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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等韩宓起床后,也便还没来得及梳洗,就从她父亲口中得知了秦阁老的阴谋。
原来她昨儿半夜陪着她父亲与庄岩从何家回来后,虽则早知道庄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她也还是有些担忧她娘。
外加庄岩为了连夜等待审问结果,以便及时作出各种重要决定,也是要在自家留宿的,她便将自己的东小院让给了他住,她自己则是睡在了正院的厢房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才在起床后就瞧见父亲正立在她窗外不远处,仿佛正等着见她;直到她听罢她父亲的学说后,这才重新回房梳洗。
这般等到众人都落座在早膳桌前,庄岩将她那并不该出现在脸上的笑容看在眼里,就难免令他有些疑惑。
韩家表姨夫不是已将昨夜审出的真相告诉宓妹妹了么?那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只是等得庄岩又想起她昨夜离家前,便知道留下钱虎看守门户,他也垂头笑了起来。
宓妹妹可是个聪明人!偏他还总当她依然是那个娇弱的小姑娘,不管遇上什么事儿都会手足无措,就是一条毛毛虫也能将她吓哭?
随后的早膳桌上也便安静祥和得很,并不曾令何氏与老太太看出一点点端倪来,更不曾叫二人知晓一丁点昨夜的“暴风骤雨”。
而何氏虽然有些狐疑,狐疑于自家老爷与女儿昨晚去了何家后,为何半夜却将岩哥儿带了回来,也便不由得猜疑起来是否出了什么事,可谁叫她也明白自己对朝政两眼一抹黑?
她当然也便知道,那些事情万不是她掺和得了的,更不是她能过问的,何况还有女儿与岩哥儿帮着自家老爷,她的两位兄长也在京城,这就更不必她操心了。
再说她眼下已是身怀六甲,只要她身子好好儿的,心情也好好儿的,不给自家老爷和女儿添乱,便相当于帮忙了不是?
何氏便在用罢早膳之后,连声笑着招呼王妈妈,快去厨房将厨娘们赶着大早儿做出来的点心装好,也好给岩哥儿带回温靖侯府去。
“你母亲前几日带着媛姐儿来看我,媛姐儿一直唠叨想吃我们家厨娘做的秃黄油,只可惜季节对不上了呢。”何氏温柔的笑道。
“正巧你二表舅母昨天刚得了她娘家差人给她送来的两坛子,想来也是秋天时特地做好留下的,特地分了我一坛,岩哥儿也捎带手给你姐姐带回去吧。”
也正是何氏这么一番云淡风轻的话,当时便令韩云枫与两个孩子更加踏实起来——只要一切风雨都不曾影响后宅,他们不论做些什么都值了。
如此待韩宓与庄岩一起上了马车,韩宓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实起来,也不等庄岩问她什么,她就笑着抓住他的手对他道,岩哥哥你知道么,我父亲真的变了。
“他竟然一大早便去找我商量,叫我将家与祖母、母亲照料好了,他要去敲登闻鼓!”
原来韩云枫半夜到家后,便一直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却又怕被妻子看出什么不对来,只好守在何氏身边闭眼假睡。
想来也就是这样,便令他越发领会这样的安康静谧才是真正的福气,等他起床后得知秦楚怀竟想倒打一耙,不但要毁了他的福气,还要牵连几家姻亲,他又怎会不恼怒至极?
韩宓也便在她父亲的学说中方才知道,敢情那秦楚怀之所以并不着急多派些人手找信,竟是早打定主意,想用两封伪造的信件便将温靖侯与何家全都牵连进谋反大罪中,韩家更是首当其冲。
而这老匹夫为何早未动手,一来是被孙连堂与其他门生的落马打了个措手不及,二来便是只要孙连堂还关在京城诏狱中,而不是前些天便已阖家踏上了千里流放之路,他那厢又已派出人去追杀孙连堂,他这计谋便还有漏洞。
要知道那孙连堂已是朝廷犯官,他那嫁到苏家的侄女儿孙玉容也死得莫名。
若是秦楚怀想给孙连堂强行多加上一个罪名,说是孙家与韩云枫在中间牵线搭桥,令苏寅生与温靖侯一拍即合、想要合起伙来谋权篡位,只要孙连堂死了,伪造的两封信也在韩家被找到了,谁不是百口莫辩!
这也就不怪韩云枫连半刻钟也等不了了,只想速速将一家老小交代给女儿,也不再借助李逢春之手,便要带着那两封真正的信件去敲登闻鼓,也好立刻上达天听。
只是韩宓又怎会叫她父亲真那么去做?
