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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岁时,鞭炮轰鸣声四起。
岁末之时也还只是下雨,而非下雪。踏步在覆盖浅水的青砖上,偶然望一眼相隔的店铺,今日人开张。
唯有街头那家酒铺,还有酒铺对面那孤零零的棺材铺,两间大门正是打开。仿若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何等重要的节日。
苏凡还是躺在摇椅之上,双眼微闭,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这几年来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整日都坐在门前,等待着老周过来喝酒。
期间还能听听亭子间传来的曲子,待到曲终,老周便就醉去,将老周送回店中,然后再回来躺下,偶然出去走走,也不会走出这条街。[
几年来,虽说苏凡性子冷淡,但也胜在和善,倒是和街坊也很熟了,甚至有好事的大妈经常会给苏凡提亲事。
对此苏凡脱家中有妻,以此婉言相拒。渐渐街坊也只好奈作罢,相信了苏凡家中真的有妻。
这几年苏凡除过听桃儿姑娘唱曲,偶尔也会去茶楼听几段说书,这种感觉他很喜欢,就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洛城茶馆。
只是今日老周还没有来,桃儿姑娘也没有去唱曲,苏凡有些不耐烦,但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还是坚持的躺在那里等待。
心中来由的烦闷,不知是因为入冬以来,天气还是那般的不冷不热有些不舒服,还是因为异国他乡有些想念龙石村。
总之苏凡已经起身,望一眼大门打开很久,却没有任何动静的棺材铺,在看向寂静的亭子,神情有些茫然。
撑起油纸伞,走出酒铺,便就向着棺材铺走去。棺材铺内散发出浓浓的木屑腐气,隐约之间能听到钉木头的声音。
来由的心中顿了一顿,似乎放心了一些。
老周他没事,昏暗的油灯下,老周正在专注的钉木板,神色十分专注,就连苏凡进来很久了他也都没有发现。
“这棺材赶的很急?”苏凡站在一旁疑惑的问道。
老周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他也明白这个时间能来他铺子的人,只能是苏凡,旁的人恨不得远远离开这污秽的地方。
“赶得急。”老周没有任何语气的说道。
应了一声是,苏凡便就站在一旁看着老周做木匠活,几年来第一次见老周做棺材,心中也觉得新鲜,便就站在那里认真的看着。
“你怕不怕死。”老周忽然放下手中的锉刀,沉闷的问了一声。
尚未反应过来的苏凡,心中一惊,对于生死之事,他很害怕,在他眼中,除了生死,再也没有什么事值得担心。
“怕。”苏凡略一停顿,坚定的回答道。
老周忽然笑了,他摇了摇头,有开始了木屑纷飞,双眼之中似乎别他物,只有手中的某块木头。
“我也怕死,但只有真正死过的人才会怕死。”老周一边望着飞屑,一边说着,神情认真的程度,好似自己真的死过一般。
也不知道为何平日里邋遢的老周,今日竟然和自己谈起了生死,心中偶有不适,但随之一挥而过,暗想着莫非老周出了什么事。[
有意意的再次望了一眼躺在小桌上的木刻小人,苏凡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道:“这木人是你刻的?”
