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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阳光正胜,但温情觉得自己已经发霉了。
自从她昏睡了三日后,萧庭深已经将她关在家中三日了,美其名曰:养病,并且后续事情不允许任何人与她提起,美其名曰:养病期间勿被叨扰。
啧,但是温情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病,吃得好睡得香,再这么下去她都不需要转世,直接就成猪了。
水稻稻种的事情后续究竟如何问萧庭深,萧庭深也不说,俞诚安那帮子人一个个没良心的也没见着来瞧瞧她的…
哎!
不行!
她必须与萧庭深好好谈谈!
前期坞堡之上的事情她已耗费了经历,就像是一点点大养大的崽子,她这个老母亲必须看着它走向成熟。
现下这种什么都不做的感觉就像是一万只蚂蚁啃噬她心脏一般。
太难熬了!
…
朝食做的是排骨面,苗条过了凉水劲道十足,排骨经过敲打,肉质鲜嫩,然而温情就夹着一根面条在那儿发呆。
萧庭深幽深的双眸凝着温情温婉的侧颜,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立即了然她在想些什么,默了一会儿,深深叹息一声,道:“俞诚安去了趟武兴,那边有水稻稻种。”
“真的?”温情熠熠生辉的黑眸倏地对上萧庭深,惊奇道。
“恩。”萧庭深点点头,“不过,买粮种有些困难。”
“为什么?”
“天下动荡,除了漠北边境战乱不休外,地方上匪患成群,亦是时有抢掠之事,当今皇上……”说到这儿萧庭深停顿了下,皇上执政如何实在不易和温情说起太多,他话锋一转,又道:“粮种都在私贩手中,与薛军手中的不甚相同,不仅是现成的粮食要价高昂,连粮种也不例外。”
温情听完,秀眉蹙成一团,既然萧庭深将话题说到了水稻稻种之上,她便顺势问了火灾的事情,“那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华兴实干的。他私自逃脱,已被下边的人抓起来了,经过拷问,他让他孙女给看守粮仓的人下了迷烟,后进入粮仓点火。谁料到,这华灵儿着实不当心,竟吸入了些许迷烟,以至于昏倒在粮仓里。幸好被你发现,否则便是葬身火海。”
萧庭深将事发经过说出,特别说到华灵儿时眸底划过冰寒。
温情想到华灵儿,立马问道:“华兴实真不是人,这种事竟然派个小姑娘去干!那华灵儿现下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与华兴实关在一处,至于处置……你可有何想法?”
“你没对他们进行处置?”温情讶异了一番。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萧庭深如实道。
温情想到救下华灵儿后空间奖励她的铁盒,眉峰不觉蹙得更紧了,略作思索道:“深深,你这样做是对的,华兴实与华灵儿,你便交与我,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铁盒子会不会因为她的处置而消失。
“恩,”萧庭深眸色深深地凝着她,“那我已将后续事情都告知与你,你现下能安心吃朝食了么?”