敲登闻鼓上达天听容易,揭露秦楚怀的阴谋也容易,可大秦朝的律法摆在那里,这敲鼓之人也要先被打上三十廷杖,若能熬过这样的大刑伺候,才能继续辨别状纸的真伪呀!
因此上哪怕韩云枫坚持为了给妻儿出一口恶气、受上一番大刑也值了,韩宓还是一把拉住了她父亲,连声道父亲倒是出气了,可万一他有个好歹,又将她娘与老太太置于何地。
庄岩在后半夜得知了秦楚怀差人追杀孙连堂,便当即派人去捣乱了,那摸进自家的小贼也未得手,并不曾将那两封伪造的信件放进自家来,他们只需依旧按着昨夜的商议进行不就成了?
他们这一边又不是无计可施了,非得去敲击登闻鼓继而受上一番大刑又是何苦!万一她娘因此受了惊吓,她岂不是一切努力都白费……
“好在他也是个听劝的,他虽是恨那秦楚怀用心歹毒,却也知道万事以我娘为重。”韩宓这般笑道。
“只要我娘好好儿的,咱们家家都还好好儿的,并不曾真被秦楚怀害了去,借助李知府之手找到那两封信也不过是半日的工夫,他也能等。”
庄岩却是听罢韩宓这么一番话后,方才觉察出她一直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手心都被汗水浸得湿漉漉了。
他就不禁磨了磨后槽牙,心头暗道秦楚怀老匹夫你给我等着。
他宓妹妹说得对,既是自己这一方早就箭在弦上,当然也不怕秦楚怀如何心怀叵测、阴招儿频出,更不需要韩家表姨夫以身涉险去敲什么登闻鼓。
可对手这样的心思也实在太可恨了些,着实该下拔舌地狱!
这若不是宓妹妹昨晚便指派钱虎看护门户,谁知道秦老匹夫会不会得逞!
而他若不是被宓妹妹这一手儿提醒了,也便当即又给齐王与平乐长公主送了信儿,连带自家与何家都做了一番防备,但凡是能藏匿书信的地方都做了一番清理,谁又知道秦老匹夫会不会得逞!
只是别看庄岩心头也将秦楚怀恨得不行,只恨不得这便将那老匹夫生吞活剥,也不忘掏出帕子先给韩宓擦了擦手,又笑着安慰她道,既然她信他,他也不会叫她失望。
“……我派出去的人本就是军中斥候出身,一向擅长追踪,他们必不会叫秦家人早早得手,今日便将那孙连堂随便要了命去。”
“就算秦家人已经得手,我的人也必会阻拦他们回京给秦楚怀报信儿,绝不会叫那老匹夫抢在我们前头倒打一耙。”
至于等今日过后,李逢春顺利将那两封信交到了皇帝手中,孙连堂死不死也就不归他管了。
若那老家伙死了,自己的人又恰巧能拿到秦家杀人灭口的证据,还正好再给秦老匹夫多扣一个帽子呢不是?
这时两人的马车也到了温靖侯府大门口,既是这一夜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庄岩却是只往家里送了口信儿、人却直到现在才回来,韩宓也便不叫他往汀兰馆送她了。
“想来侯爷一直都在等着岩哥哥回来,也好见面细聊呢,你就别叫侯爷久候了。”
只是韩宓也没想到,温靖侯竟是才一从庄岩口中将事情全部经过听说了,也是立刻就犯了与她父亲一样的脾气,连声说道韩云枫是个书生不禁打,他却是个自幼习武打熬出来的身子骨儿。
“与其等着盼那李逢春够知趣,若是不识趣儿还得换个法子来,还不如换成我去敲那登闻鼓,莫说是先要挨上三十廷杖,就是六十,老子也捱得住!”
如今的汀兰馆虽是像模像样的摆在那里,其实却早就没什么课程可讲了,外加上庄岩昨夜彻夜未归,韩宓此时便在袁氏的房里陪她说话儿,也好替袁氏解解心宽。
那么现如今听闻这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她那厢才刚说服她父亲没一个时辰,未来公爹却又想去击鼓了,她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袁氏到底不像何氏那般柔弱,温靖侯府不论前院后宅的事儿都不会瞒着她,要不然韩宓也不会坐在这里、就能得知前院发生了何事。
韩宓也便不曾抢先着急,而是转眼望向袁氏;她便眼见着袁氏先是挑眉一笑,随后就对明月摆了摆手。
“你们世子爷不是跟他父亲在一处么?想来也不等你进了后宅垂花门,他那厢已经将他父亲那股邪火灭了吧?”
“你回去吧,只要那爷儿俩不曾打起来,就不用再来给我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