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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的圣祖皇帝是很有人性的,从除夕开始,每位官员都有六天休沐日,也就是说,官员们到大年初六的时候,就得正式上班,然,正式上班第一天,恪亲王府就接连接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给清婉的,反正听来听去就是那些溢美之词,最后听出的重点就是,表彰她在祭月仪式中‘请神’成功了,又赏赐了丝绸银两、田地黄金等等。
这第一道圣旨实在辰时来宣的,紧接着王氏与楚白弛正在用膳的时候,来了第二道圣旨,大意就是说,楚铭宣赈灾有功,并且因公负伤,朝廷还没有给予什么嘉奖,如今,边境不稳,北疆来势汹汹,现封楚铭宣为正五品的守备,掌北疆粮草军饷调配,正月十五起程前往北疆。
原本边境守备是柳相门生,柳家与王家同为姻亲,皇后出自柳家且无子傍身,王家嫡女王贵人倒是有一子,柳家打的什么主意一目了然。柳相门生掌握北疆军饷粮草,按照柳相的心机,北疆十万大军早晚得向柳相靠拢,这是皇上万不愿看到的。
王氏本以为赈灾之事,随着楚铭宣受伤这事会不了了之,没想到皇上却一直记到了现在,正五品的守备,长官粮草,按照以往经历,不出意外,最长三年,便能升上正三品的参军,若能立下战功,或许升的还要快些。若真的让他上了战场,一切就真的都脱离她的掌控了。
王氏坐卧不安着,楚白弛也是百般想不通,自己这个一无是处整日游手好闲,眠花宿柳的儿子居然能入了皇上的眼!
只是,圣旨已下,他断无可能再去反驳。
王氏终究是放心不下,第二天趁着楚白弛去上早朝的当口,她派人去了王家请了自己的母亲过来。
“儿,究竟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王氏看到她母亲,便将皇上下旨的事说了,王刘氏笑笑道:“这事老爷回来已经告诉我了。老爷说了,调配粮草,虽说是个肥差,升的也快,但是兵部和户部都有我王家的子弟,想来在粮草和军饷上为难一下他也非难事。”
王氏一听便问道:“父亲是这么说的?”
王刘氏点点头:“傻孩子,娘还能骗你不成吗?”
“是了,是了,粮草自古便是行军重中之重,倘若出事,他这个守备也跑不了。”王氏自语一番,忽而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父亲呢?若皇上查起来,查到父亲头上可怎么是好?”
王刘氏听闻此话,也跟着担心起来。
王氏眼珠转了转,思忖片刻道:“母亲,女儿听闻侄女在宫中,近段时间颇为受宠,是不是?”
王刘氏皱眉问道:“你想你侄女做什么?她在宫中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她也是艰难的很的。”
“母亲,洛华有皇子傍身,怕什么?皇上宠爱,能有几时?红颜老去,帝宠不再,靠的还不是四皇子?趁着皇上恩宠尚在,自然应该多为家族谋取些利益。”
见王刘氏有些松动,王氏再接再厉:“母亲,女儿也不是让贵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是让她在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罢了,这样的事儿,哪个宠妃爱妾没有做过?无伤大雅,不过就是洛华撒个娇,娇嗔几句的事情。”
王刘氏终于松口,王氏也松了一口气。
“母亲,您是洛华的亲祖母,明儿您就递牌子进宫,让洛华想想办法,总之就是让皇上知道,楚铭宣那个小杂种不足以担当守备之责便是。”
王刘氏眼神复杂的看了王氏一眼,终是说道:“我知道了,明儿我便进宫。”
而在清婉的小院子里,则显得一派欢乐。
秋月跟着清婉一路追问:“夫人,姑爷是不是身具官职了?”
清婉笑着点点头。
夏至跟着问:“那夫人知不知道这守备是多大的官儿?”
清婉自从嫁进王府,对于官职之事便留心起来,尤其是自家还有个哥哥要走从军这条路呢!便对军队官职更是留心,便耐着性子回道:“是正五品的官职,管理军队的粮草和军饷。”
“啊?不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啊?”秋月语气带着些失望。
几个婢女平日里都被王府其他主子的婢女小厮欺负的狠了,她们心底明白,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由于姑爷在府里没什么地位,如今姑爷是官儿了,那她们在府里许是会好过很多吧。
清婉看的明白,却只是笑笑,这群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楚铭宣做了正五品的守备,人远在北疆,她们的日子会更难过啊!
