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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聊着,我去里屋换身衣服,过会儿还要出去。”沈君佑道。
“中午可回来用饭?我好叫人预备。”璧容边问着,边叫青沐去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
沈君佑摆摆手,“不必预备了,早些忙完事好赶着晚饭前回来。”说罢,淡笑着向秀莲颔了颔首以示告辞,秀莲亦是忙站起来向沈君佑回了礼。
“他走他的,咱们姑嫂接着说话。”璧容笑着拉了秀莲坐下,叫人收拾了炕桌,又重新泡了两碗茶端过来。
“奶奶这里既然有客在,婢子也就不打搅,先回去了。”撷芳弯腰福了福身,见璧容点了点头,便欠身告退了下去。
“哼,就她会说话,来去的时候都是掰手指头算计好了的,还不知廉耻地借着我们夫人的厅堂做那些个下贱行径,真是不要脸。”夏堇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头在脸颊上划了划,鄙夷地往门口瞥了一眼。
璧容微咳了一声,看了夏堇一眼,示意她住嘴,夏堇只得低了头。
秀莲原就不知道这里面的隐情,只觉得夏堇话里有话,并不只是一味地带刺,可又不好多问什么,便委婉地道:“真不愧是大门出来的,就是个丫鬟也长得跟旁人家的小姐一样俊,我瞧着她的穿着打扮倒是和你是一路的,都喜欢那些个素净的颜色。”
秀莲这么一说,夏堇又来了气,“大奶奶可没见过她以前的模样,涂脂抹粉的,生怕爷们看不见她,偏生这些日子,不知又生了什么旁门心思,处处都学起了我们夫人来,却不晓得那东施效颦的只有叫人发笑的理儿。”
夏堇虽说的气愤又含糊,不过秀莲倒是大体明白了几分,又记起方才璧容介绍时说是朔州沈家老太太身边的人,既然能远远跟来了忻州,自然不会只是个照顾孩子的人,内中意思不言而喻。
秀莲看了看璧容的身子,五个多月的肚子早已显了怀,听闻像这样的大户人家里,主母怀了身子,便要选了身边的人收进房里。可她方才仔细瞧了容姐儿屋里的两个大丫鬟,均是头顶平分两股绑着双丫髻,衣着也是丫鬟常穿的颜色式样。
“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些,你如今的身子儿戏不得,还是叫姑爷去别处休息的好。若是……自己的人总是,总是要好些……”这样的话实在有些难于启齿,秀莲只含糊地说了一半就红了脸,尴尬地低下了头。
璧容也觉得尴尬无比,僵硬地笑了笑,忙扯了别的话说,“还没问问家里怎么样,我走的那日不是说要买些地吗,可选好地方了?”
“在靠近顺义村的边上选了一处二十亩的田地,你大哥说了那块地全都要种上棉花。好在离我娘家不远,我两个哥哥平时也可以帮着一块看着。”秀莲扯着笑,满脸的喜色。
士农工商,尽管当前商业极为发达,可地位却是处在最末端的。乡下的人向来以自家的地为傲,许多在外走商的人都是赚了钱回到老家买上几十、一百来亩的地,雇上几个长工,荣生地主之位。
璧容也真心替他们开心,拉着秀莲的手道:“难得过来,就留下来陪我几日再回去,明日一早咱们去街上转转,我整日待在家里,好久都没动弹了。”
秀莲嗳的一声答应了,璧容便叫人去给车马处的人传话,派人上西坪村里给郑母和家里人带个口信,留秀莲在县里待上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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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用过了晚饭,沈君佑便挪去了书房里,璧容同秀莲睡在了里屋的架子床上,为此秀莲还颇有些不好意思。两人放了帘子躺在床上簌簌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秀莲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笑着往上拉了拉薄被,闭上眼睡了。
翌日一早,两人便早早地起来了,刚用过早饭,突然想起什么来,忙对夏堇道:“过去问问四姑娘和赵姑娘可要一同去街上逛逛。”
赵思思自不必说了,本就是个待不住的,整日里不是和豪哥儿、承哥儿一同活泥巴、爬树,就是唬了青竹陪她在屋里鼓掇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另一头,沅娘自打来了忻州也还从没有出去过,因璧容前阵子一直在屋里养胎,她也不好过去打扰,便依旧是在待在自己的小屋里,做做针线打磨时间。
过去传话的青瑶只片刻的功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兴奋的赵思思,围着璧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四姑娘正在换着衣裳,叫夫人等一等她。”
璧容点点头,便同秀莲一同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二人。
约么又过了一刻钟,便听院子的下人说四姑娘来了。
“我来迟了。”说着,便见一个身穿鹅黄色罗衫、藕荷色十二幅湘裙的婀娜身影走了进来,特意梳了垂鬟髻,两缕碎发长长地搭在肩上,宁愿舒雅,倒是有一股江南女子的味道来。
“叫二嫂等我,真是罪过。”沅娘向璧容福了福身,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秀莲,又看向了璧容。
