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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通往政和殿的宫道上,一群身着暗红色兽鸟图案的官员,缓步往殿内走去。人群里,有官员小声翼翼问道“听说了吗?王都里传言?”
他的同僚小心看一眼周围,才压低声音道“陛下病重那事儿吗?这里的人,都听说了吧。”声音很小,可他还是听清楚了。
“您说是真是假,陛下这可都半月没临朝了。”另一个同僚说道。
其他人虽然不说,可心里都狐疑的很,平王半月前,趁着陛下病重临朝。说是代理朝政,可他们心中都有疑惑。原本想着能亲自面见陛下,可作为群臣之首的曹丞相,却忽然也病倒。一时间,朝臣谁也没提出面见皇帝。
没有人领头,平王轻易掌控朝局。
这段日子,平王春风得意,众臣夹着尾巴做人。唯有平王的亲信,耀武扬威了一阵子。职位高的不说话,职位低的,也没必要触霉头。
于是朝堂上短暂的维持着平静。
可如今皇帝病危,若是如传言一般,时日无多,那就不同了。接下来,事关储君,这时候要是站对了队伍,将来可是飞黄腾达的。有那野心的,忍不住就心里蠢蠢欲动。
等众人达到政和殿内,太监遵循古礼,唱和几声,政和殿的门,才被打开。巨大的宫门被几个小太监合力打开,大臣们排好顺序,鱼贯而入。安静的低着头,静静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了一会儿,平王姗姗来迟,走到监国的位置上坐好。大臣们纷纷行礼,跪拜平王。但不同于帝王之礼的三跪九叩,行的是亲王之礼,不过微微叩首而已。太监高喝一声“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大臣们有人一言不发,有人上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拉扯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平王忍住想打哈欠的感觉,对太监使了一个眼神。
太监会意,正要高喊退朝,却听到门外一声大喊“臣有本上奏!!”
大臣纷纷回头,看向殿外。
只见多日未见的曹丞相,此时容光焕发地大步而来,丝毫没有病人的样子。他已出现,朝堂之上难免出现一些细碎言语。
平王忍不住捏紧了扶手,心下微沉。这老家伙,看着来者不善啊。
曹丞相走到殿前,环视拱手行礼道“臣有本奏。”
“说!”平王冷冷道,想看他要做什么。
“近日王都传言,说陛下龙体欠安,更是传出谣言,皇帝时日无多。臣恳请平王,让我等去探望陛下,以破谣言。”曹丞相直击问题关键,这场在王都里的传言,大臣们纵然议论,可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问出口。
有那官员赞叹,曹大人许久不见,已出现就抛出这么大的题,不愧是丞相大人。
平王闻言,立马就气冲脑门,紧紧捏着扶手。他努力压制怒气,咬牙道“丞相大人有心了,您的忠心,本王会转给父皇的,只是眼下父皇得了风疾,太医交代,避免见人,一面影响病情。众卿家还是等父皇龙体病愈,在来觐见吧。”
可惜,曹丞相并不买账。他今日仿佛跟平王杠上一般,毫不退缩“平王恕罪,陛下的龙体乃是国祚之本,如今王都传言越演愈烈,若是今日不能解开这等疑惑,我等如何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大越的江山社稷?”
曹丞相说的凶狠,一瞬间将所有大臣牵扯进来,平王到底忍不住,站起来道“丞相这是何意?莫不是信不过本王?就算你信不过本王,难道还信不过太医?”
以为这老家伙生病避让,是个识眼色的。可如今看来,也是个不识好歹的。
“陛下得的是风疾,最不能见人着风,若不然,恐有性命之忧。敢问曹丞相,可是想害死陛下不成?”见到自己主子遭发难,礼部尚书立刻走出来,反驳曹丞相。
有人发难,当然有人附和。
臣子有即刻有人站出来道“不错,曹大人,您身为丞相,怎么能如市井妇孺一般,人云亦云。陛下龙体欠安,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您此时听信谣言,非要见陛下,若是耽误了陛下的病情,您这就是大逆不道。”
这人说的狠辣,一下子将曹丞相的忠义,说成了狼子野心。
曹丞相闻言,大怒“一派胡言,本官一心为陛下龙体着想,如何就成了大逆不道。尔等....尔等.......”
刚刚还满面红光的曹丞相,忽然就喘不过气来,开始大喘气,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过去。这一幕,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一瞬间,众人都愣住,完全没有反应。还是小太监率先反应过来,大喊着找太医。
大臣们这才纷纷让开道,让太医过来诊治。
一场朝会就在这样的混乱中结束,平王却松了一口气,觉得老东西病的真是时候,若是一下子气死他,或者气得中风就更好了。
他果然是真龙天子,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平王得意笑笑,踩着台阶,消失在政和殿,大臣们纷纷散去,心中唏嘘不已。曹丞相如此,难道是真不行了?
