”她是人,不是畜生。

    “这就对了,你是人,跟他们一样平等的人。谁也没有资格因为一己私欲,将你羞辱。妞妞,你要记得,反抗欺辱与犯罪,不是错误。那些挟私报复,谋害他人的家伙,才是人渣败类,最该被惩罚的是他们,不是你。你是勇敢坚强的好孩子,你什么都没做错。”

    关离说双手抱着妞妞的脸道“记住我说的,你没做错任何事,明白了吗?!!”

    妞妞闻言,含泪点头“对,我没做错,是他们错了。”

    “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办?”关离问。

    “誓死抵抗,绝不屈服!”妞妞道。

    关离欣慰,摸摸她的头,紧紧抱住妞妞“记得今天的话,不要害怕坏人。世上所有的坏人都只敢欺负比她弱小的人,狭路相逢勇者胜。妞妞,你一定要勇敢。”

    关离的安抚起了作用,妞妞终于不再痴呆,但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无知天真。父母的死,让她一夜长大。她开始央求庞义空教她功夫,她想像阿离姐姐一样,勇敢又强大,再也不让人欺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