不过,正五品的守备,皇上对于自己这个夫君还真不是一般的看重呢,花心纨绔的夫君,一下子就转变成了上进好青年了?
她想,她只要熬过这三年,等到楚铭宣回府时,她的日子才会真正的好过吧?
晚上,楚铭宣和清婉躺在床上,两人都不曾入睡。
最后,还是楚铭宣开口道:“我正月十五便要去北疆了。”
清婉“嗯”了一声,道:“爷在北疆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还有呢?”
“爷好好替皇上工作,我在府里自能护自己周全。”
然后,便是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久到清婉都要昏昏然入睡了,却又忽然听到耳边一声长长的轻叹,“清婉,清婉,你要好好长大,等我回来。”
清婉一怔,楚铭宣话语里的覆盖的感情,她听的分明,隐忍却又炽烈,透出的是小心翼翼期盼和希冀。
要说楚铭宣对自己已然情根深种,清婉是说什么都不相信的。一则,她还小;二则,混迹花丛,他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怎还会看上她这样的青涩酸果?就算他混迹花丛是伪装,但见了那么的美人却是真,而自己,除了装萝莉扮萌,还有什么是能吸引人的?
不知道是该说清婉有自知之名,还是该说她妄自菲薄。她人虽小,可周身却有着与大楚本土女子极不相同的淡然气质,淡淡清华淡雅,眉眼间带着一丝成熟气质,可再一看却是青涩分明,纯净而又美好,这足以让人产生好感。
清婉觉得,楚铭宣看自己的眼神,却是像在看着他期盼已久,却又求而不得,最后害怕靠近的事物,那么纠结,那么挣扎。
清婉翻了个身,将脸对着他,道:“我会好好长大,你也要完好无损的回来。”
楚铭宣定定了看着眼前的小人,忽而笑着将她搂入了怀中。
粉嫩嫩的女孩子,身上有着干净的馨香,甜甜的,身子软软的,他从不知道,原来抱一个人是这样一种感觉!充实、甜蜜塞满了心间。没有厌恶,亦没有恶心。
清婉想起他后院的那些女人,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嘟着嘴问道:“爷,为什么您后院那些女人都没来给我敬茶,也没来给我请安?”
清婉很想拍自己两下,你是有多缺心眼儿啊,才会将这事儿给忘了!虽然,她也很耐烦这种事儿,可这是正妻的权利,她没有享受到,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楚铭宣还不承认她不成?
正在暗自懊恼间,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不知为何,清婉感觉自己的脸一下红了不少,她将脸往楚铭宣怀里蹭了蹭。
“怎么现在才问?爷还以为你压根儿就不关心这事儿呢。”
清婉无语,尼玛有什么好笑呢!
清婉想了想,还是问道:“爷为何不让她们敬茶?是不是心疼她们?”
楚铭宣笑的更欢乐了,双臂将清婉搂的更紧,调笑道:“人小个儿小,这醋劲儿倒是不小。”
清婉一囧,吃你妹的醋啊!老娘才十一岁,懂什么叫吃醋啊?你倒是在一边得瑟个什么劲儿呢?变态怪叔叔!
正在清婉不停的着恼咒骂时,楚铭宣开口道:“她们不过都是府上的歌妓舞姬,没有资格来跟你敬茶请安,明白吗?那些人你就不要管了,爷自会安排她们的去处。”
对于清婉,楚铭宣是给予了足够的耐心!
听了这话,清婉才算是放下心来,接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楚铭宣在一旁轻笑着出声道:“还以为你是因为我要去北疆战场,因而才担心的睡不着呢。没曾想,是因为心里装了这事儿!”
说完,自己也闭上眼睛,睡了。
正月初九早上,各个嫔妃贵人都去皇后那里请安,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原因无他,只是昨儿晚上荣宠后宫的王贵人一夜之间,失宠了!听说皇上还怒斥了她,最后吩咐太监将王贵人的绿头牌给撤了!
王贵人脸色很不好,显见的是一夜都没睡好,到了之后也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并不多言。可她心里却是将王氏给恨死了!
