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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在去世次日上午,知会了族中人和几个亲朋好友来拜一拜,也就过了。丧事办的很简单,用贾政嘴里的话,跟没办差不多。
贾政觉得面上无光,几番说道贾赦。
贾赦耐心耗尽,冷笑两声,一拍桌,冲贾政道:“那这样,二弟下午同我一起出发回金陵。等回了金陵,让母亲金陵与父亲合葬时,由二弟主持再大办一场如何?”
贾政想想,也可以。左右他也要丁忧解官回家,若是能回金陵老家为老母办丧,出一回风头,谁人不说他政老爷是个孝子。十里八乡的传开了,他名声好,回头保不准能因为孝贤受提拔升官。
贾政几番斟酌之后,答应下来,这就要叫人去备行李。
贾赦冷眼瞧着他吩咐好一切,起身走时,跟他道,“当然,花费自由你出。”
“大哥!”贾政听此话脸色煞白,没想到他大哥最后来这么一句话劈心斩肺。他房里哪有银子花费在这上,如今余下的只有母亲给的那些,在京置购宅子还不知够不够。
贾政料知大哥是故意拿此讽刺他,根本没有办丧孝敬母亲的想法。“大哥,你是长子,你就这么在乎银子?你这般对待她老人家,怎能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你不在乎,你出呗。”贾赦冷笑。
贾政愣住,脸色青白接替,被堵的无话可说。
“她老人家生前最偏心你,临死分银子,不也是给我两张画敷衍,其余的好东西劝舍给你了。不说别的,单一个八宝五色的宝石金瓶子,就抵我一张画的两倍。那时候,你怎不跟我好好算算?老太太偏爱你一辈子,如你所言,你的确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贾政闷头皱眉:“分家那是母亲的意思,再说母亲不向着你,也是大哥自己作的,好好地爵位不要。丧事跟这是两码事,大哥是嫡长子,自然该你主持。”
“爵位的事儿你真敢再提?若非我请旨先领了错,怕只怕二弟此刻就在牢里了,此时此刻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争辩什么。至于丧事,你也说了,该我主持,那你这个次子就不要乱叫。”贾赦白一眼贾政,没什么好说。贾政还要反驳,贾赦不给他机会,直接问质问他,到底回不回金陵。
贾政不想拿钱,又何苦回一趟金陵瞎折腾。他跟大哥大嫂一块走,只怕在路上还得受气。扶灵回乡有嫡长子便够了,何须他再出马。
贾政摇头,但不好直接拒绝,那样说出去多不好听。“我还是留下,张罗操办王氏的丧事。好歹是宝玉和贤德妃的亲娘,不好怠慢了。”
贾赦讥讽的瞥一眼贾政,才刚答应去的时候,想什么了?如今一提钱,就成了缩头乌龟。贾政已经够小丑丢人了,贾赦不为难的他,也不戳穿他,只跟他放狠话道,“你既是回不去,自己也弄不了,休再跟我提什么前话。”
贾政气得嘴唇发白,却无理辩驳,拂袖而去。
下午,邢氏与贾赦带着璨哥儿,便出发扶灵回金陵。此行虽走的匆忙些,好在银子带的足够,路上若有缺少之处,现补给也便宜。
贾母丧事虽办的简单,但因她无诰命加身的关系,外人也拿不着话柄。再者说,贾赦人到中年,解官亲自为母扶灵回乡,也算是尽够了孝道,哪敢有人嚼舌根子。
日夜兼程,半月有余,便到了金陵。
荣府金陵老宅早有人前来接应。邢氏打点安顿好一切,便叫来老宅管事。早前出发时,邢氏便先打发小厮快马过来知会这边预备。
管事一一报与了邢氏,都算妥当。
“我教你请大师核算合葬的吉日,可算好了?”
