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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韩宓既是已经在温靖侯府附学快四年了,如今在旁人眼里她不过是歇了几天病假,于她来说却已是隔世。
等她带着青芽从自家出来,一路坐着马车来到温靖侯府,她就忍不住在下车之后,一路走一路贪婪的打量起了周围景色。
就这么慢吞吞的走到离着学馆还有一射之地时,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她回头一瞧便笑了:“媛姐姐婷姐姐你们来啦。”
身后之人正是庄岩的双胞胎姐姐庄媛,今年十四岁,堂妹庄婷,比韩宓大一年,几人已经做了快四年的同窗。
倒是跟在两人后面的庄娆,这位庄岩的庶妹,韩宓还是头一次在汀兰馆的门口见她。
庄媛又怎会看不懂韩宓脸上的疑惑?
她便在与韩宓打过招呼后,笑着指了指庄娆:“娆姐儿前天满了十岁,也来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庄娆本就巴不得嫡姐如此呢,闻言赶忙上前与韩宓见了礼,又笑着问道,宓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却也不待韩宓与庄娆寒暄罢,庄媛与庄婷已是忍不住悄悄朝韩宓挤弄起了眉眼,一副“你可别被她糊弄了”的模样儿。
韩宓将两个好友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忍不住笑起来。
这重活一世还是有太多的人与事没什么变化的!
自家里的丁香姑娘依旧嚣张,这温靖侯府里的庶女庄娆也依旧面甜心苦!
想当年要不是庄娆配合苏樱唱出那出大戏,她怎么会平白相信了庄岩对不住她!
又怎么会一气一急之下便要悔婚,说是宁死也不嫁庄岩了,就连继母孙氏出的馊主意、叫她与苏樱易夫而嫁都答应了!
这庄娆明明是自幼便怀揣了一副坏心眼儿,连庄媛和庄婷都早看清了她,她怎么就会天真的以为,庄娆既是庄岩的庶妹,将来还要靠着哥哥撑腰呢,便不会给她哥哥造谣?
几个学生今日来的都还算早,离着上课时分还有一刻;另外几位在庄家附学的女孩儿也还都没到。
等韩宓几人进了汀兰馆,她便抛下了还想像个尾巴似的缀在她身后的庄娆,与庄媛庄婷两姐妹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她姨娘在她生日那天跪在大伯母的正房门口,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呢!”这是庄婷给韩宓解释的,凭庄娆一个庶女怎么也来上学了。
庄家这个学馆是连别家府上的姑娘来附学都能收,却也不是乱收的不是?
在庄娆没来上学之前,这学馆里可一个庶出都没有!
韩宓垂头眯眼笑了——她就说当年庄娆怎么宁愿总跟在她身后,给她当个小尾巴也不嫌。
这学馆里既然都是嫡出女孩儿,又以她韩宓出身低,她可不是最好拉拢最容易交好的那个?
尤其是不久之后她就和庄岩订了亲,庄娆便以为与她交好,将来也能讨去无数好处吧?
好在这些缘由也不用等她重活一次,她早在上一世长大后便琢磨清楚了,此时再听着庄媛与庄婷发着牢骚,也不过是再给她加深一回印象罢了。
她便笑着拍了拍庄家姐妹的手:“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
这之后另外几个女孩儿也都来了,见得韩宓也来上学,便都纷纷笑着来和她打招呼问好,众人便又在无形中将庄娆抛在了圈子之外。
庄娆难免有些疑惑不解。
她姨娘不是跟她说,韩家的宓姐儿既是出身低,便比另外几个附学的姑娘好拉拢么?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即便自己是个庶女,那也是侯府庶女,这学馆还是自家开的,说什么也不该被韩宓冷落啊!
庄娆这么一想之下,越发气得狠了,气韩宓不识抬举。
韩家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儿,要不是皇后娘娘替韩家说了情,那韩宓还想进汀兰馆!?
这汀兰馆可是姓庄的,她韩宓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庄娆也知道,嫡母正打算将嫡长兄与韩宓的亲事定下来呢。
还说什么虽说两人年纪还小,不能正式走礼,总该将信物与庚帖先换过,而不是黑不提白不提,再叫人笑话温靖侯府不厚道。
那么庄娆就算再气愤,她又敢将韩宓如何?她将来不用在韩宓手下讨生活么?
这般等众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庄娆便悄悄从自己的书袋里掏出个笔袋来,又笑眯眯的将它递到了韩宓的桌子上。
“这是我姨娘花了六七日才做得的,说是叫什么打籽针,宓姐姐瞧瞧喜欢不喜欢?”
韩宓顿时惊呼一声:“这针法好漂亮好繁复!你姨娘手真巧,这样的满绣才六七日就做得了?”
