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烈日炎炎

咸鱼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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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如火。

    似乎只是一转眼的时间,京城里就到了最热的时节。

    于小暖捏着团扇,在一方馆的水吧里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失策了。

    要是之前选址的时候野心大点,直接搞套带活水的大院子……

    这会儿自己应该是躺在大大的遮阳伞下面,一手拈着葡萄,另一只手举着话本子,吹着水边凉爽的风,体验着不一样的畅爽生活了吧?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苦兮兮地热成狗,几乎就要吐出舌头来。

    “小暖,快来,吃冰酪了!”

    罗语桃爽朗的笑声,让于小暖猛地一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到了九霄云外,一下子跳了起来:“来了来了!”

    特意储备的冰,就是要用在刀刃上啊!

    抿了一口又凉又甜的西瓜冰酪,于小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真甜!”

    而此时的林国西北部,不少人看着天上的炎炎赤日,止不住地蹙起了眉头。

    刚刚日出不到一个时辰,空气就已经被烤炙得火热,连同后面的景物一同扭曲起来。

    “爹,我渴……”黑瘦的小男孩躲在房檐下的阴影里,沙哑的声音像是把锉刀,蹭得人心里一阵阵地发涩。

    旁边同样黑瘦的农妇看着小男孩几乎满是裂口的嘴唇,犹豫了一会儿,伸手碰了碰旁边的汉子:“他爹,要不,给他喝一小口?”

    汉子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站起身来,蹒跚着走到角落处的大缸前,掀开了大缸上的木盖板。

    家里存水的大缸,前几天被他们挪进了屋里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村里的井水几乎也要枯了,村长发了话,每家每三日能取一桶。

    他们不得不小心些。

    汉子拈着陶碗,破旧的水瓢探进水缸深处,不知撇了几下,这才终于舀出些带着泥沙的水来。

    尽管只有一个碗底的量。

    他盯着那碗底,喉结上下翕动了几下,随后急忙把水缸重新盖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向小男孩的面前。

    农妇的眼睛里,闪着与汉子相同的渴望。

    她却只是舔了舔早已开裂的嘴唇,把男孩拉到一边坐好:“乖,慢点喝,一滴都莫洒了。”

    看着男孩像是捧着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似的,农妇的心里不由得酸涩难当。

    刚开春的时候只是雨水少了些。

    这两个月正是秧苗生长最关键的时候,偏生这老天爷一滴雨都不肯下!

    地面早已龟裂,别说是秧苗,就连那生命力最为茁壮的野草,也没能剩下几根。

    也不知道邻县孩子的舅舅家,吃水难不难……

    农妇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不单是他们县和邻县受了如此旱情,整个安西道、江北道都是如此。

    有的县从开春之后,就只下过一场雨。

    往日碧波粼粼的大河早已暴露出干枯的河床,只有一条条焦黄的鱼干翘着尾巴,无语地张开嘴对着天上的一轮红日控诉着。

    若是此时有人能够飞到空中,便能看到整个安西道和江北道都是一片枯黄。

    只有群山中的那一片微绿是个例外。

    “大人,今日还是依例取水吗?”

    平安县的后衙中,少年恭敬地躬着身子,请示着一县主官的指示。

    “已经控制了三日,再少的话,秧苗怕是要受不住了。”冷怀逸喃喃盘算了片刻,抬起头扬声道,“今日每户多取三成。”

    “是!”少年的话里带着喜意,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县衙外响起了一连串的欢呼,大多是些“大人仁慈”之类的赞颂之语。

    听着那些话,冷怀逸无谓地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这事明明要归功在于小暖的身上才对。

    平安县三面环山一面靠水,山水相依间,还有一大片不知深度几何的水潭。

    安西道会遇上数十年一见的旱灾,这事儿冷怀逸是提前知道了的。

    水潭和那附近的空地,在他的规划里,便是一个天然的蓄水区。

    于小暖拍板,用共助社的钱让他赶在冬天枯水之前将那蓄水区修缮了出来,又想办法弄了巨大的木板与布块,将那蓄水区分块蒙了起来。

    这让蓄水区里的水,并没有像旁边的大河一样枯竭。

    若是没有于小暖,恐怕今年的平安县也会和邻县一样,就连吃水都困难,更别提地里的那些秧苗了。

    说到那些秧苗,冷怀逸的目光不禁向远处京城的方向飘了过去。

    那丫头临走前给他的一大堆种子,他已经挑着耐旱的品种出来,让人提前种了下去。

    本来那些乡民对于换种还有些微词,可这两个月下来,秧苗那良好的长势让他们把话都重新憋回了肚子里。

    算上常平仓可用的部分,再加上今年的收成……

    冷怀逸的眼睛眯了眯。

    想来应该能为那件事,交出一个完美的答卷来。

    距离自己回京,恐怕也不远了。

    而在同样的炎炎烈日之下,远在东平道的林英鸿早已没有了翩翩风度。

    海风糙烈,吹得他的脸几乎就要黑成了锅底。

    意识到这件事的他,这些天来像个二踢脚一样,几乎一点就着。

    “屁大点的小事,别来烦我!”一脚踹翻了屋子里的八仙桌,林英鸿这才觉得心头的狂躁舒缓了几分。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外间走了进来,笑着避让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对着林英鸿拱手行礼:“殿下。”

    “佑方啊,坐。”看到进来的姚景中,林英鸿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怒意,对着他扯了扯嘴角。

    毕竟自己最近得了皇帝爹的两次夸赞,一次是献仙丹,另一次是开盐场。这两件事,都跟眼前这个人有关,不由得林英鸿不慎重。

    更何况他又从京城千里迢迢地跑到东平道来当县令,为的还是给自己收拾残局。

    林英鸿就是再浑,也不会对让既忠诚又有能力的姚景中失望的。

    姚景中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涩的厌弃,随即强行堆起笑脸:“殿下今日不是该去盐场考察了?”

    “区区盐场而已。”林英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佑方你在盯着,我放心得很。”

    那盐场他也不是没有去过。

    还没到盐场地界,离着几里地远就看见那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

    这让小时候遇过一次走水的他,心情越发烦躁。

    要知道,他可是为了防备东夷而来的。

    可那些东夷人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让他根本没有上战场的机会,火气根本发不出去。

    就是不知道那皇帝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让他回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