管事忙道:“这月十五最好,若要再等,就是下月了。”
“十五,不就是明日?”邢氏皱眉。
“正是。”
邢氏想了想如今的天气,叹道:“也罢了,早些入土为安也好。你这边去请些道士法师来,安排明日诵经超度。下葬祭祀等物,也备全了,今晚就核查三遍,不许出半点纰漏。明日一切,必要顺顺当当。否则一旦出错,你们都要连坐。”
管事吓得心里只哆嗦,早听说大太太改了性儿,是一把管家好手,厉害的紧,今日所见竟比传闻厉害十倍。管事自然不敢造次,服服帖帖的去办了。
傍晚,王善保家的来回话,说是瞧着鸳鸯不大对。
这些天来,鸳鸯一直守在贾母灵前,寸步不离。王善保家的眼见她日渐消瘦,心如死灰,不禁担心她会出事。
邢氏可不想明日下葬前,闹出什么意外来,“叫她来!”
鸳鸯顶着一张蜡黄消瘦的脸进门,木讷的给大太太请安。
“你有什么话,说罢。”
鸳鸯心一横,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说几句话。“老爷太太怎能这么草率的治丧,老太太风光了一辈子,却死的凄惨,流着泪闭的眼。就是没了诰命加身,风光大葬又如何,老爷尽了孝道,将来复职,在皇上跟前也留个好印象。”
邢氏蹙眉,冷眼打量鸳鸯,没说话。
鸳鸯见状,哭起来,跪地磕头求大太太开恩,她怎么也要请求大太太给老太太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你一个丫鬟,懂什么,快跟我走!”王善保家的气急,扯着鸳鸯出去教训一通。“你真以为贾家逃了劫难?如今宫中贤德妃怀有龙种,先前与婉妃势不两立,再算上皇后,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咱们这边一治丧,多少双眼睛盯着,在京城就不说了,就是回到金陵这也不安全。论孝心,可是用钱衡量的?赦老爷亲自扶灵归乡,这还是不孝?你要怎么孝?”
鸳鸯恍若雷劈,幡然醒悟。她先前听政老爷那么和她说,还真以为赦老爷因记恨老太太偏心才会……她真是糊涂,老太太一走,她悲愤欲绝,失了理智,后来听政老爷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鸳鸯又悔又恨,懊恼自己的鲁莽,只怕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也没法子给太太好生赔罪。鸳鸯泪流满面,没脸去见屋里头的大太太,就悄悄地跪在门外请罪。
王善保家的几番劝阻,见她心意已决,也没法子了。这会子大太太必然心情不好,王善保家的也不敢进屋问候,遂先去安排随行人员的住处。
晚饭后,王善保家的估摸大太太心情好些了,才赶来说道这件事。
邢氏到不知道鸳鸯在外跪着,一下午的功夫,屋子里前前后后进了不少人,都识趣儿的没一人主动提这事。
贾赦有些意外,抱着儿子跟邢氏的道:“算是个识趣儿的,也罢了,忠心孝敬老太太一辈子,功劳苦劳都有。冲撞你一回,也吃了教训了。”
“老爷倒和善。”邢氏放下手里的单子,转头看贾赦。
贾赦忙把脸躲到儿子的背后,挥舞着璨哥儿的手给邢氏看。“和善谈不上,倒是佩服她一心护住。比那些个见风倒腰杆子没骨头的强多了。一个丫鬟心性如此刚烈,倒也叫人佩服。”
“老爷说的极是,就因她是个难得的,我才会叫她来见我。她早憋了一肚子委屈,只怕要盘算着随老太太去。”邢氏回道。
贾赦惊奇的感慨:“果然是个忠心刚烈的女子。”
“你说有她护在璨哥儿身边,如何?”邢氏问。
贾赦愣了愣,眼珠子动了动,恍然大悟:“难不得前些日子你给璨哥儿挑人,挑三拣四的,合着你早看上了她。”
“那会子老太太还没走,我可没敢存着那心思。倒是老太太走前,拉我说了些话,叫我照看她唯一惦念的人。”邢氏回忆道。
“唯一?”贾赦准确的抓住这个奇怪的词儿,眯眼疑惑。老太太最惦念的人不该是宝玉么?