“不过是坐下喝了杯茶的功夫,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快些起来。”璧容笑着扶了她起来,又指了秀莲给她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嫂子,郑大奶奶。”
沅娘又福身给秀莲行了个礼,温声道:“郑大嫂子。”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四小姐快起来。”秀莲赶紧扶起了她。
“你们再这样你拜我我拜你的,早市可都没人了。”赵思思嘟着嘴抱怨道。
璧容笑着摇了摇头,便命夏堇和秋桐打点好了东西,几人一同出了府。
沈宅就坐落在东大街的广庙胡同里,出了门走不了多远便到了东大街上。
定襄县里卖米粮蔬菜的闹市区都开在西大街上,东大街上多是一些高档的门面铺子,譬如定襄最有名的酒楼鸿萃楼,最大的首饰行宝芝斋,以及卖文房四宝的百轩阁,卖古董摆设的恒元斋,自然少不得垄断忻州布匹生意的沈记布庄。
一路下来几人采买了不少东西,真巧走到了沈记铺子门口,璧容便说去里面喝杯茶歇歇脚。
店里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跑堂的、帮着选料子的几个小伙计忙的热火朝天,一个十五六岁大的穿灰色短衫的伙计正出来送客人,一抬眼看见了璧容一行人,忙过去道:“呀,夫人怎么来了,您先进去里头偏厅坐坐,小的这就去里面叫二爷去。”说着便引了几人进了左面最里间的花厅。
“不必去叫二爷了,我们只在这里坐下歇歇脚,一会就回去了,你也去忙你的,我这里用不着你招待。”
伙计犹豫了一会儿,去砌了一壶热茶过来,这才哈着腰回去了前面铺子里。
“这些等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给福哥儿和豆芽儿,这些给百顺。”璧容将买的东西一一摊了开来,又各自分成了好几堆,“这几样文房四宝就暂且留在我这,嫂子一回去就立刻叫了业哥儿过来。”
秀莲笑着答应着。
偏厅多是用来招待豪门大户家达然夫人奶奶们的,一应装潢摆设自不必说,侧边立着的一个高架上还挂着各式颜色的样布供客人挑选。其中大都是质地轻柔、价格昂贵的轻罗,更好的还有雨过天青、秋香等四色软烟罗的样布。
沅娘身子斜坐在黑漆玫瑰椅上,一副聚精会神地看着旁边的布架。
“可看上了哪个喜欢的,叫他们待会送到家里去。”璧容笑着道。
“不不。”沅娘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着如今天气热,一双鞋有时穿得半日就要换了下来,恰巧这会儿看见了这细葛布,便琢磨着想要给二哥做几双新鞋,只是我的手艺比不得二嫂,原是不敢大言不惭说这话的,只是瞧着二嫂身子不好,这才想给二嫂帮把手。”
璧容听了很是惊讶,忙道:“这敢情好,你二哥穿的鞋往日确实都是我给他做的,前阵子我犯了懒才请家里的婆子帮着做了几双,昨天你二哥还和我闹唤说穿着不舒服呢!你的针脚我老早就看过,那可是极好的,只是叫你这样忙碌我有些过意不去呢。”
沈沅娘笑道:“二嫂说这话,可是和我见外了不是。”
璧容忙跟着沅娘一起选起了做鞋的料子来,又说多选几个样子,叫秀莲捎回去也给家里的人做几双。
“不知道秦家大爷在县里可是也有宅子?”沈沅娘扯了一块淡青色的料子,拿给璧容看了看。
璧容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想起沅娘方才的话,便回道:“有个大三进的宅子,比咱们的要小上一些,在隔两条巷子的广进胡同里。”
沈沅娘点点头,“我原听说秦家的祖宅在忻州府里,想来这边的宅子不大常住,一应下人恐也不齐全。”
沈沅娘虽然说的状似无意,可话里话外却是扯着秦书怀不放,璧容有些莫不清楚头脑,便一带而过道:“我去过一次,下人确实不多,不过倒都是些老实的。”
沈沅娘没在继续问,又仔细地选起了布样来,“二嫂看这块暗紫色的怎样?”
在璧容的印象里,沈君佑从没穿过紫色的鞋,倒是秦书怀穿过几次,想起方才沈沅娘不找边际的话,虽说有可能只是碰巧,可璧容不由得有了些旁的想法来。
“我瞧着倒是不错,只是你二哥不大喜欢这般鲜艳的颜色穿在脚上,可惜了这样好的料子……”璧容佯作一副惋惜的模样。
“我也是觉得这布料好的很呢。”沈沅娘笑笑,爱不释手地在抓在手里,不经意地道:“我记得秦家大爷上次来的时候好像穿了一双差不多颜色的鞋子,我当时还想提醒他说鞋面磨破了口子来着……”
璧容眉头一挑,顿时恍然大悟。
她倒是一直叫陈孝儒家的帮着打听忻州府里哪家还有尚未娶妻的爷们公子,却不曾想到过身边便有着一个家世、背景都极为优秀的人。璧容偷着看了沅娘一眼,她倒不知道何时沅娘对秦书怀起了心思的,暗自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沈沅娘许是察觉到了璧容投过来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歪过了头,又埋头选起了料子来。
璧容这下更是心如明镜,便顺着她方才的话道:“要不你也顺带给你秦大哥做上一双,他家里确实没有使唤针线的人,以往都是在咱们铺子里定东西,这些日子许是绣娘们都在赶生意,这
才落下了他的。秦家和咱们家说起来还是沾着些姻亲关系的,又是我义兄,算起来也是和你二哥差不多的。”
沈沅娘一张脸满是绯红,好像生怕璧容看见一般,急忙地点点头,然后坐回了椅子上,拿扇子扇起了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