未料,到了第二日,王都里的谣言更近一步。这一次的内容是,皇帝已经宾天,平王秘不发丧,正准备谋权篡位。而曹丞相为了面见陛下,却被平王与其党羽阻挡,生生气晕在朝堂上。
“一派胡言,父皇明明还活着,是哪个宵小,竟然传出这等谣言。若是让本王知道,必割掉他的舌头,灭其九族。”平王摔碎桌上的茶盏,气的一塌糊涂。
简直是脸都气紫了!
“殿下息怒,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止,您可一定要冷静,否则,就中了小人的奸计。”常韦站在一旁,劝说平王息怒。
“你懂什么,此时此刻,我那几位哥哥正愁找不到借口对付我,此谣言一出,他们定然会嚷着见父皇。一旦他们坚持要见父皇,我可就再也拦不住了。”平王气喘吁吁,端王那废物也就算了,可汾王与易王,哪个是好惹的。
若不是自己占了先机,这两人能活活撕了自己。他现在对他们有所忌惮,不敢逼父皇禅位,可现在这谣言,就像一把刀,正要花划开他精心编织的网,很快,他就不得不放出皇帝。
真要到那时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常韦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眼下放出皇帝,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两人同样着急,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
过了一会儿,常韦忽然道“有把办法了。”
“快说,什么办法?”平王惊喜看着他,殷殷期盼道。
“殿下可记得,下月十号,是什么日子?”常韦一说,平王就愣住,一时没想起来。十号,能是什么日子。
常韦心中微叹一声,笑道“殿下忘了,那一日,是钦天监算的祭天之日。”
这一说,平王到底想起来。所谓祭天,便是每一年,祭祀皇族列祖列宗的日子。到那一天,皇帝皇后需要沐浴更衣,斋戒一日,再到宗庙祭祀。
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也祈求列祖列宗保佑,江山永固,国祚延绵。
这一日,就算皇帝不适,不能亲自前去,也必然让太子代为祭天。
想到这里,平王不悦道“你莫非是让本王将父皇放出来?那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祭天时候放出来,跟现在放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逼死自己?
“殿下稍安勿躁,待属下给您细细道来。”常韦笑笑,继续道“殿下,如今这王都里,最能与您抗衡的,便只有汾王跟易王。既然王都传言,陛下病危,那咱们就将这消息传大一些,让他们都相信。而您呢?”
“明日早朝,等他们要求见陛下的时候,您就答应他们,皇帝会在那一日祭天。这样一来,他们必然不会再逼迫您,要见陛下。”
“然后咱们再通过太医放出风声,说皇帝确实时日无多,您又密谋造反。那对汾王他们而言,是不是一个好时机?”
平王不傻,听出了常韦的用心。“你的意思是,故意让他们相信,我要造反,这样一来,到了那天,他们便会带兵勤王。我就可以名正言顺,除掉他们?”
“不错,不仅如此,您还能借他们的手,除掉皇帝。而您,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登上帝位了。”常韦笑的奸恶,平王却听的顺心。
好一招借刀杀人,这一来,简直是一石三鸟。除掉了汾王跟易王,端王那个病秧子,又岂是他的对手?
“妙,实在是妙啊!”平王欢喜,觉得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计谋,当即吩咐常韦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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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王都某个角落里,梁融正听着王铮的禀报。他虽然觉得惊讶,却并不觉得意外。原来当日害他落水,想要他性命的,正是平王的人。
梁融的手指放在茶盏旁轻轻敲了敲,王铮略微出神,不明白主子心中怎么想的。关于谋害主子落水那件事,他到南海之后,就嘱咐这边的人调查,可当时身在红岛,一时没顾得上这件事。
如今回到王都,这件事又被下面的人提起。
王铮得了消息,也不管其他,急忙赶来禀报。在梁融看来,王铮这一点十分好,从不会自作聪明自作主张。遇到事情一定会清楚告诉他,至于怎么做,全看主子吩咐。
这件事的根源,还是从那件劫船案说起。起初梁融还以为,是利州城里有人不想他到来,才故意害他。可经历红岛一事来看,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而如今,王铮顺着当初船老大,远房亲戚周汤的线索一路查,竟然查到了平王头上。梁融怎么也灭想到,害他的人,竟然是皇叔。
可.....梁融疑惑,当时他只是一个小皇孙,还是纨绔子弟一个,平王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的害他?