昨天晚上,与皇上云雨方歇,她便将祖母白天进宫所说之事转了个弯儿给皇上提了提,没想到,皇上的脸色却是越变越阴沉,最后森冷的对她道:“王贵人,朕看是朕这段日子将你宠的乱了分寸,不知道自己身份了吧?后宫不得干政这话可还记得?”
王贵人一个激灵,身上只穿了一件纱衣,急忙下床求饶:“臣妾知错了,皇上。”
皇帝再无兴致在这里睡下去,起身穿衣,回了自己的寝宫。走之前还吩咐道:“王贵人,朕看你是该好好学习学习《女则》、《女戒》了。”
王氏心惊,但也只得抄了!
随即皇上会去便吩咐贴身太监,将王贵人的绿头牌撤去半年!
王贵人得到消息恨得不行,半年见不到皇上,她也就跟大入冷宫差不多了。王氏雅琴,我的好姑姑,为了你我葬送了自己升位的机会!该死的!
她仗着自己有儿子,身后有皇后庇佑,又有皇上宠爱,在后宫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帝宠不再,她的皇儿还未长大,在后宫立足,只能是靠皇后了。
她抬眼看了看皇后,却见皇后看也未看她一眼,心顿时沉了沉。
随即想起皇后无子,柳相家和自己娘家都是保自己儿子的,这么想了想,倒也安心了几分。
“王贵人,既然皇上罚你抄《女则》《女戒》,那这两个月,你都不用过来了,安心思过吧。”皇后雍容雍容威严的声音传进王洛华的耳里,不啻于晴天霹雳,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如今是想不管自己了吗?
她猛然抬起头,低呼了声:“皇后娘娘——”
皇后眼如利刃,朝着她瞥了过来:“怎么,你有意见?”
王洛华手紧握成拳,不甘的说道:“没有。”
说完,她似乎便听到四周众人低低的嗤笑声,一进宫便由皇后护着,不久便得帝宠,又生下四皇子,如今已经五岁,她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心里恨意渐生。
自始至终,便只有梅妃一人端坐着,没有说一句话,王洛华鬼使神差的就看向了梅妃,这个在后宫一直淡淡的,不争不妒的女子。
梅妃也看向了王洛华,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却是被王洛华记在了心里。
“杨修仪,你怎么了?”忽然,殿内一阵惊呼,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惊呼声,看向了坐在最末首的杨修仪处。
皇后站起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娘娘,杨修仪她,她昏倒了。”
皇后脸上更显不耐,“传太医!来人,将杨修仪扶到本宫侧殿。”
然后又对杨修仪的两个宫女道:“你们好生照看着。”
因为是皇后宫中传召太医,太医们不敢怠慢,一下来了三个,到了却看到皇后娘娘好好的做着,便有些茫然。接着便由宫女领着去了侧殿,来的太医们这才知道,原来是一个修仪病了。
既然三位太医都来了,便由三人都把了脉,最后,三人都确认,杨修仪这是有喜了。
杨修仪是住在陈贵妃的寝宫的偏殿的,太医诊脉出来时,极为都没走,一听这话,看向陈贵妃的目光中都带着些幸灾乐祸。
柳皇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杨修仪,想到王贵人现在已经失宠,连带着四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都要下降不少,没有帝宠,靠着自己娘家和王家,也难以将四皇子扶上帝位!况且,四皇子自小长在王贵人身边,跟王贵人感情极好,若以后真的能够荣登大宝,自己这个东宫太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柳皇后越想越觉得,有个自己从小照看到大的孩子,将来助他登位,自己才能是后宫中的唯一太后!一山不容二虎,一宫,也决计容不下两位太后!
陈贵妃看了眼侧殿,眼神很冷,环视了周围的嫔妃们一眼,缓缓道:“杨氏这个贱人!”
忽而,又笑着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杨修仪是我宫里的,既然如今被诊出有孕,自当由我带回去照看着,皇后娘娘还是备顶软轿吧。”
皇后温婉一笑,也不计较陈贵妃的无礼,只是和缓的说道:“陈贵妃这话可说的不好,杨修仪怀有身孕,为我皇家延续子嗣,功不可没!今儿她晕倒在地,显见的身子不好,本宫又怎么会让她随意挪动地方呢?”
说着她看向太医问道:“是不是呢,各位太医?”
