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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辉赶到芽枝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容貌秀美的少女静静躺在地上,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般,只是胸口不再上下起伏。
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心中存着侥幸,只是当手真的接触到芽枝的脸颊时,我才真的死心了。触手冰凉,生气已经完全消散,明明她身上没有一丝伤口,人却已经不再呼吸。
“怎么回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辉跪在我身边,低着头,长长的发尾垂在胸前,刘海遮住双眼:“……战斗后就陷入了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结果就在刚才突然气息就微弱了下去……”
我凝视着芽枝的脸庞,伸手帮她把几缕碎发扫开,握在手心里的手柔软冰凉,五根手指的指腹上都有厚厚的一层老茧。她虽然是女忍,却要被任何一个人都要努力,我知道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会去训练场修行,从朝日初升的早晨一直到繁星密布的夜晚。这次任务前,她还在跟我探讨她为什么还没开眼的问题,那个时候她满脸忧愁地望着我说[镜都是三颗勾玉了,我却还没开眼。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当时自己怎么安慰她的,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最后芽枝对我笑了一下,眉宇间还有些心事重重。
我知道她的意思,作为我的未婚妻,她到现在还没开眼族中已经有了争议,一些人认为她资质不佳,无法为我生育天赋更好的后代。其实生不生、生什么样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我会好好保护她的……可惜,这种心情我从来,从来没有传达给芽枝。
身旁的辉已经哭了起来,他捂着脸不给别人看到他狼狈的哭相,泪水却从他的指缝间漏出来,打湿手背上缠着的绷带。我们三人因为年纪相仿,在族里关系也最好,对于他来说,芽枝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无论平时对我和她怎样揶揄,这家伙也曾认真警告不许欺负芽枝。是了,那个时候芽枝也在场,辉信誓旦旦举着拳头威胁我,要是对芽枝不好就要揍我,却被芽枝捂着嘴笑着说[你别反过来被镜打了,那时候可别找我告状]。
现在看他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间竟然还心生羡慕。
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悲伤,然而无论眼眶的确是干燥无比,不要说流泪,连热泪盈眶这种情况都未出现。我甚至在心里冷静地想:啊,又死了啊,芽枝也死了。是被朝雾一族杀死的。
昏迷不醒,不正是吸入朝雾一族那诡异的雾气的后果么,只是不知道芽枝吸入多少,竟就这么死了。这已经是第三个族人死在那一族手上了……为什么她死了,我还能这样冷静的分析,为什么?
“镜,镜,你……没有什么话想对芽枝说吗?”辉的声音让我重新回到现实。
我把少女失去生气的手放在她身边,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袖,凝视着这张熟悉的脸想到了前一晚在温泉别院的时候,芽枝踮起脚尖亲吻我的样子——她红着脸,眼中星河灿烂,望着我像是望着全世界。还有她站在黑暗里回头望着我,对我说晚安的模样。那个时候如果我能回应她就好了。
弯下腰,在芽枝冰冷的脸颊亲了亲,低声道:“晚安。我会为你报仇的。”
说完,拔出苦无,手起刀落将芽枝的眼睛挖了出来。
“你,你!”辉被我这番动作惊得不清,瞪圆了眼,手也放了下来,脸上糊着泪水看上去狼狈得要命。他赤红着双眼瞪着我,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那样子本来是想指责我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我抬起头后,就一时噤了声。
“镜……你别太难过了……”宇智波辉哑口无言半天,最后这样安慰我。
我看了他一眼,没吭声:这句话应该我对他来说才对,他分明难过得连写轮眼都开了,看样子还升级成了三勾玉。宇智波一族的血继限界可以通过面临危险的紧张感来开启晋级,也可以通过极致的哀伤和痛苦,尤其是万花筒写轮眼。据说在看到最亲密的人倒在自己眼前时,就能开启,而我现在没有说明芽枝在我心中不是最重要的么……
站起身,我把芽枝的眼睛收进特制的袋子里,这种袋子每个出任务的宇智波都会随身携带,可以隔绝血水,就是为了装着挖下来的眼睛而特别设计的,有时候尸体带不回家,能把死者的眼睛埋进族地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不管还跪着一动不动的辉,我转身离开找到宇智波诚说明了芽枝的死亡。这个汉子愣了半天才把叼着的烟摁在地上熄灭,叹了口气:“那么把她的眼睛回收了,尸体……就地烧掉吧。”
