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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几乎可以说是受宠若惊的跟着丈夫一点点的走进这齐家女眷的禁地里。
——这地方别说是她,就是她那个永远都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的婆婆都没有踏足过。
不能修炼的女性在元武大陆历来就要低人一等,不但要遵循三从四德禁锢思想和自由,还要被这大势所趋的男权社会驯养调教成应声虫般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顺贤女子。
因此,即便是齐姜氏在齐家的地位堪称一手遮天,她相公齐博伦常年所待的外书房和练功室依然与她无缘,齐姜氏别说是踏足其间,就是在心里偷偷想上那么一想也都可以说是不符合规矩的,是极其失礼的。
秦臻低眉顺目的跟在丈夫身后,对周遭的一切佯装异常紧张般的视而不见。
踏入书房,鼻翼翕动间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墨香气——秦臻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很快就从那股墨香中感知到了它的价值连城。
这样的松烟墨对书写者而言已经不是写字而是享受了。
秦臻又小小的嗅了口那让人头脑一清的墨香,小弧度的挪了挪自己的双脚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丈夫后面藏,免得与那比地狱阎罗还要恐怖的公公不经意对上那么一眼……
不是秦臻胆小如鼠,实在是对方气场太强大,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想要两眼一翻晕死过去的窒息压迫感。
秦臻不管怎样做心理建设也没办法直面对方的存在,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狠心把自家相公推出去顶缸——反正虎毒不食子,她公公再怎么不待见她相公,也不可能真就冷血无情到对自己的亲儿子痛下杀手吧?!
这样一想,秦臻顿时就整个人都心安理得了。
她尽她所能的把自己藏得更密实了。
到最后坐在黑檀木书桌后面的齐博伦连她的脑袋顶都瞧不见了。
齐博伦最看不得人这副胆战心惊畏畏缩缩的模样,他眉心微拧,望向齐修远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就带上了几分不喜。
面对他的不悦齐修远的反应是配合着妻子的举动把她捂得更密不透风了。
与齐博伦碰撞在一起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闪躲的意味——明明是你百宠千娇的儿子对我居心叵测,害得我险些丢了性命,我娘子千辛万苦的把我从阎王殿重新拽回人间,我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还顺着你的态度挑剔她……我是疯了还是傻了,为你这样一个根本就看不上我的父亲而疏抛把我嵌入灵魂里满心恋慕的妻子?!
齐修远嘴上没说什么,但他的举动已经把他心里的想法表露无疑。
齐博伦看着这个眼底孺慕尽数被他消磨一空的儿子,心里十分的平静。
感情这种东西,来自于双方的共同呵护。
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儿子不理不睬冷淡有加,儿子会对他冷了心肠也实属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计较的。而且以他齐博伦的骄傲,也不稀罕这样一份在别人看来异常宝贵的父子亲情,他在情感上经历过的痛事实在是刻骨铭心,如今的他除了重新归于他怀抱里的韵娘,再想不到其他人。
今天把齐修远夫妻叫过来,也不是齐修远原本猜测的又给嫡子擦屁股,相反,恩怨分明的他只是想好好回报一下齐修远夫妻前两天对他的帮助——即便他已经给了齐修远半块代表着他身份的玉佩也一样。
——向来凭着本心任意行事旳齐博伦却没有想过,对于一对嫡嫡亲的父子而言,这样的‘恩怨分明’有多无情和可悲。
心中有了计较的齐博伦不再像是初见新儿媳一样的公婆挑三拣四,而是重新把注意力收回来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齐修远看着他一副郑重其事想要长谈的架势,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忍辱负重的大‘孝’子,那么就是再退让几分又何妨?
不过这一次必然也是最后一次。
等忍了这一回,不论父亲再怎么为了他的好嫡子霸道施压,他都不可能退让妥协——除非他这位好父亲是存心不想要他这个做儿子的活下去了!