韩宓当然知道庄娆的本意是想悄悄将这笔袋送给她,在她面前卖个好儿。
她虽然才十二岁,却是与庄岩自幼一起长起来的,若是她没记错,两人的亲事也快拿到桌面上谈了。
当年旁人家也不是没人眼红,说是以她一个小小从六品官之女,怎么就能入了温靖侯夫人的眼。
那些人又哪里知道,韩宓的亲娘何氏可不单是皇后娘娘幼年的手帕交,皇后母族的表亲,还救过尚未出嫁的温靖侯夫人、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一条命。
要知道何氏自幼随着父亲外放在江南,到了江南没一年便学会了凫水呢。
若不是何氏在十几年前救了落水的温靖侯夫人,那位马上就要出嫁的温靖侯夫人,哪里还有如今这些人与事?
只不过温靖侯夫人落水的事儿,若是细究便牵扯到了不止一人的声誉,就连何氏也不能独善其身——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个掉进了水里,一个还会凫水,说起来好听么?
因此上这其中的缘故也不过是几个当事人知晓,即便马上就要造就两家的儿女姻缘,也再没谁将这话拿出来、当众谈过罢了。
那么眼下既瞧见庄娆想跟自己示好,韩宓又偏偏不想接受这个示好,她可不是就惊呼起来,还立刻就引来了同窗们的目光?
“媛姐姐婷姐姐你们快来看啊,这是娆姐儿姨娘绣的笔袋,你们看这针法多精致!”
韩宓犹嫌不够,还喊着众人来看。
“我们这些人可数宋姐姐女红最好了,宋姐姐你也来看看,这针法你能不能学会!”
她口中的宋姐姐、镇远将军府上的嫡幼女宋千红顿时冷哼一声:“宓姐儿你忘了,娆姐儿的姨娘可是绣娘出身,我哪里学得会她的本事!”
也就是宋千红当众点中了庄娆的软肋,庄娆的示好便成了主动找奚落。
在座之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庄娆的姨娘本是个活契绣娘,在温靖侯夫人的陪嫁绣庄上做活儿,却借着往府上送衣料的空儿,便勾搭上了温靖侯,这才有了庄娆的诞生。
庄娆登时满眼含泪,一把就将那笔袋从韩宓手中夺了回来,又忍不住狠狠的瞪了韩宓一眼。
韩宓不由得有些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我不是一直都在夸你姨娘手巧?”
心里却暗暗冷笑道,庄娆当年便总是如此与她示好的,她果真也上了当,这些同窗们不也因此渐渐与她不好了?
单只说宋千红那个敢爱敢恨的小辣椒吧,因着她和庄娆交好,不就再也不爱搭理她。
更别提庄家两房两个嫡女,也颇恨她不分轻重,后来即便她误会了庄岩,也不屑再给她解释什么。
想来庄媛自打她与庄娆真正交好起来,便已巴不得不要她这个糊涂的弟媳妇了吧?
……既是女孩儿们都在庄家附学,午膳自然也是在汀兰馆的偏厅一起用。
只是也不等丫头们将才领来的午膳摆上桌来,庄媛便望着窗外笑了,旋即就悄悄捏了捏韩宓的手。
“岩哥儿来了,身后的小厮还拎着食盒,想来是也知道你痊愈了,便巴巴的又像往日一样来给你送菜呢。”
韩宓咻的红了脸,却也忍不住立刻就站起身来,甚至颇有些慌张的离了座位,又脚步飞快的出了门,径直向庄岩迎了过去。
这脚步离他越近,她的心跳就忍不住越快越响亮,响亮得她都有些担心,这心跳会不会被他听了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失去了一回,便既害怕又高兴。
害怕她会不会又一次走了老路,再一次失去他,高兴她应该不会再犯那种错,而他,也实打实的就在面前。
身后的偏厅里便渐渐传出了笑声,显然也在笑她脚步的急切。
可是这又有什么!她既然回来了,她就是要理直气壮的见他,就是要理直气壮的和他好!
等韩宓终于迎到庄岩身前,她便扬起白玉般的脸庞,对他微微一笑。
庄岩也顿时就笑起来:“我才听我母亲说起宓妹妹大好了,我还有些不敢信,便想来看看母亲是不是骗我。”
她的身子骨儿倒是一直都挺好的,可前几日那料峭的倒春寒却不是一般的冷,他可不是就怕她这一病会病得太久?
只不过庄岩说罢这话,便觉出自己话里的不对劲了。
母亲说她大好了,他却不信,他这到底是想叫她痊愈还是不想啊?
怪不得母亲总说他寻常都是个聪明的,可只要对上宓妹妹就变成了傻瓜蛋!
他就微微红了脸,慌忙伸手接过小厮提着的食盒来,又往她手里递了过去,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儿,仿佛生怕宓妹妹也觉得他傻,便不愿意和他好了。
“宓妹妹既是才刚大好,我母亲便怕汀兰馆的午膳不合你口味,特地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素三鲜小包子,还有清蒸鱼和莼菜羹。”
庄岩带来的小厮关山不禁急得直跺脚。
世子爷这究竟是怎么了!竟想将这三层的食盒交给韩大姑娘拎着,她哪里拎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