三个太医把脉时,都知道杨修仪身子骨其实是挺好的,只要醒来便可离开了,只是皇后这话暗示意味如此明显,他们不敢照实说啊!
看是陈贵妃深得皇上宠爱,陈大将军驻守南方,他们也得罪不起啊!内心纠结着,默默流泪。
陈贵妃见太医们没有言语,更是毫不给皇后面子的嗤笑出声:“皇后娘娘,您这话问的,让太医们有些不知所措了呢!您不懂医理,还是少给意见为妙!”
陈贵妃在“意见”两字上咬字极重!
皇后皱眉,眼神倏忽变得锐利:“曹院正,你说本宫说的可对?”
曹院正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娘娘,您,您说的对。”
皇后看着陈贵妃挑衅一笑,“既然杨修仪不宜搬动,那便在我侧殿安置了吧。”
陈贵妃恨恨的看了皇后一眼,转身离去。
皇后笑了笑,自有一派风华,挥手道:“都散了吧。”
“妾等告退。”
皇后看着众人离开,才道:“两位太医辛苦了,下去领赏吧。曹院正留下。”
曹院正心里忐忑不安着,看着另外两个太医离开,他才问道:“娘娘吩咐微臣离开是有何吩咐?”
心里则在不停的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为什么要参与到这趟浑水中来!
皇后拨了拨手上的指甲套,笑道:“曹院正,如今你可算是本宫的人了?”
曹院正心里一惊:“微臣领从三品院正之职,理当为皇上皇后效力。”
皇后轻轻冷哼一声:“别跟本宫装傻,你知道本宫是什么意思!只刚刚你错报杨修仪的身体状况,被皇上知道了也够你喝一壶了吧?”
曹院正心里苦逼兮兮的,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最终只得磕头道:“娘娘但有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柳皇后笑道:“很好。”
然后眼神轻轻撇向侧殿,道:“保护好杨修仪的孩子,本宫要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曹院正道:“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几个月能看出是男是女?”
曹院正额上一滴汗珠滚落,吞了吞口水道:“五个月。”
“这么久?”
“三、三个月,也是能看出来大概的,只是不太准。”曹院正说话声已经在抖。
皇后笑了,“若是男孩,你知道该怎么做!”
自皇后处回去,王贵人便闭门谢客,一门心思教导四皇子,抄抄《女则》《女戒》,只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大。
正月初十,恪亲王府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京城的大事——好美色,性风流的大纨绔居然将府中后院的姬妾全部散尽!一时间,京城的茶楼小馆中热闹起来,众人纷纷猜测是何原因导致了楚大少如此行事!
有人觉得,定是楚大少在赈灾被刺后得遇佳人相救,佳人不喜他府中姬妾,楚大少是故遣散。
还有人觉得,人楚大少许是想通了,想要安生过日子了,前不久不是娶了个农家女做媳妇吗?或许这农家女果真有什么不同之处吧。
最后还有些人则觉得,人家楚大少这是怜香惜玉呢,自己去了北疆,上了战场,能不能回得来,还得两说,所以提前给府里的姬妾们一个好的归宿。
众人猜的好不欢乐,然,恪亲王府中,顾清婉也在想着楚大少为何要这般行事。实在是想不通,要说楚大少觉得北疆困苦,想要带几个歌妓过去解闷儿顺便解决生理问题,这个她还能接受,可偏偏人家是散尽姬妾!清婉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儿里面,透着诡异!
“夫人,夫人,您行行好,向郎君求求情吧,我们离不开这里啊,离开这里我们可要怎么活啊?”一个长的艳丽的女子冲进了清婉的小院,跪在那儿哭求着清婉。
紧接着,更多的女子都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夫人,我们不跟您争宠,求求您别赶我们走。”
清婉嘴角抽了抽,又不是她要赶走她们的!都跑来这里求她做什么?难不成她就长了一张圣母的脸?
看着下面哭哭啼啼的女子,清婉暗自翻了个白眼!
“夫人,离开这里,我们便只有死路一条啊夫人!求求您,大发慈悲的替我们向郎君求求情吧。”
清婉被吵得实在头疼,看着下面的女子,分明是心机颇重的,留下她们,她脑子被驴踢了不成?
