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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排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杜夏希也渐渐看开,只要自己将自己的工作做好,无愧于心这就够了。
当然,在其他人眼中,虽然觉得杜夏希品性耿直并没有错,但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当中,似乎就有点不可理喻了,死板而且不懂得变通。
在她看似完美的表现下,只要稍加了解,就能知道她是个多么固执又刻板的人,不讨喜,甚至与这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她一直是孤独的,如此执拗的坚持着她自己的原则,一个人,默默的,一直如此。
杜夏希从病房查房回来,和住院医生交代了一下医嘱,她从早晨到这里,就没闲下来,刚得空喝了口热水,准备赶去和主任再协调一下关于一个病人的手术问题。
“小杜啊,我刚好要找你说这个事呢。”主任笑着示意杜夏希坐在办公桌的对面,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病人患有严重的心脏疾病,如果手术,风险太大,九成九会死在手术台上,省医院和二院都不敢接,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呢。”
“可他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手术,一定会死,手术了,终究是有一丝希望的。”因为这个事,杜夏希已经找主任商量过两次,但病人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再拖延下去了。
“其他医院不会收,是因为病人这情况属于手术禁忌症,拒绝了,于情于理都是可以理解的。成功的几率太小,风险太大,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尤其是病人家属,可能会让他们抱有过高的期望,一旦结果不好,我怕。。。哎,我这也是为你考虑。”
主任有些担忧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年轻医生,医术方面他从来都是放心的,就是太年轻,考虑问题太简单了,性格又那么倔强,否则真可谓是前途无量。
杜夏希笑了笑,也很感谢主任的好意提醒,“谢谢主任,我会和家属沟通好的。”主任只好无奈的笑着摇头,“年轻人有干劲是好的,但一定要谨慎一些,我们这工作,容不得出错。哎,谁要是能改变你的想法,那可真是让人佩服了。好了,你全力去准备吧,其他的事情我和院里协调,你放心,不用有心理压力。”
杜夏希感激于主任的支持和理解,终于笑了出来,但是临走的时候主任又叫住了她,“听说你和王医生关系不太好,要注意科室内的和谐,这次评优我推荐了你,不要让我失望。认真钻研学习是好的,但也要多学习些为人处世的手段,你呀,总是让我操心,性子就那么直呢。”
“我。。。”杜夏希有时候只要认真起来,确实罔顾了别人的感受,“我会尽量改一改的。。。”杜夏希所谓的改一改,也只是在说话的用词上尽量委婉一些而已。
出了主任办公室,杜夏希就听到有两个同事在小声的嘀咕这个月的奖金能发多少,会不会比上个月少,哪个哪个病人红包给的太少之类。
杜夏希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准备去病房找家属研究一下手术的事情了,想要妄图改变别人,不如先做好自己。
虽然杜夏希为了这台手术倾注了非常多的精力,但病魔并不像杜夏希这般善良,医院所有的抢救设备都用了个遍,还是没有留住那生命,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极有可能会有这种结果,但杜夏希还是期盼着那百分之一的奇迹,可结果往往都是现实的,所有人都是现实的,似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只为了那缥缈的1%,值得吗?后悔吗?
那一次,她哭了,躺在狭窄的手术台上,想象着病人当时面对未知的手术,很恐惧,除了麻药的作用,因为害怕而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们是将生命交在了她的手上,即使只有1%的希望,叫她如何能放弃。
站在生死分界的人,他们也许只是得到一只手的温度和安慰,哪怕只是口罩后面看不到的一个习惯性的笑容,他们都能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自己又如何拒绝去给予他们那一点点的可能性。
所以杜夏希后来就有了这样的一个习惯,每次手术前,会用力的握一握他们的手,将那发自内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既是让他们放松也是消除恐惧,更是一种无言的鼓励。
“性命相托”这是莫大的信任和责任,不容辜负,她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再努力些。
可这一次事件的结果,也同样充满了现实味道,对杜夏希来说,则是对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有了那么一丝动摇。
患者家属虽然对杜夏希的努力进行了感谢,但后来还是找到了医院的医务科,希望能对患者的死进行一定的赔偿。
可是医院在手术过程中并无过错,自然是没有赔,家属又来了几次,事情并没有闹的太大,只是纠缠了一阵子,没有拿到钱就作罢了。
医院虽然没有公开表态,但私下里,还是将参与这台手术的医护人员,扣发了三个月的奖金,表面上是对抢救不力的不满,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归根究底,院方不希望以后再有医生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作为科室的主任,同样也被扣了奖金,但主任还得来安慰杜夏希,这让她心里非常的愧疚,其他人虽然当面没说,但受到影响的几个人还是表示出了不满。
“我们那个杜圣母以为自己多厉害呢,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非得闯,这下好了,全得跟着吃锅烙!”
