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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郭晔从未想过孩子可以是这个样子。
他的休息结束在凌晨时分,属非自然。
头天晚上抱着这孩子回到舱房,遇到头一个难题就是睡在哪里。郭晔看了看自己换上的睡衣与干净的床铺,实在没勇气和这颗泥球同床共枕,只好用武魂给他做了张吊床,至少比光床板舒服。
夜间的逐浪号很平稳,郭晔盘膝坐在铺上冥想,恢复这些天消耗的魂力。黑暗中的小男孩眼皮下微微耸动,半晌后悄悄睁开一道缝,发出幽幽的光芒。
他已经醒过来有一阵了。
舱房内静悄悄的,只有郭晔平缓而有节奏地吐纳。小男孩无声地爬起来,顺着藤蔓一点点溜到地上,动作如同觅食的猫。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亮度,环顾一周便找到房门,四肢着地以动物的姿态缓缓爬行,悄无声息地向外溜去。
“孩子,几点了?不睡觉搁这干ha(二声)呢?”
旁边突然传来一句中文,小男孩下意识一个翻滚扑到房间角落,如狼一样蹲伏下去,对着床铺龇牙咧嘴,威胁的意思非常明显。
郭晔无声地笑了,露出一排牙齿。虽然伪装的很好,但从睁眼的一刻起他便知道这孩子已经醒了,毕竟吊床材料是自己的武魂,一切动静都会传到主人这里。
他刚将双腿伸直,便察觉到小男孩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是明显不信任的表现,只好苦笑一声停住动作。
坐在床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郭晔只好尝试语言交流。
“我这样说话你能听懂吗?”他用标准的斗罗语问道。
可以看到房间另一侧的小男孩点了点头,幅度极其轻微。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再次点头。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次小男孩没有回应,只是眨了眨眼。
“你的母亲,遇到一些麻烦的事情,现在不能照顾你了,所以把你托付给我们,明白吗?”
“她死了,对吗?”小男孩的声音清脆,牙齿好似白瓷般。
郭晔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小男孩开口说话,之前甚至怀疑这孩子是个哑巴,不过最令郭晔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对于这件事的坦然。
“我见过很多人流血,很多的血,之后再也不动。姐姐说那些人死了,现在姐姐也死了。”
“等等!”郭晔抬手打断了他。“你管她叫什么?姐姐?!她不是你母亲吗?”
“我是被姐姐捡到的,我没有妈妈。”
没有哭闹,小男孩平静地叙述着,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郭晔说不出来话,身子无力地靠在床头。事情发展与预想中完全不同,以他的经历,很难想象有人能做到如此程度。曾几何时王瑞不吝于将人性向最邪恶的方向揣测,但这种观念被打得四分五裂。
他又想起那女人的眼神,如崖边老猿。
“好吧。”郭晔的声音比往常沉重许多。“我会带你到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人。我不敢说能找到你姐姐一般的人物,但你既然被托付给我,我肯定会照顾你的。”
小男孩依旧以警惕的眼神看着他,刚才的对话对未必完全理解,也能明白大致意思。于是在犹豫与戒备中,他试着小心翼翼地靠近。
最终,一只仍未长成的手握住瘦削的手,小男孩的手干枯如鸟爪,骨头外几乎只剩一层皮,手心要比手背粗糙很多。
他突然觉得胸口好像堵了什么东西,牵着小男孩走出舱房,平静一下情绪道:
“我先带你吃点东西,然后洗个澡,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行。”
……
逐浪号的伙房里,小男孩端着浓稠的粥,在郭晔反应过来前一口吞咽下去,看得他眼神瞬间直了。这还不算完,不出两秒,小男孩用比常人灵活得多的舌头,将整只碗刮了个干净,没放过一点汁水米粒。
与如同洗过一遍的碗底对视着,郭晔默默放下刚拿起来的勺子,把自己那份也递了过去。
“你慢一点吃,别噎着了。”
小男孩没有回话,用同样的方式处置了这碗粥,放下碗面无表情道:“吃得不够快,会被抢走的。”
“这里没人抢你的食物……”郭晔扶额长叹,小男孩盯着另一边的锅不搭理他。
“你现在肠胃过于虚弱,一次吃太多会出问题的,明天还有。”
郭晔带着孩子上了甲板,淡水在海上航行时是珍贵的,没有洗浴的配额。想给小家伙洗澡只能用海水,虽然身体表面会凝结一层盐粒子,不过他有别的方式处理。
船的头尾与桅杆处都有专门的水龙,这是应对火攻的准备。郭晔来到船尾,用藤蔓隔开一片空间,打了满满一桶水后将毛巾递给小男孩,自己从手环中挑选需要的药物。
当孩子赤条条站在甲板上时,他偶然抬头,浑身猛地一哆嗦,手中的药瓶差点砸碎。
“你……你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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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女孩不解的目光中,郭晔把脑袋抵在船舷上,似乎要在上面钻出一个洞。
“不可能啊,我怎么会看走眼呢?她怎么会是女孩?明明一开始……”
用左手挡住眼睛,他摸索着将药瓶递了过去,带着颤音道:“洗澡总不用我教,还是你自己洗吧,之后把这个涂在身上。”