“人之将死,突然大彻大悟了吧。”邢氏叹了一句,如今物是人非,去计较老太太想什么也没必要。不过老太太那会子叫她安置鸳鸯的时候,她脑子瞬间想到的就是璨哥儿,两厢倒也合适。
邢氏叫王善保家的搀着鸳鸯去歇着,请了大夫,又安排了些补品与她。鸳鸯越加心里愧疚难受,不敢收。王善保家的劝她吃,明日才有力气送贾母,鸳鸯这才感激的应承下来。
一上午的功夫,合葬事宜才总算彻底完结了。
邢氏忙活了近一月,脑子神经绷得紧紧地,到今日才松了口气。身子一着榻,便合眼睡了过去。
邢氏把晚饭的时候都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早已大亮了。
邢氏见屋子里只有小红陪着自己,起身问她什么时辰了。得知快到中午了,邢氏有些懊恼自己的倦懒,怪小红没按时叫醒她。
小红见太太睡足了,红光满面,甘愿道:“若是能叫太太天天这么精神,我倒欢喜太太整日骂我。”
“泼猴子,几日不说你,越发的张狂没章法了。”邢氏口上这样骂,脸上却洋溢着笑意,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小红自觉地荣幸,太太唯有信任人的时候,才和人这般不见外的说话,刀子嘴豆腐心。
小红要叫人进来伺候,邢氏拦住了她。“难得今天屋里人少,也叫我静静,有你一人伺候就罢了。”
小红应承,一边伺候太太洗漱一边道,“老爷在外头逗璨哥儿呢,鸳鸯姐姐也在。一大早儿,老爷就把她叫来了,说了什么,璨哥儿回头就跑她怀里头了。”
邢氏料知贾赦见自己乏了,便替自己把事儿办了。邢氏顿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小红给大太太梳好头,簪了几支素净的银钗。简洁清新,庄重而优雅,别有一番韵味。
邢氏早习惯这副打扮,相较于以前那些繁复富贵的装束,她更觉得孝期的打扮轻松随意,返璞归真。
邢氏出了寝房,便见贾赦半卧在罗汉榻上,耐心的引导儿子如何解九连环。鸳鸯立在一边,她回首见大太太来了,忙跪地配起错来。
“往事若风吹烟,散了吧。”
鸳鸯含泪感激,愿拿命作保,必会照看好璨哥儿一生。她也不图什么婚嫁生子,只管一心一意认下这小主子一辈子了。
邢氏知道自己没看错人,笑着看鸳鸯同奶妈子一起抱着璨哥儿回屋小憩。
贾赦叫人摆了饭,特意吩咐人煮了邢氏爱喝的清新爽口的粟米粥。
邢氏餐毕,笑着对贾赦道:“倒叫你成了后宅的‘管事’了。”
“能帮衬到你是我的荣幸。这段日子,不,这些年辛苦你了。”贾赦握住邢氏的手,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邢氏竟忽然害羞起来,脸颊微微发烫。
贾赦拦邢氏入怀,下巴轻轻地抵在邢氏的额头。“从今日起,咱们就在金陵小住三年。没有公婆,没有妯娌,更没有京城那些里里外外糟心的事儿,只有你、我,还有灿哥,我们一家三口。”
贾赦说的话朴实简单,没有花言巧语,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可邢氏听了之后,偏控制不住眼泪。待贾赦落了话音,邢氏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他当初突然决定扶灵回乡,竟有这一层考虑。
贾赦心疼的捧住邢氏流泪的脸,轻吻了上去,吻到邢氏不流泪为止。
邢氏吸了吸鼻子,把头窝进贾赦的怀里。
这一辈子,有他,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快接近尾声了。突然好舍不得,更舍不得文下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