温情看了眼面,实在是做不到什么事都不做,就做个大男人背后的小女人,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略一沉吟,“庭深,我已经完全好了,我需要……”干接下来的事情,否则,她会疯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庭深打断了,“情情,吃饱饭了才有力气做事啊。”
温情微微一愣,“……”转而清亮的双眸如盛满了星光,惊呼出声,“啊——深深,你说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先吃朝食。”萧庭深不答,示意了眼那再不吃就要坨掉的面条。
“哦哦,我正饿着呢!”温情高兴得嘬起面条来。
面条烫烫的,烫得她整颗心都沸腾起来。
萧庭深依旧慢条斯理,见丫头高兴,他的情绪也被感染。
温情吃完,看了眼萧庭深,“深深,那我出门了。”
“恩。”
温情招来岑夏,岑夏递来漱口水,温情漱了口,再看一眼安静的萧庭深。囱里的光线只照到了他一片衣角,就算没有外头的光线,他那张病白的脸依旧冷白得可怕。
岑夏后来告诉她,她昏睡之时,世子两天两夜都未合眼。
他其实还是病人。
后来她醒来后,他整整睡了一夜,手却一直握着她的,她试图从他的手底下抽出手,只稍稍一个动静,他便会立即惊醒…
萧庭深就坐在那里,明明和往常是一样的。
然而莫名的就给温情一种萧索凄凉得好像她要离开他的感觉。
温情和岑夏走到门口的位置,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转身,快步走到萧庭深的旁边,萧庭深听到动静,转眸朝着她看过来,视线在空中相遇,就见她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然后头凑了过来,“吧唧”亲了他脸一口。
萧庭深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深深,谢谢你。”
岑夏看着突然返回去的姑娘,见她动作如此孟浪,姑娘未羞,她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诶呀,姑娘,您也真是的。
温情亲完可没工夫去琢磨萧庭深的反应,站起身转身便朝外走去。
岑夏目光耐人寻味地刮过温情。
温情亲人的时候没脸红,倒是被岑夏看脸红了,心如鹿撞,匆匆出门的动作竟像是落荒而逃。
萧庭深待到人影都跑没了,人才稍稍回过些神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几近眷恋地触碰着温情亲吻的位置,那儿似乎还残留着温脉的温度,灼烫着他的心。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眸如黑濯石。
这丫头……
真的是……叫他说什么好呢?
她本就与别家女子不同,他如此禁锢她倒像是斩断了她飞翔的翅膀。
他——不忍心。
…
…
粮仓被毁,俞诚安正带人重建,沈江才与两子俱在。
温情过去的时候,一众人正干得热火朝天。
温情朝着俞诚安唤了一声,“俞领军。”
俞诚安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六姑娘了,最近该做决定的事情都是找世子,世子那张冰寒的脸哪有六姑娘这般亲切?
“六姑娘,您来啦。”声音里透着由心而发的愉悦,只不过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温情一眼就看出这几日他有多忙。
俞诚安是真忙,忙得恨不得自己再生两双手两双脚,马不停蹄去了趟武兴,回来就是建这粮仓。
温情扬起笑脸,“恩,休息得差不多了,再不来骨头都要松散了。”
“您确定您没事了吧?”
“无事。”温情看了眼修建的粮仓,便直入正题,“俞领军,今日已是三月十二,这秧苗的培育必须放上进程,先将一万多斤稻种培育出来再说,刚刚世子与我说起武兴那边的稻种,我过来的时候合计了下,莫说路程遥远,就这居高不下的价格也实在太亏,如今这情况,不若一半地用来种植水稻,还有一半地则用来投入去年留下的旱稻稻种。”
“旱稻稻种?”
“没错。这几日我细细思索了一番,华兴实会派华灵儿烧毁水稻稻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将他的旱稻稻种给全数放弃了,等会你去问问他,这坞堡之上所剩多少旱稻稻种,叫他回复我一个明确斤数,今年也只好这般,将损失降到最低。”温情幽幽一叹,“至于华兴实的处置……”
温情来自现代,实在是做不到古代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略一沉吟,便道:“叫他及他的亲属自明日起下地培育秧苗,就种水稻!别人开荒有永业田,他取消三年资格!”
俞诚安听她这样讲,神情不觉一变再变,惊讶道:“六姑娘,你就这样放了华兴实?”
像这种烧了他们粮种的人就该下地狱,层层刑罚都用个遍才叫人大快人心!
姑娘就是妇人之仁!
“俞领军,一死何其容易。华兴实原是整个坞堡上说一不二的小主子,如今落魄如斯,你觉得他能有好日头过?俞领军,且等着看。”温情淡淡说道。
说实话,她说这话就觉得自己挺圣母的,但叫她下令杀人这种事,她是真干不来。
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时看到一篇新闻,说是执行死刑犯安乐死时,会有好几个人对死刑犯注射液体,其中有一瓶液体会致死,如此的做法是叫执行者在执行后少有负罪感。
当然这种新闻真假不论,要她无论做其中的哪一个她都无法过自己心里这一关。
“可是……”俞领军还想说什么,却被温情打断了,“暂且便这样做吧。”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有人在叫他们。
“俞领军,俞领军——”
温情与俞诚安循声望去。
是居长石。
艳阳下,居长石跑得气喘吁吁,一张脸却是止不住的欣喜,双眸掠过温情的小脸时,高兴道:“咦,夫人,您没事啦?”