齐修远眸里的屈辱和不甘都被齐博伦看在眼底。
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把他叫过来的初衷,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也从不在乎这些子女的心理感受……这回之所以想着弥补一二,也是看在韵娘的份上,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人都是他和韵娘唯一的子嗣,是他们俩个的儿子。
想到自己魂牵梦萦的挚爱,齐博伦脸上的棱角线条也不由得温软几分。
齐修远瞧了心中却是惊疑不定,以为他这个偏心偏到胳肢窝的冷漠父亲这回是要为了他的亲亲好嫡子更换招数打柔情牌了。
作为一个被儿子充满防备和质疑的父亲——齐博伦的心态很平静。
他抬手让齐修远坐下来,又让秦臻去隔壁的小隔间里待待,那里面有很多书籍,足够秦臻打发时间。
秦臻当然求之不得。
在三步并作两步疾走进那隔间里时,秦臻心里莫名闪过了一个古怪念头……莫非,她这由来不把他们夫妻俩个放在心里的公公是因为担忧她独自一人被婆母和妯娌刁难,才看在她相公的面子上把她也召进这外书房暂避?
这个念头在秦臻脑子里小小一过就被她自动自发的掐灭了——秦臻觉得她那好公公就算真的抱持着这样一种想法把她召到这外书房来,也是为了避免她那婆母因为一时激愤对她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污了百川齐家的声誉和他嫡长子仅有的那么一点脸面……
自认为想通的秦臻很快就扔掉了心里那点小感激和受宠若惊,大大方方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还算顺眼的书籍翻看起来。
秦臻抛下心里彷徨埋首书中的时候,齐修远则木着一张脸听自己父亲用难得有几分和蔼意味的口吻与自己交谈。
出乎齐修远预料的,在嫡兄面前永远都是尽责二十四孝好爹的强势父亲并没有提及他那个狼心狗肺连自家骨肉也能够狠下杀手的好嫡子,相反,他告诉齐修远这次把他叫过来是为了以一个父亲的私人名义把应给的给他——当然,这里面也包括跟着他一走就再没打算回来的齐修述俩兄妹的。
齐修远望着齐博伦推过来的那一叠象征着无上财富的各种契约纸几乎以为对方吃错了药!
不过他很快就像是领会到了什么认为齐博伦是想拿这些东西打消他与齐修玮相争的野心,老老实实滚回灵水镇安分守己去!
无法遏制的怒火几乎瞬间就让齐修远的眼睛变得血红!
已经深刻意识到他与齐修玮注定不能和平共处、不死不休的齐修远垂了垂眼帘,站起身走到齐博伦面前将那一沓厚厚的契约纸毕恭毕敬地接了过来,声音也没有丝毫打颤的对自己父亲的慷慨表示由衷的感激之情。
等到一系列的客套话后,齐修远恭恭敬敬的向自己体贴仁慈的‘好’父亲提出告辞,说要带着妻子去拜见母亲和大伯夫妇……还有去祖父闭关的地方给他老人家诚心实意的磕个头。
齐博伦看着腮帮子绷紧,把心中真实情绪深深埋藏在眼底的儿子,挑了挑眉,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地抬手放他们夫妻离开。
秦臻合了书籍重新归于原位,跟着自家相公走出了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压抑的外书房,悄悄握住他袖子里冰冷汗湿的大手问他出了什么事。
在妻子面前从来就不会多加掩饰自己的齐修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把他‘好’父亲的打算附耳轻声告诉他难掩忐忑和不安的妻子。
秦臻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怎么都按捺不住自己满腔的怒火,“父亲的心也忒偏了!他知不知道他那个好儿子是个见人就咬的神经病疯子啊!就知道要你让让让!相公,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该不会不是父亲的儿子,是外面捡回来的吧?!要不然他怎么这么的厚此薄彼?!”就算是再怎么重规矩,就算是再怎么维护嫡出,这样也太过火了吧!既然这么的瞧不上庶出子女,那么当初成亲的时候为什么不承诺嫡妻一生一世一双人!还纳什么妾啊!
秦臻暴跳如雷!
被妻子好一顿义愤填膺维护的齐修远手心总算又重新有了温度,他回握了握妻子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论他怎么打算我总不会听从的,贞娘,就是为了你和念哥儿,我也不会再后退半步!”如今他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不争即死,他怎么会为了那一点点稀薄虚假的父爱而忘掉真正在意他需要他的人!
“你能这样想就好……”作为齐修远的枕边人,秦臻很清楚自己的这个丈夫有多在乎他的父亲,上一世若不是想要得到后者的认可他也不会不管不顾的与嫡兄争成那个样子……结果不但没有得到父亲的另眼相待,相反引来嫡母的忌惮……迎来悔恨一生的灭顶之灾!
秦臻是真怕丈夫又犯他那执拗的毛病,如今听他说的坚决,自然也把高高悬起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