“这也没办法,那病人没人管也一样是死,就是他的家属后来整这个事儿挺不厚道的。”
“你俩还好,我这几个月奖金没了,就靠那点工资,房贷可怎么办啊!”
“该,谁让你买那么大的房子,这下傻眼了吧。”
“我哪知道能摊上这么多事啊。。。”
“这你跟杜圣母去哭诉吧,万一她同情你,直接把房贷都给你还清了呢。”
三个人七嘴八舌的在屋里抱怨,杜夏希呆呆的站在门外,一时间竟没了勇气去打开那扇门,她们都是被自己连累到的。
倒是门里的人先拉开了门,看见杵在门口的杜夏希也是一愣,有些尴尬的笑着,估计刚才说的那些话都被她听见了,“那个。。。杜姐啊。。。”
杜夏希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平静的说道,“张医生,我没你大。”
“呃。。。我们刚才就是开玩笑呢,不是真心的。”这说的才是违心话,杜夏希明白的。
“你们三个的奖金是多少,我赔给你们,还有其他人的,也一起。”杜夏希是认真的,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影响了其他人的生活。
那几个人也从没见过这么一板一眼的人,谁好意思真的去要这钱啊,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看杜夏希好像真的要拿钱的样子,赶忙找了借口散了去。
第二天休息,杜夏希有些情绪低落的去找好友吐槽,可自己在那说了半天,阿琪只是笑着看她,也不说话,就有些气恼道,“你倒是说句话评论一下啊,只听我自己在这说。”
“我还不了解你么,谁说你什么,你也不会改变的,你来找我也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释放情绪而已,看我多善解人意,你还埋怨我。”对面的女人说着就点燃一根烟。
杜夏希赶忙朝着她摆手,“快掐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阿琪有些无奈的将烟掐灭,“夏希你可真是一点没变,看来你在那上班也是够难受了。对了,我已经辞职了,打算自己开个工作室,公立医院那环境我也受不了了,天天一帮老顽固,讲不通,患者也让人头疼。”
杜夏希对于好友的离职一点都不意外,她就是那么个不喜欢循规蹈矩的人,不像自己这样固执保守,“可能我也不太适合这样的地方。。。以前我以为到了这里,水平更高,能学到更多的东西。。。结果呢,还真是见识了许多‘事理’。”
“哈哈,夏希你再这样下去都快愤世嫉俗了。”阿琪看着杜夏希咬着嘴唇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真的,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越来越不会与人相处了,我有那么难交往吗?”杜夏希上学时候还没太多感触,工作以后竟发觉自己好似脱离社会般的格格不入。
好友耐心的帮她分析着,能看到杜夏希如此纠结,也是挺不容易的,“你的苦恼与迷茫只是缺乏别人的认同,可能是来自于童年时期发生的某件事,让你不被人信任,所以你非常想得到认同,却又极力坚持自己的观点。你没有错,只是没有遇到和你有着一样观念的人而已,或者会出现一个人,将你改变,人总是会变的。”
“会变吗。。。”大概会吧,自己现在不就动摇了吗。
“夏希你就是三观太正、性向太直,简称太正直,有时候适当变通一下就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好友耸了耸肩,又笑起来。
“你又拿我开玩笑。。。我有我的原则,这是我选择的路,所以我愿意坚持。”这是杜夏希离开前和好友说的话。
后来,她还是离开了所在的医院,去了另一家规模小很多的三甲医院,而且只是做了一个急诊科医生。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经历的多了,会发现世界变了,成长了,成熟了,老了,浓烈的爱会变得平淡,懂得前人的经验之谈是正确的,承认自己的平凡。
儿时曾经最珍视的宝物也会变成一文不值的东西,最看不惯的人和事,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大家可能会变成自己曾经最不齿的那种人,也许这就是现实,最残酷的现实。
谁还记得当初的梦想,谁还在坚持,所以不忘初心才是最难得的成就。
这就是杜夏希选择的路,前路艰难,却是她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