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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当日,全营休沐,伏魔二十营合计一百二十名精锐气势如山,笔挺如枪立在校场内。
擂鼓声中,四围长宁军旌旗一杆接一杆竖起,旌旗有两类,一为玄青底绣白银盾,乃是长宁军标记;一为云白底绣金蟠龙,则是永昌国王室象征。
玄青、云白二色幡旗迎风招展,突然营门大开,马蹄声如春雷隆隆滚过,一列通身漆黑的骑兵自门外疾驰而入。
为首将领一身黑甲,身材魁梧如山,面容冷肃刚硬,犹若军神降临。
那列骑兵中的旗手高举赤红军旗,上绣一头通体漆黑的猎豹,肢体雄健,正做回头怒吼之态。
展长生本立在那一百二十精锐中,见那黑骑兵入校场,周围人群便隐有骚动,有人低呼道:“琼英军旗,是胡将军!胡将军来了!”
那黑甲大将已自马上一跃而下,黑缎披风高高飞扬,露出血红内衬。
夏元昭已大步迎上去,笑容满面,抱拳道:“岩风,你倒来得及时。”
胡岩风正是三百里外琼英州的驻守统帅,同夏元昭乃是发小,素来眉眼深邃,不苟言笑,同挚友见礼时方才浮现些许温和之色,“琼英演武已毕,带他们来练练身手。”
展长生正在观望,忽听展龙开口道:“此人虽*凡胎,却已窥到了以武入道的门径,不简单。”
展长生闻言心中一动,便问道:“这将军年纪应有二十五六,如你先前所说,早已窍穴锁闭、经脉闭塞,无从修炼,又如何入道?”
展龙道:“以武入道者,天生资质绝佳,若得名师指点,能以肉身成圣。你却不用肖想。”
展长生心思被他道破,不由泄气。
此时胡岩风已同夏元昭同上了观武台,并肩同坐,琼英军士则涌入校场,另列一队方阵。传令官策马环绕,扬声道:“琼英军一百二十人已就位,依旧例比试!”
众军士齐声应和,声如洪钟,震天撼地。
展长生不明所以,只得先随众人撤退一旁,向旁人询问:“何为旧例?”
身旁那青年只将展长生冷冷一扫,并不答话。
展长生微觉尴尬,正不知如何开口时,身后一军士笑道:“廖东乃是廖启的堂弟,素来高傲,你不必放在心上。”
展长生回头看他,颔首致谢,那青年中等身材,却生得十分敦实,浓眉大眼,正对他笑得友善,“我长宁与琼英素来交好,如这般合试,十常七八。如今长宁一百二十人,琼英一百二十人,依旧例,便是要一对一比试,以胜者多一方为胜。”
展长生恍然,心道这两城守望相助,将领间亦是关系融洽,当真难得。他便同那青年道谢:“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说。在下伏魔……”
那青年爽朗笑开,“伏魔十五营展长生,年纪轻轻,身手了得,久仰大名。在下伏魔一营简思明。”
展长生未曾料到自己大名已传遍军营,顿时雄心万丈,便是方才被那廖东冷遇也不以为意,只同简思明攀谈。
少倾,抽签完毕,两州士兵重又列队而立,六个擂台同时开启。
展长生抽到二十四号,听裁判唱号时便手提枪杆,沉稳迈入擂台中。
展龙提醒道:“你根基尚浅,只怕敌不过这凡人,当认输时不可逞强,切莫误了赛后双修。”
展长生怒道:“多嘴!”已两手一震长棍,同那琼英军士见礼。
那军士使一杆长枪,长枪一横,一股雄浑霸道之气汹涌而来。那少年身躯竟有些抵挡不住,展长生疾步后撤,堪堪在擂台线跟前停住,眼前却幻化出成片枪影,劈头盖脸袭来。
此时展龙声音又再响起,提醒道:“左路有破绽。”
展长生凝神细看,长棍朝左下方一伸,闷响声中,漫天枪花消散无踪,被展长生挡下来。
那士兵方才收了几分轻视之色,赞道:“干得好!”立时收枪后撤,又一抖长枪,挽出成串枪花,再度袭来。枪尖险险自他面颊擦过,虽是未开刃的训练用枪,却也带起劲风,令得他面颊生疼。
展长生挪腾转移,只顾一味躲闪,此人招式诡异花俏,难于应付,展长生寻不到破绽,正一筹莫展时,忽闻展龙道:“此人招式花巧甚多,只为掩饰下盘不稳。攻他下三路。”
展长生如法炮制,几次过招后方才抓住破绽,屈膝沉腰,持棒横扫。坚硬棍身重重砸上那士兵脚踝。
那士兵身形倾斜,摔倒在地上,上半身却已倒在擂台线外。
裁判不偏不倚,仔细看过,方才宣布道:“长宁胜。”
那士兵虽有不甘之色,却仍是起身,两手抱拳,对展长生爽朗一笑:“受教了。”
展长生忙恭敬回了一礼,“承让。”
他同那士兵缠斗了足有两柱香功夫,此时气势一泄,便觉左肩伤势疼痛难忍,气虚难继,只得坐在一旁观战。
一百二十场比试结束之后,竟是长宁胜六十局,琼英胜六十局。
两位将军大悦,各有赏赐。此后又层层选拔,决出前三另做赏赐。
展长生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败在一名琼英士兵手下,止步第四十七名。他从军不足一月有此成绩,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引人注目。
胡岩风在观武台上瞧得分明,一面饮酒,一面赞道:“这少年若交给我雕琢,必定大有可为。”
夏元昭只一挑眉,嗔道:“你又要同我抢人不成?”