“记住这个不能吃,是给你治皮肤的,洗完了再叫我,记得把毛巾披上。”
可能还是不放心,郭晔又嘱咐了一遍,说罢几下便爬到桅杆顶端,看着明晃晃的月亮出神。
“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些不敢想象,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时候会怎样嘲笑。
“算了,就当养闺女了。”
五分钟后郭晔感觉到下面传来敲击声,看到女孩依旧分不清眉目的小脸,他感觉世界在惩罚自己——这孩子可能认为把自己沾湿过水就算洗好了。
哪怕学院食堂洗菜也没有这么糊弄。
在他的勒令下,小女孩又洗了第二遍,这次总算有点正常孩子的样子,如果忽略凹陷的双颊。
之前缠在身上的布条已经被郭晔拿去烧了。本来想直接丢在海里,但将其捡起来看一眼后还是放弃了,否则会担心海神第二天直接弄死他,罪名是破坏海洋环境。
很快郭晔发现一个新问题就是没有合适的换洗衣服,原本考虑是小子不用讲究这么多,披着毛巾甚至遛小雀雀都不算什么。反正这里是气候温润的南方,并且处于夏季,但以现在的情况显然不能这样处理。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人的才能都是逼出来的,郭晔先用纱布代替原先的布条让小女孩缠上,然后独自开发了裁缝技能,用浴巾给她做了条口袋一样的裙子。
尽管确实粗制滥造,好歹也算件衣服不是?
当天色亮起后,听眼中带着血丝的儿子陈述当天发生的事,郭子颐在舰桥里笑得乐不可支,完全无视郭晔绿得发青的脸色。最后敲着儿子的脑袋,赞赏道:
“好手段,儿子,老爹当年可没你这两下子。”
不理会父亲的调侃,郭晔用机械般的语调自顾道:“我要去补一觉,麻烦您让杨叔叔或者别人照看一下她,别不小心掉下去了。”
“你岳鸣叔叔虽然也是当爹的人,不过并不太会逗孩子,还是我亲自来吧。”
结果郭晔的担心纯属多余,对于小女孩来说,可能除伙房以外,周围一切都是陌生且危险的,所以她一直待在郭晔的房间,几乎从未出来过。
……
“你有名字吗?或者说,你姐姐叫你什么?”
补足精神的郭晔这些天初次体验照顾孩子的感觉,幸好小女孩十分老实,对自己的话大多也能听得进去,让他少操了不少心。就在郭晔拿着一本书,试图教她认字时,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哪怕养条小猫小狗都要有个名字呢,敢把自己的狗起名叫“一只狗”的终究是少数,何况是养孩子?
“姐姐平时叫我小虫。”
小女孩用蚊子音回答着,可能是想起从前的事,语气有些低落。
“那你姐姐有姓氏吗?”
“姐姐就是姐姐。”
小虫茫然地摇头,她不知道姓氏是什么意思。
难办啊……郭晔已经快将头皮抓破,总不能一直小虫小虫地叫下去。相比起名,姓氏是更难的一项,郭晔不敢随意将郭姓给她使用,父亲那边好说,至少爷爷这关就过不去。
纠结的不止郭晔一人,他父亲看着逐渐逼近的陆地,竟会有黑云压城之感,无时不在长吁短叹。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在外面待几个月再回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我堂堂郭子颐如果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算什么爷们!”
话说的豪迈,实际上信多少只有自己清楚。
当郭晔双脚踩在码头的木板上时,身体下意识地打晃,这是从船上下来的后遗症。
回头将手伸向舷梯上的女孩,小虫看上去有些犹豫。她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这种高度通常直接一跃而下。不过最终还是将身子探出,被郭晔轻轻抱了下来。
虽然并非在岛上出生,也是记忆中第一次来到别的地方。小虫对郭晔描述的斗罗大陆还没有准确的概念,可能以为只是更大些的岛罢了。
周围的生人令她十分紧张,努力将身子向郭晔靠近,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郭晔无奈地笑笑,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跟着我就行了,都说了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声音和在船上一样温柔,隐约透着一丝磁性,不过缺乏了些许信心。
站在郭府的大门前,父子俩都是一样的忐忑,甚至心跳都在同一节奏。
最后还是郭晔先进的门,冷不防被门后一位妇人抱在怀中,本想挣扎又放弃了。
“妈,我不是小孩了,别这样。”
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郭晔一边抗议着,结果被母亲摁着脑门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才十二岁就觉得自己长大了?”
当闫莉将视线移到郭子颐身上时,可以看出他有一瞬因紧张导致的颤抖,咧开嘴想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媳妇的目光逐渐变得有如万载寒冰。
看了看郭晔身后的小虫,又看看自己的丈夫,闫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数次,森然道:
“你居然在外面还有一个闺女?”
聚在门外的杨岳鸣等人自动将身子转过去。
“不是你听我解释……嗷!”
听到父亲在身后惨叫连连,郭晔有些过意不去,拽着小虫走到母亲身边道:
“来,快叫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