那叫周汤的小子,七拐八拐的亲戚朋友关系,最后不过跟平王府座下一个叫常韦的谋士有所牵连。梁融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有些问题。
“你确定那周汤认识常韦?”梁融狐疑道。
“十分确定,属下派人去查探过,那周汤虽然隐蔽身份,可他们是一个地方来的,下面的人查了查,发现周汤早年在乡里喝花酒,打死了人。若不是常韦出面救他一命,他早就死了。”
“后来,这件事被常韦摆平,周汤也跟着常韦来到王都谋生。常韦为人谨慎,一直偷偷跟周汤联系,而周汤又一直在码头做事,俩个人看起来,丝毫没有联系。”王铮将线索说完,静静看着梁融,等待他的吩咐。
梁融想了想,“这样,你先找人盯着常韦,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说平王想害死他父王,他是信的。可针对他?他不太相信。全王都的人都知道,端王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个纨绔儿子。
王铮领命,起身出去。
梁融拿起茶盏,看了一眼屋外的天。事情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朝堂传来消息,平王抵挡不住汾王跟易王的威压,做出退让。下月十号,会让皇帝出来祭天。
这都在他的预测计划中,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他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被他漏掉了。是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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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离打个哈欠,拿着小敲子在海边的石头上,敲着生蚝。今日一大早,就听见妞妞嚷着要赶海,她以前生活在山里,从没见过大海。如今生活在海边,对于赶海这件事十分好奇。
当妞妞带着她来撬生蚝的时候,她兴奋的不行。生蚝啊,原汁原味,没有污染的生蚝。现代的时候,可多人吃了。在内陆比大海卖的贵不说,味道还没有原产地的新鲜。
可撬了一会儿,她就觉得累了。哎,果然看跟做是两回事。撬了半天,她还没撬的比妞妞多,真是丢人。
苗路走过来,看了看关离,略带尴尬道“你....你这么撬,都撬坏了,还怎么吃啊?”
关离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人家的篓子里,撬的那么多,还各个饱满。她的篓子里,都是碎掉的壳,完整的....没几个。
好在苗路也不嘲笑她,而是蹲下来,跟她道“你这样撬,很容易的。”苗路挥着小敲子,做了一下示范,关离看出窍门,这才找到方法,小心翼翼模仿他的动作,撬了起来。
正要开心,却听到一阵杂乱声。关离抬头看过去,这一看,吓一跳。
只见几个嚣张跋扈的人,像是在海边驱赶什么人。关离还来不及说什么,苗路已经拉住她躲藏起来。而苗思早已悄悄跑过来,躲在苗路身后。
三个人躲在暗处,直到脚都蹲麻了,确定那帮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出来。
关离诧异的问道“那些是什么人?咱们为什么要躲?”
苗路拉着苗思往回走,边走边道“他们是褚柏成的人,你若是见到他们,一定要躲远点。”小小年纪的苗路,已经几分沉稳,果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关离见他这样,微微心酸。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要怕他?”关离好奇道。
“他是许容县里的霸王,我娘说,那不是个好东西,是畜生。”妞妞笑道,带着几分俏皮。
“霸王?”关离一听,就明白,这人可能是传说中的恶霸。这种人,古往今来都有。可...“这种人一般都是欺行霸市,怎么会跑到这贫穷的海边,为难穷人?”
“你有所不知,这许容县的海,都是他们家的,咱们要出海打鱼,甚至捞一些海货,就必须每月给他缴纳保金,否则就不让咱们出海。”苗路面容平静,可关离想到那晚听到苗叔跟苗婶的对话,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保金,要多少?”
苗路顿了顿,停下来看着关离道“要两百钱。”
关离诧异“每家都这么多吗?”
两百钱,这几乎是苗家一个月一半的收入。简直是吸血鬼,怎么能这么剥削老百姓?
苗路摇摇头,淡淡道“按人头算,一家一个人五十文,不分男女。”
关离想骂娘“这不是抢劫吗?他凭什么呀?这海谁规定是他家的?他拿着锄头开出来的不成?”
苗强嗤笑一声,妞妞也跟着笑笑。“人家有权有势,就算他说天上的星星是他家的,大家也得认。”
“难道就没有官府管制吗?朝廷都不管?”关离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样的恶霸,当地老百姓还不是被欺压死?
“褚柏成他爹是县老爷,县老爷是我们的父母官,他说的话就是王法。咱们那里敢对抗?”苗路苦笑,关离也沉默下来。
如今这世道,不比她身处的时代。没有发达的通讯,要告状,甚至是跨级告状,何其艰难,有时候简直是九死一生。
可就算是她的哪个时代,也免不了难以告状的时候。
老话说的好,惹谁都不要惹当官的。生不入官府,死不入地狱。可见这官府,跟地狱是一个级别的。
关离觉得有些苦涩,这世道,似乎并不美好啊。她忽然觉得前途渺茫,不知未来该怎么走。想了想,她决定去拜访一个人,问问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