胡岩风那刻板肃杀面容终是笑开,“不敢夺九殿下所好。”
夏元昭微微一笑,便转了话题,“天孤城按兵不动这许久,只怕那传言有几分可靠。”
胡岩风沉声道:“若果真魔王已死,群龙无首,便是剿灭天孤的良机。”
夏元昭却不敢乐观,“化外七城六郡,平日里虽然各自为政,却断不会坐视我军围剿天孤。此事尚需圣上决断,若能联合隆泰、大周一道出兵……”
胡岩风一声嗤笑,打断夏元昭沉吟,“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切莫做这引狼入室之举。”
永昌泰半国境与化外之域接壤,故而连年征战不休。那泰隆国、大周朝却远在永昌外,唯有大周同化外之域有少许接壤,平素里对人魔交战只做袖手旁观。那大周野心勃勃,更有吞并永昌的野心。胡岩风自是对夏元昭所谓借兵之举嗤之以鼻。
夏元昭默然半晌,又叹息道:“若不斩草除根,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
胡岩风一哂,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声道:“元昭,你上有八位兄长,个个年富力强,下有满朝文臣武将,人人身经百战。陛下为何偏生派你掌管长宁?”
夏元昭不由一窒,手指紧紧攥住白瓷酒杯,低头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本就是我夏王室分内之职……”
胡岩风握住酒壶,自行斟了杯酒,又为夏元昭添满,方才不紧不慢道:“传闻陛下本属意三殿下,却因贵妃娘娘哭了彻夜,下旨时三殿下便换成了九殿下。倒连累我舍了京城温红软玉,来这等苦寒之地陪你……”
夏元昭脸色微沉,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怒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身为永昌将领,为陛下分忧原是分内之事,你——你——”
这青年便是气急也说不出伤人话语,只得一味沉默。
胡岩风方才抬手,在他后背轻轻抚了几下,低声道:“莫要……生气,我与你总角之交,总不能眼睁睁看你送死。”
夏元昭只敛目沉声,二人便不再言语,只看台下擂台比试如火如荼,喧嚣震天。
决赛已毕,琼英士兵亦留在营中,计划翌日清晨出发。夏元昭颁下赏赐,又命伙夫营为全军加餐。
入夜后展长生又随展龙进入净室修炼,他虽谨记昨日承诺,事到临头,却难免生了怯意。
被展龙压在身下时,便不由自主推他肩头,期期艾艾道:“不如、不如还是用那,真道茎……”
展龙不满皱眉,却仍是道:“伪脉久存,与血肉同化,他日便是寻到九转仙法,你也修习不了。便当真是仙途断绝,若想修仙,只能等转世重生了。”
展长生不知他这番言语是真是假,却只能信他。不过是修行手段,他干脆咬牙扭头,任展龙行事。
神泉清凉,自贴合处灌入奇经八脉,犹若细雨淋在火焰上,其数量远非亲吻时一点杯水车薪可比。赤红血孽犹如断罪业火,烧得久了,险些将展龙真身毁坏,如今终是有了缓解。业火一消,灵力便恢复,展龙灵压刹那间充斥净室,竟将坚固四壁震得龟裂出巨大裂痕。随即才缓缓收拢,不留半点痕迹。
他将展长生搂紧怀中,虽早知神泉奇效,如今当真尝试,却仍是远远出乎他意料。
展长生痛极昏迷,不知多久方才悠悠醒转,听见展龙在他耳边提醒道:“我渡了一丝灵力给你,寄存在肉身中,虽时有散佚,却也能留存七八日。如此便能用一些小法术。”
展长生闻言,突然精神振作,连伤口疼痛也减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