她冷冷的看了眼跪在她脚下,手还死死的抓着她的裙角的女子,皱着眉头道:“你松手。”
那女子显然是被这声音吓到了,怔了一下,才道:“夫人。”
余光却看到了屋外那藏青色的衣袍,眼底的泪水流的更欢了,哭喊道:“夫人,您不能这样对我们!夫人!”
清婉坐着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表演,余光也瞥向了门口,心里在低低的咒骂,你丫的看戏倒是看够了没有?
女子哭了足足有一刻钟,清婉就这么坐了一刻钟,间或喝了口茶,却始终不发一言。等哭声渐小,清婉才笑着问道:“怎么,哭够了没?”
女子没料到清婉开口会是这样一句话,呆愣了片刻便冲向屋外,嘴里哭喊道:“郎君……”
楚铭宣厌恶的避开了身子,女子收不住脚,直直的摔倒了,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清婉看在眼里,不发一言。
那女子自己起身,告状道:“郎君,你遣散我们,是要给我们每人三百两银子,让我们自谋出路的,可夫人她,她刚刚竟是说要找人伢子将我们发卖掉!郎君,夫人她,心地实在恶毒!”
清婉讶异的张大着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找人伢子卖了你们?你们确定你们值钱?清婉真想吼过去,老娘不缺这几个钱!
清婉确实不缺钱,光是她给楚铭宣画的花样子首饰样子,每月拿到的分红就够她一辈子花销了!再者她的花销不大,这些钱她还拿了一部分出来给顾郑氏存着,她打算用来开一间香料铺子。
楚铭宣看着屋里的莺莺燕燕,顿时皱起了眉头,避开她们走向了清婉,冷声道:“谁准你们到这儿来的?”
清婉看在眼里,一些疑惑一闪而过。看楚铭宣的样子,跟这些女人分明不熟,那眼神,恍若是看着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一般!这是为何?清婉恶心的想着,许是这里面有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这是将所有人都迁怒了呢。
楚铭宣眸底的寒光,让来找茬的这些女子心惊恐惧。
他扯着嘴角一笑,笑的狠戾:“离开这里就没地方可去了?”
刚刚告状的女子心里抖了一抖,郎君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夫人说要发卖了你们?”
“呵,我倒觉得夫人的这个想法不错,五百两银子给了你们,还不若送给乞丐!”
底下人噤若寒蝉,清婉从未见过如此的楚铭宣,眸光森冷,泛着直击心房的寒意,深处闪动着的是令人窒息的狠戾,甚至让人不敢直视。
清婉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人,心底也终于相信,这个人,并非是京城传言的那般不堪!掩藏在狠戾表象下的那颗心,该是怎样的?她忽然,对他有了一丝探究的欲望!这样的心情,还是她自从来到这个架空的世界里,第一次产生的!
清婉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有了探究的欲望,那么离他沉沦也不远了。对于女人,也是一样!
想起这句话,清婉猛然清醒了。只是看向楚铭宣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还不滚?从哪儿来自然是滚哪儿去?重操旧业不会?”
忽而,他邪笑了下:“还是,你们更喜欢夫人的这个提议?”
那声音,饶是与此事无关的清婉听了都感觉到有些刺骨锥心,更遑论下面的一片歌妓舞姬了。
她们终是抵不住压力,一个个都走了,屋子里也终于只剩下了清婉和楚铭宣。
楚铭宣靠近清婉,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却又缩了回去,只淡淡道:“来人,伺候夫人沐浴。”
清婉心跳一滞,尼玛自己这是遭到嫌弃了?
清婉忽然心里就涌起一丝丝的不乐意,声音便也有些冷然:“我用完晚膳再洗。”
楚铭宣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冷意,勾唇笑了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摸上了清婉的头,语气中带着他自己也难察觉到的宠溺,“傻丫头,我不是嫌弃你,是嫌弃那些人,你身上沾了她们带来的脂粉味儿,难闻!还有这屋子,也要清扫一番。”
清婉讶然,有些受到惊吓,这丫的是在给自己解释,并且还好温柔,这态度转变快的让她接受不住。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清婉也就没有反驳,转身道:“春分,去取些热水回来。”
春分取水回来,清婉转身去了内室屏风后面,开始清洗起来。
正月十一,清婉起了早,帮着楚铭宣收拾行李,光是伤药便收拾了一马车,最终楚铭宣看不过去道:“傻丫头,这些随军物资中都有的,我们不用自己准备。再则,我去了是守备,相比于士兵而言,安全很多,这些东西,能不带就不带吧。”
清婉撇撇嘴:“好心没好报!”
