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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土土土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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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病态的孤独,不想理会任何人,不想接触任何的事,在生命当中所遇到的一切事与物,似乎都在无声地告诉自己...

    你不适合这里。

    承认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让生命中的污点更加深重一点。

    不要再对任何的人和事物抱有希望。

    那么,就不会再有失望。

    也不会再辜负别人的期望了。

    只要再孤独一点就好了,那么,就能更加轻松,孜然一身,无牵无挂。

    ....

    虚无的风里传来了男人的咆哮,浑身沐血的张家文又一次被接踵而至的拳头轰飞。

    ....

    “废物!废物!你是废物吗?!”男人用将近崩溃的声音,对着角落里的那个抱着小熊的女孩,崩溃地大喊,“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愿意学!也什么都学不会!你说你是废物吗?!你是废物吗?!”

    旁边的女人扑过来,像是一头急着护崽,被激怒的母老虎似地揪住男人的衣服,发狠地抓他的脸,“要发疯死去外头发疯去!这里是我家,她再怎么笨也是我女儿!我不许你骂我女儿!”

    男人很快招架不住女人的抓挠,最后用力地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同时接着大吼着说,“我就知道她不是我女儿!她是你和别的野男人生的野种!你看她长得哪里像我了?!我怎么会有这样一股女儿,她不是我的女儿!她绝不是我的女儿!”

    男人愤怒的余音仍在回响,她抱住小熊,把头埋在小熊的怀抱里,想喊妈妈,也想喊爸爸,可那两个简单到不能简单的字,却始终没办法说出来,没办法准确地表达出来。

    那曾经在她封闭的内心中模仿了无数次的发音,就像是泡沫一样,还没来得及溢出水面,便被心中汹涌的、充斥着恐惧的暗潮所淹没了。

    到了最后,她的所有努力都被宣告成为白费,所有的声音,都被暗潮冲洗成起伏不定的哭声。

    “行!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在她在凄切的哭泣声中,女人愤怒地咬紧牙关,支撑起来自己的上半身,她愤怒地直视着男人,可身体却在哆哆嗦嗦地回应男人。

    在说话的同时,她跪着爬到她的身边,然后,用力地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捂住她的耳朵,不想让她看见,听见,爸爸和妈妈的吵架。

    “对,你说得对。她就是我一个人生的!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她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她的爹!所以,你可以滚了!这里是我和我女儿的家!不是你的家!这个地方不需要你!”

    女人哭喊着说,撕心裂肺的声音不仅使得她咬字不清,还使得她的身体愈发地颤抖。

    隔着渗满了汗液的衣衫,女孩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个时候的女人,她那砰砰直响的心跳,她那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她那弯曲的脊柱,她那脆弱的骨骼,就像是一座由一根木头支撑起来的高山,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她全部埋葬。

    她好像是在害怕些什么,又好像是在痛恨些什么。

    至于这些都是什么,她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对着她的女儿说,所以,一直一直,她都是在死咬着牙,硬挺地对着他的女儿露出美好的微笑。

    面对男人的那份狠劲儿,来到了这个问题上,似乎在一瞬间就完全失效了。

    当男人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以后,在那间一下落得冷清的房间里,她抹干了脸上的泪痕,然后才松开紧紧搂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对她笑,跟她说,爸爸要出门了,爸爸之所以骂囡囡,就是为了让囡囡生爸爸的气,这样,在爸爸出门的日子里,囡囡就不会想念爸爸了。

    爸爸不想囡囡想念爸爸,是因为爸爸知道想念一个人会很难过,但爸爸还是太年轻了,爸爸还是第一次当上爸爸,所以爸爸不知道,其实囡囡惹生气了,囡囡是会更加难过的。

    所以...囡囡这次能不能原谅爸爸,等爸爸下一次回来的时候...

    囡囡,能不能...

    她没能说出能不能的后面究竟跟着什么,当她忽然停顿了一下的时候,女孩能够感受得到,支持她妈妈用来说话的空气,好像已经用完了。

    那就像气球里的气一样,如果不及时送去补充的话,就会掉到地上,永远也不会再飞起来了。

    所以,她能理解,为什么妈妈说到一半会把她放下,为什么会捂着自己的嘴,为什么要努力地不让她体内的氧气从她的嘴巴里呼出,为什么着急着要跑到她和爸爸的房间里去,把门锁上。

    因为妈妈需要充气吧,刚刚喊得那么用力,一定是用了很多的气,如果妈妈没能及时充气的话,那么,妈妈就会变得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慢慢地瘪下来,掉到地上,永远也飞不起来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爸爸走了之后,妈妈要躲起来,为什么她躲在房间里的哭声会来得那么的汹涌,透着一种让人窒息的伤感,就像永无止境的浪潮,一阵盖过一阵,一层压过一层。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把她的那个小小的房间灌满,然后,淹没。

    细腻的雨声中,堆叠着她的回音。

    ....

    张家文重重地咳出了一口血,再一次从满是沙尘的土地上站起来。

    他的情况并不明朗,此刻竟然仍能活着,都可以说是生命的奇迹。

    但即便他仍然能够保持站立的姿势,但狼狈不堪的身形就如一具断了线的傀儡一般,脊背佝偻,身体前倾,双臂下垂,嘴角挂着几条像蚯蚓一样弯曲,混杂着血液和唾液的条痕。

    眼看着连最后的一点力气都怕是没有了,可他却连一头妖魔都未曾干掉,别说干掉了,就能对它们造成一点点的伤害都没能做到。

    他好像是要输了,没有反抗的余地。

    因为女孩的悲伤和绝望来得太过强烈,因为她生下来就不适合这个世界。

    也因为他,还有她...都不应该来到这里。

    很快,黑色的妖魔们又一次朝他冲刺而来,凶狠的猎刃骤然从它的肌骨中爆发,根植在它的手肘侧面,横开在这茫茫无边的沙尘里,摧枯拉朽地袭来,就像一道杀向死亡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