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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管乐,舞姬翩翩,觥筹交错之间,谢清舒仿佛都快沉醉于酒香之中,忘记自己是谁,以为真的就是众宾客争相吹捧的靖霓郡主了。
半醉半醒之间,她斜倪身旁的扶夏世子一眼,他苍白的脸上因为酒态半酣,难得露出酡红的颜色,一双不算太大却很有神的眼睛里,浮动着淡淡的笑意,仿佛真的只是一位玉面公子,成日把酒言欢,笑傲红尘罢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扶夏唇角微勾,牵出一抹动人的笑意,随手拿起案上一串艳红的荔枝,剥下一颗后,细心的去了皮,温柔之极的送到她唇前道,“此乃你家乡盛产的好东西,从前你最爱吃了,来,尝尝看。”
谢清舒心中在冷笑,表面却很配合的轻吐红唇咬了下去,入口甘甜,的确是好东西,但可惜她吃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她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哪怕眼下的时光有多么令人陶醉,她也没办法忘记自己是受制于人。而这个人,似乎正在尝试迷乱她的心智,将她改变成另外一个身份,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她相信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存着什么好心,还是警醒些的好。
似乎很满意她的配合,扶夏脸上始终带着轻浅笑意,酒过三巡后,便有宾客陆续离席,他一一允了,面上并未露出不悦之色,那般亲切和蔼的模样,倒真让谢清舒误以为他并不是那晚在山洞里的“白无常”,而真的只是一位世家公子而已。
世子!能被称为世子的人并不多。谢清舒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在暗中打量席上诸人的言谈举止以及服饰装扮,试图分辨出扶夏是哪一洲的世子,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可整席下来,她却没有任何机会听到相关的词汇,在场诸人似乎都不是官场中人,谈论的话题无非是哪里的美酒最甘最醇,哪间青楼里的姑娘最美,哪些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值得一观,哪里的景色最美最值得前往。
真是一群酒肉之徒啊!她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席后,四名青衣婢女将她送回了那间厢房,她无奈的躺在床上,听着风吹铃铛的清脆响声,望着窗外的阳光逐渐西沉换成漫天红霞,再望着红霞淡去,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初上,不知从哪里飘来阵阵美妙的琴声,铮铮琴声时而如同高山流水,时而又似小溪孱孱,美妙的音乐缓缓漫过她的心弦,疲倦油然而生,她终究睡了过去。
整整半个月,她仿佛真的就是一位郡主,每日都有人服侍她洗漱,穿衣,吃饭,睡觉,偶尔也会带她去逛一逛院子里的鲜花或是去后院的碧池边喂养锦鲤,当府中有聚会的时候,她也被推去参加,席间会被所有宾客尊称为靖霓郡主,从他们恭敬的态度和言辞之中,谢清舒判断出这位靖霓郡主似乎是扶夏世子在外面认的干妹妹,因自幼体弱,长年缠绵病榻,才不得不生活在轮椅之中,倒和扶夏世子情况相同。
大约就是这种相同的景况,才令扶夏心生怜惜,认她为义妹,带回府**养。
若真是这样一个身世凄怜的女子,遇到这样的好心人,只怕早就感激涕零,只愿为他做牛做马偿还恩德了。
但是,谢清舒的意志并非普通人的坚定,哪怕她被人换成这样的身份,被人日日夜夜培养成另一个人的习惯,养尊处优的生活却并没有改变她的心念,她仍然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谢清舒,无极院“意峰”的唯一弟子。
她在等,等扶夏来跟她谈判,她相信他会来。
所以,这半个月以来,她什么也没有做,非常配合,非常听话,安安静静的做着那位靖霓郡主应该做的每一件事情。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快到月底的时候,扶夏终于出现在她的厢房里,她躺在床上,安静的望着他,他坐在轮椅里,双眸恢复成阴冷的光泽,冷冷的凝视她。
窗外,夜风习习,却无法掩饰已入盛夏的闷热感。
叮叮当当,清脆的风铃声打碎满室寂静,扶夏眯了眯眼睛,终于开口,“你很不错。”
谢清舒笑,“谢谢夸奖。”
“不过,”扶夏漫不经心理了理耳旁几绺散乱的发丝,“你不用再存有人救你的希望了,你的气息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心,重重一跳,谢清舒看着他,并不怀疑。
整整一个月踪迹全无,气息全灭,无论是谁,哪怕是无极院里那些大能,只怕也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立刻想起了上官云修,想起他这段时间是不是疯了一般在找自己?想起他会不会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此刻伤心无比呢?
心开始有些绞痛,她不想上官云修为自己难过,一点也不想。
见她走神,扶夏稍微转动轮椅,慢慢朝床边靠近,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拉回谢清舒飘远的思绪,她凝神望着他,静静等待下文。
从扶夏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输了,他是被自己的坚定意志打败的。这点让谢清舒有些得意,却又为上官云修感到难过。但内心的复杂并不影响她的神情沉稳安定,她的反应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扶夏的话扰乱丝毫心境。
轮椅停在床边三步远的位置,扶夏脸上露出个邪魅的笑容,“我今夜来,是想恭喜你,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所以呢?”谢清舒挑眉。
“你很聪明,知道我会来找你,会跟你谈条件,是吗?”
“也许吧。”
扶夏默了默,右手手指无意识的在扶手上敲起来,每一下都似钟声,敲打在谢清舒的心上,她微垂眼敛,思虎着他会和自己谈什么样的条件,会跟九彩雪莲有关还是跟虚无灵境有关呢?
半晌,扶夏的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她后,沉声低语,“元灵郡主,我可以帮你复仇,让你姐姐元兮郡主和洛尘归那个伪君子原形毕露,你可满意?”
谢清舒的身躯微微一震,看着他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怀疑。
自己是元灵郡主这件事情,她只跟木长陌说过,难道他就是暗妖宫或者其它邪教组织埋伏在无极院里的暗棋?
不!她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疑惑,因为木长陌没有必要。
身为无极院院长的首徒,在书院里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何需如此作贱自己呢?但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出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