说完他仔细看了我一眼,正准备走开的脚步一顿。踌躇了一下,宇智波诚缓和了神色对我说:“你别太难过,这种事唉……我也有很多好友死在任务里。”
我觉得这个安慰实在太拙劣了,不但没有让我心情明朗半分,反而因为想到历代死去的族人更加沉重。不过他总归是好心,另一个族人的眼睛还装在他的忍具包里呢,这次任务到现在已经死了两个族人,还有几个受了重伤,对于宇智波来说可谓伤亡不清,希望后面的任务不要再死人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宇智波诚已经走开了。其他人也收拾好,大家准备重新启程。死去的队友尸体放在一起,统一用火遁清理掉,没时间就地掩埋,为了防止尸体被一些野兽破坏,焚烧是最快的方法。火遁是宇智波诚放的,声势浩大,熊熊烈火烧起来足有一人多高,活人围成一圈静默着站在火堆前,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哭泣。
有那么一两个贵族见我们还在耽搁时间,本来竖起眉毛就想呵斥一番,却被走下牛车的公主及时制止。这是我第一次看清自己保护了这么久的人的长相,的确真的很美,这种美是柔弱无依忧郁哀伤的美,和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可是只要一想到芽枝是为了保护她而死,我就觉得那张白肤红唇的脸怎么看怎么让人烦躁,就连之前念叨了公主许久的辉这次也无心贪看她的容貌,匆匆一瞥后就重新把视线投向烈火中。
我的左手边站着辉,右手边则是日向千树,和芽枝一起保护公主的日向一族女忍也在这次混战中身亡,似乎是在战斗中保护公主一时不察被巨石砸了个正着,我看那尸体血肉模糊的样子非常凄惨,忍不住庆幸芽枝不用遭到这个对待。
火渐渐变小了,人群也逐渐散开,等了半天的贵族们骂骂咧咧上了牛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但不能反驳他们,甚至还要尽心尽力地去保护,这个认知让我不由心灰意冷。这一点似乎被宇智波诚看出了端倪,思考了一会儿打发我去保护公主殿下。
我大概是整支队伍里距离尊贵的公主殿下最近的人了,这次过来的女忍本来就不多,之前的战斗里一连死了两个,这下连贴身保护公主的人手都不够了。无奈之下只能把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女忍调过来进牛车陪伴公主,而我则坐在车外面警戒。因为要靠着车壁,背后背着□□实在不舒服,我索性把它解了下来抱在怀中,身边赶车的侍女似乎对我很是厌恶,恨不得离我能有多远就多远,摇摇欲坠坐在木板边缘,看她的样子随时都会栽下车去。
我闭着眼睛假装不知道,芽枝没了眼的惨白脸孔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让我心浮气躁。迟来的悲伤如潮水般涌上来,包裹住我,让我情不自禁握紧手中的刀,好像只有它坚硬冰冷的刀鞘才能给我一点力量。
只是我没兴趣搭理别人,别人却对我有兴趣。身后的竹帘里传来动听的少女声音:“这位忍者也是宇智波一族的吗?”
我睁开眼,没说话,我背后明晃晃那么大一个族纹就在你眼前,你看不见吗?这不是废话是什么。
我不说话,自然有人抢答,牛车里的女忍听见公主发问我又没吭声,连忙回答道:“是的。”我记得她本来是个流浪忍者,为了能近身保护公主,在进牛车前还被命令去清洗了一番自己,换了身衣服。而她本人对自己能被选中这一点也感到万分荣幸,这从她回答公主带着颤音的话里就能听出。
“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没想到公主殿下还这么锲而不舍,一次没得到回答,还在一个劲儿地继续往下问。
这次女忍卡了壳,终于没人抢我的话了。
抬起头发现黑夜已经过去了,东方的天空被朝阳熏染成瑰丽的金红色,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连云层也很稀少,我可以想象出待会太阳出现时把整片大地铺满金色的景象,多少次我趁着天未明的时候起床练习刀术,就这样在训练场中看着太阳一点一滴在群树后面探出头。月之国的地形和火之国有些像,有很多树,唯一不同的是大大小小的山上有很多溪流瀑布,想必在夜晚有月光的时候照着溪水会很好看。
之前战斗的硝烟已经消散,所有人的心情伴随着太阳的升起重新振作起来,人类真是一种顽强的生物。无数次面对死亡,又无数次振作起来,不,应该说忍者真是一种顽强的生物才对,我们和车子里端坐的贵族是不同的。
在清晨的鸟鸣声,流水声和木轮轱辘声中,车队朝北方走去,一切显得那样和平宁静。
可惜左边有一道刺眼的目光很破坏这幅旭日东升的美景,扭头一看,赶车的侍女正一脸仇恨地瞪着我。我在她杀人的目光中才想起来,貌似我忘记回答公主殿下的问题了,难怪这位忠心的仆人一脸为自己的主人抱不平。没有回头,我迟了好久才回答了公主的问题:“宇智波镜。”
“宇智波镜吗?”听声音公主殿下倒是没生气,她还饶有兴趣地念着我的名字,像牙牙学语的小孩,“宇智波镜。镜,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皱起眉,把怀中的刀换了个方向抱着,听到身后帘子里的人挪动了一下身体,和服沙沙响:“我听芽枝,说起过你。”
芽枝……苍白秀美的脸庞再次浮现在眼前,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是两个血淋淋的凹陷,本该填充其中的眼球正放在我腰后的忍具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