温情唇角微微勾着,“没事了。”
“那便太巧了,走走,同俞领军与我去看看。”
居长石边说,边领着他们往东后方走。
“什么事啊?居队长,你登记水稻稻种都能登记得这么高兴,你真是越来越适合文职工作了。”俞领军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阔步跟着走。
“去去去——就你话多,你要羡慕你来。”居长石瞪了眼俞诚安,怼了句。
“得——它们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们。”
“究竟何事啊,居队长,这么高兴?”温情被吊起了胃口,迎着阳光笑眯眯地问道。
三人很快来到烧毁的粮仓处,此刻的粮仓一片狼藉,土墙都烧成了黑色,周围有十来个农民正在清理。
居长石走到最中间的位置,那儿原本横着好几根被烧断的木梁,已被农民搬到了别处,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一堆灰,这灰应当是烧掉的粮种。
那灰的下面赫然出现几根青绿色的芽苗。
温情和俞诚安当即愣住。
这是……?
“这应该就是秧苗。”居长石说,“当时木梁倒下,火势也被压灭了不少,再加上大家提水一直浇的缘故,这压在底下的稻种竟然存活了下来……”
顿了会,居长石又遗憾道:“但是,我们翻遍了这儿,也只寻到了这一块存活下来的几株。”
“居长石,我这还忙着咧,就存活了几株,你这么着急喊我们过来看,你以为我很闲啊?”俞诚安没什么耐心瞧这秧苗,气呼呼地说了句。
“嘿——俞诚安,我看你就是榆木脑袋,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啊?”
“什么意思?就是找我们看秧苗啊!”
“嘘——”温情清亮的双眸亮了起来,“我知道了!”
她之前在关娘子那儿拿来的水稻秧苗,养在家中,但秧苗一直瘦弱,要照这种秧苗种下去,这收成绝对堪忧。
但眼前的秧苗却完全不一样。
在艳阳的照耀下,根根挺拔,高度大约只有拇指的长度,根部却比家中的粗壮许多,长势甚好,充满了蓬勃生机,风儿轻轻一吹,秧苗扭起了它那粗壮的腰身。
难道就是稻种烧成灰后不甘心,发挥一下它们的剩余价值?
啧。
“俞领军,粮仓的修建交给沈江才,你马上召集农户,找一块较松软的土地,撒下稻种后,再铺上一层这儿的灰,再以龙骨水车浇水,咱们先试着培育第一批秧苗。”温情笃定道。
俞诚安微微一愣,疑惑出口,“这样行么?”
温情与居长石对视一眼。
齐齐出口,“干吧!几天就能见到效果!”
俞诚安耳膜被震得发疼,他扣了扣耳朵,“干就干呗,我又没聋,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说干就干。
沮渠接到底下人的通知时,俞诚安已经叫上一批农户寻了块良田开始犁地了,看着农户们的那股子干劲,他脸都黑了。
嘿,犁地这种事也要争一争高下,沮渠也是简直了…
底下人被他一吼,麻溜地举着农具进了田地里。
这帮子土匪怕是穷其一生都不会想到,自己这辈子要和这田地斗上。
地犁完,俞诚安分发水稻稻种。
沮渠肩上背着个布袋子,裤腿直接撩到膝盖处,弯着腰,一颗一颗地埋头放种,脸颊上的汗珠滴落至胸口,湿了一片…
突然,一只白嫩的手端着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沮渠愣怔了下,抬眸便对上一张白净的小脸,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面生。
沮渠不认识。
那姑娘怯生生的,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喝水。”
沮渠正渴,看了眼旁边的人手里也有一只碗,没多想就接到了手里,扬起脸一饮而尽,有一些自他的唇边溢出,淌过滑动着的喉结,隐没入小麦色的胸口,让人看着莫名有种欲气,惹得那姑娘一张小脸直接涨成了绯红色。
沮渠将碗递回去,嘴里道了声谢,继续弯腰埋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