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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齿轮,咔擦地动了一声。
闭上眼睛以后,再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下一幕,又来到了很久以后。
男人们怒吼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愤怒而且猛烈。
他们或是骑着披甲的战马,或者脚踏着大地奔跑,遥遥地呼应着远方卷土而来的狂沙和暴风,马蹄扬起灰尘在这片热土的上空彷徨,蒙蔽了男人们的感官,也遮住位居于苍穹正中的那轮烈日。
双方人马冲刺到最前方的,竟然不是充当炮灰的小卒,而是双方的主将。
如今的部落之剑与曾经的部落之盾,两个年龄和身形都不大对等的男人沉重地对碰在一起,用置之死地的撞击和充溢着痛苦的吼声攻击对方,回应对方。
戴着面具的铁剑狂烈地轰击着那把足以让人躺在上面睡觉的重剑,重剑则一直碾轧着这把看似柔弱的铁剑,就像是大象抬起步伐,企图踩死一只名不经传的蚂蚁。
而尾随在他们各自身后的…是两股相互对冲的人流,他们成群结队,排兵布阵,最后浩浩荡荡地冲击在一起,有如漩涡搅动着浑浊河水一般转动着。
不死不休的疯狂和愈燃愈烈的愤怒蓦然成为了这片黄土大地的主题,斜插在地上的刀剑和长矛,一具具淌血、倒塌的尸体,就像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墓碑。
陷入如此一个怪圈的士兵们,不再认为所谓和平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也不再相信那些端坐在高堂之上的贵族说的那些诺言和屁话。
那帮又爱当婊子,又爱立牌坊的王八蛋们,总是喜欢把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台词挂在嘴边,可自己所行之事却又与他们发表的言论相互背离。
他们总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一边啃食着煮熟的动物尸体,一边穿着从动物身上剥夺的皮草,一边又堂而皇之地大谈特谈保护动物和生命平等,一边主张和平,一边又提倡竞争,站着不腰疼地大呼小叫,告诉每一个人,九九六是各位的福报,唯有遵从如此神圣的福音,我们才能从起跑线一直赢到终点线,过上不知道幸不幸福,不知道有不有趣,不知道快不快乐,但一定是充实得不要不要的一生啊!
....
其实,生命根本就不平等。
人们总是说,你看那些勤劳的小蜜蜂,它们早出晚归,无私奉献地为我们人类提供上好的蜂蜜,它们可真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啊!
然后,又自我感动地教导他们的孩子,一定要像小蜜蜂学习,学习它们那无私奉献的伟大精神!
可事实上呢?
事实就是,小蜜蜂们在酝酿蜂蜜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要把这些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蜂蜜交给人类,是人类仗着自己比蜜蜂强大,强行抢走小蜜蜂的蜂蜜。
只因为小蜜蜂的针扎不死人类,而人类的指甲却能轻易夹死一只辛勤的小蜜蜂,所以,人类就能豢养小蜜蜂,并且理直气壮地接受它们的奉献。
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可大家就是不说。
不仅不说,大家还要强行给辛勤的小蜜蜂戴上‘无私奉献’的帽子,然后,再教导一大群人去学习蜜蜂,教导一小撮的人去当豢养蜜蜂,采集蜂蜜的人类。
人类就喜欢自欺欺人,好像生来就喜欢给其他的人,其他的生物戴上各种各样的帽子,莫须有的帽子,什么颜色都有的帽子。
好让自己取笑别人,吹捧别人,利用别人,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
识破了幸福谎言的人们挥舞着染血的利器,不留情面地杀死那些阻止他们胜利的敌人,在绝对公平的死亡面前,他们谁也没想过要放谁一马。
已经年满二十八周岁的小强飞速地后退,与对方的大将拉开一段距离,他冷冷地凝视着重剑后面的那一张被岁月磨平了不少的脸孔,却没有刻意去问面孔的主人...
这十几年的时间,究竟都去了哪里。
“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他缓缓地说,“这是我和她的第二个孩子,我走的时候,她怀了六个月,现在,三个月过去了。”
“我和她的第一个孩子,”他又说,“在出生的那天,没能活下来,我感到很抱歉,我觉得...是因为我杀了那么多的人,毁掉了那么多人的人生,还有推倒了那么多的家庭,导致那些不甘转世投胎的亡魂记恨我,为了报复我,它们就从她的肚子里抢走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但作为部落的剑,我没办法不这么做。”
“为此,我一度感到迷茫,就像是剑失去了方向。”
“我的剑,”他看着男人的眼睛,“失去了方向,也正是因为失去了方向,我看到了世界在倾斜,在不停地颠簸,这是一个很不友好的世界,我想...修正它,让它稍微再,友好一点。”
男人没有说话,在短暂的对峙过后,他便率先发起进攻,又一次举起那一把比盾牌还要宽大的重剑,一个快步,虎跳起身,越过莽莽的沙尘,轰地一声砸在小强原本站立的地方。
平实的土层陡然被他的那把重剑砸得四分五裂,迸射而开的裂缝,蜿蜒曲折,可见男人这一下重击究竟是何等的用力,倘若躲避不及,那个娶了他女儿的养子可能就要被当场砸成一滩血水,而他的女儿就不得不失去自己的丈夫成为寡妇,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连带着不得不失去自己的生身父亲。
重剑陷在了泥土里面,男人拔出剑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即便如此,还是赶不上已然闪现至他身后的那把戴着面具的脸。
就在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堵血色的晶壁陡然浮现在男人背后的上空。
戴着面具的剑砸落在那堵晶壁上,就此停滞不前,而梵音般的轰鸣声却蓦然间奏起,回响不止,以至于停留在晶壁上的剑身,反而是遭受到一股从晶壁内部弹射而来的力度,被击得往后倒飞。
男人顺利地拔出那把重剑,平静地望着身形刹止几米之遥的那个人类青年。
“战士...”他沙哑地开口,收拢兀自开始淌血的手掌,深深地把握着那把黑色的重剑,凶煞的气息随着他的血水没入黑色的剑身,而越发肆虐起来。
“需要的是头颅。”
他提着那把剑,背负着无法稀释的暴戾之意,步步紧逼地走向那把年轻的剑,须臾之间,两把剑的剑身都在急促地颤动着,一把是因为暴戾,一把则是因为好斗。
拿着好斗之剑的青年在刻意地平复自身的呼吸。
而拿着暴戾之剑的那个男人则瞪目欲裂,一字一句地说,“只有孩子,才需要童话和...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