“是。”老周干脆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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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过干脆,所以老周继续补充道:“平日里做棺材剩下的木材,便就照着自己刻一个木人,省得浪费。”
一时之间,二人竟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在这样的沉默并不是第一次,之前一起喝酒也是这般的沉静,而今日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什么是生死。”苏凡也不知道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许是这些时日里对于生死未免有些感伤,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周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苏凡的话语,木屑飞舞划成一道好看的线条。
“棺材外的都是生,棺材内的都是死。”老周呵呵一笑,随口说道。
苏凡也忽然笑了,老周这看似趣的话语,在细细品来,生死竟然就是这么浅显的问题,生便是生,死便就是死了。
又沉默了片刻,苏凡转身将要离去。
“以后我们可能见不到了。”老周忽然喊了一声,随即哀叹道:“我做了半辈子棺材,不想死在棺材外面。”
苏凡顿在门前,双腿似乎凝固在青石之上,许久都不能分离,也法回头去看上一眼,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
撑起那把油纸伞,溅起一阵水花落在那株小草之上,将它稍有打落,但不屈的小草依旧昂然挺立,傲然于世间。
“好。”
回答了一声好字,便就匆匆离去。老周放心了呼出一口气,又陷入了飞屑之中。
绕过了酒铺,直接向着街尾走去。
今日茶馆略显冷清,好在说书的先生并不休息,此时听书却也胜在安静,叫好的声音也很少。
只是没有叫好之声,说书先生依旧说的很精彩,全然没有一丝因为气氛不好,而说的力。
茶楼老板很是客气的苏凡添上茶,坐在靠近户边上,倒也能明亮一些,更是能看清老板的奉承之意。
这几年来苏凡酒铺的生意并不好,但却已久开的很好,街坊大都猜测这位苏老板肯定是有一定的背景。
更有传闻前些日子有天南观的仙人去过酒铺,这更让很多人震惊,天南观是仙人门派,能去酒铺,那说明苏凡肯定非凡人。
于是便就有了新的一波提亲送礼的,还有很多奉承谄媚的。对于这些,苏凡只是一笑了之,人生来不易,能做出这些事来,都很奈。[
“到了年根,这生意就是不好,很多人都不来听说书了。”掌柜的一边添茶,一边解释道。
苏凡淡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往日苏凡都是下午时分才会来,今日才午时便就来了,掌柜的有些好奇,便就问道:“苏掌柜今天没有和老周喝酒?”
对于街坊邻居的各种八卦,苏凡大都漠而视之。当年老周第一次去酒铺喝酒之时,便就有街坊悄悄告诉苏凡,老周是个不祥之人,劝告苏凡少与之接近。
苏凡却也不大在意,老周在这条街上难得有个说话的人,所以便就与苏凡熟了起来,后来竟然每日都要去酒铺喝酒。
起初还有街坊劝告苏凡,后来见苏凡只是口中说好,实质上并没有太大变化,只好作罢。
这种事本就是谣言,以讹传讹便就成为了真实,说起来老周也真实可怜,心道此处,不经意的看了掌柜的一眼,淡然道:“去过了。”
掌柜的见苏凡并不愿多话,也就知趣的离去。
“却道那刘氏生来命苦,为了家中那不成器的夫君,投河自尽以来激励夫君。刘延庆不知道妻子乃是自杀,而以为是仇人所致,便奋发练功……。”
“砰。”醒目落下,苏凡缓缓抬头,说书的老先生正在收行装,这是今日的最后一场,说了这一场,老先生也要回家了。
苏凡心头微怔,心中有些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但闪过之后再去想来,竟什么也想不到,便只好作罢。
由于尚未来得及起身,说书的老先生路过苏凡之时,行了一礼,便就匆匆离去,苏凡心中有些遗憾正想叫住老先生,但却被掌柜的迎了上来。
“正值年末,只听闻苏家酒铺的酒很香醇,倒是从未喝过,今日也想品尝些。”掌柜的笑嘻嘻的走上前了说道。
苏凡面带微笑,点了点头,便就走在前面,向着酒铺走去。
“这酒很好喝,叫做桃花酒。”苏凡一边为掌柜的打酒,一边解释道。
掌柜的倒也随意,随意找了一处便就坐下,望了一眼对面的幽暗棺材铺子,不经意打了个寒颤,随之转头暗骂两声。
打好酒,付了十两银子,掌柜的满意离去。
夕阳将要落山,今天没有听到桃儿的曲子,老周也没有来喝酒,总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便就提起酒壶走向棺材铺。
寻常之时,这个时候老周还是会来喝酒的,今日却没来,只道是做棺材做的太久,耽搁了喝酒的时间。
刚走进棺材铺,苏凡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老周头浮在新做好的棺材上,似乎已经睡去。对此苏凡很是奇怪,老周睡觉必然是要枕着木盒子的,但今日却没有。
只觉得在老周身前有一团团的灰气笼罩,那是死气,自打之前听了老周关于生死的论断,苏凡总算能看到那一团团的灰气。
……
老周是死了,躺在他做了一天的棺材内。
不知道老周是何处的人,只能将他安葬在镇子外的一处山岗上。棺材内放着他做好的木人,仔细看去,能看出,那是老周从小到大,从生到死的写照。
只是那个盒子,一直还在老周的床头,并没有放进棺材,这是老周的遗训,盒子留给苏凡。
对面的棺材铺再也没有打开门,自从知道老周死后,似乎那间屋子更加的不祥,论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人,大都会绕到酒铺这边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