但还是顺从的减了一大半下来。
晚上,两人和衣躺在床上,楚铭宣开口道:“丫头,明天开一下库房,将那块血玉玲珑拿出来,我答应别人要将这个给他的,不能食言。”
清婉皱眉:“爷不是有钥匙吗?”
楚铭宣笑道:“既是男主外,女主内,我还要那钥匙做什么?都给你了。”
清婉心底泛起丝丝异样的感觉,柔柔的有些触动。最终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丫头,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王氏那些人,没有一个好人,你轻易不可招惹。至于恪亲王,你也不需因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便去寻求他的庇佑,靠他还不如靠你自己,知道了吗丫头。”
清婉点点头,语气中苦涩让她了解到,楚铭宣似乎有一个不堪的童年。
静默片刻,还是楚铭宣开口道:“丫头,我一去几年,给我一个纪念物吧。”
清婉默默起身,行至柜前,打开翻找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个女娃娃,一看就想到了清婉眸中含泪委屈的面容。清婉想了想,便将荷包递了过去道:“爷,这个是我做的。您别嫌弃。”
楚铭宣接过荷包,看了眼,笑了,揉了揉清婉的头,语气不自觉的轻快:“原来丫头是要我不要忘了你啊!放心吧,等我回来,这荷包定还是完好的。”
战场上,他护它如命!
正月十四这天晚上,楚铭宣命安康采买了红烛银盏,装点了他们的寝房。傍晚时,楚铭宣让清婉去沐浴,自己也去洗了个干净,然后换上了那身喜服。
清婉出来时,看到楚铭宣这一身,有些惊讶,因为这件喜服的设计正是出自她手。
楚铭宣笑道:“拜堂时,你是由楚铭城抱着公鸡与你拜的,再者高堂之上拜的也是王氏,做不得数的,算来,我还欠你一个拜堂礼。明天我便去北疆了,今晚,便补齐了吧。”
清婉点点头,本还无所觉,只是被楚铭宣如此一说,淡淡离愁倒是袭上心头,她乖巧的去了屏风后面,换上了大红嫁衣。
楚铭宣牵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身着喜服,共奇一匹马,跑了半个时辰才算停下来。
下马马,清婉才问道:“这是哪里?”
楚铭宣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清婉的手往前走去,直到走到一座孤坟前停了下来,而后跪下道:“娘亲,我带您儿媳妇来看您了。我们今日还差一个拜堂礼,娘您就做我们的主婚人吧。”
借着月光,清婉看到墓碑上写着——周氏涵晴之墓,儿楚铭宣立!
周氏是恪亲王的原配,清婉心底很是震惊,周氏死后竟然连楚家祖坟都没进去吗?怪不得,楚铭宣对楚白弛是那样的态度。
楚铭宣拉着清婉站起来,而后身后便有人喊道:“一拜天地。”
清婉吓了一跳,浑浑噩噩的就被楚铭宣拉着拜了天地。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道:“二拜高堂。”
她又被楚铭宣拉着朝着墓碑跪了下去,一起磕了三个响头。
“夫妻对拜。”
“礼成。”
结束之后,楚铭宣又道:“安康,准备的茶水呢?”
暗处走来一个人影,清婉才反应过来,刚刚喊的人居然是安康,她木讷的从安康手里接了茶水,道:“要干什么么?”
楚铭宣跪下在墓碑前说道:“王氏没有喝你敬的茶,她不承认你,正好,那也不是你的正经婆婆。你正经婆婆可是在这儿呢!明天我就要走了,今晚就陪你把事儿都办了吧。”
这种时候,清婉不想扫了楚铭宣的兴,便点点头,依言跪下,接过安康递过来的茶水道:“娘亲,媳妇顾氏清婉,请您喝茶。”
说着,将茶水倒在了墓碑前。
楚铭宣拉着清婉起身,然后坐到了一棵树下,他的大手捂着她的小手,正月里,天气还很寒冷,一阵风吹过,清婉打了个寒颤。楚铭宣便道:“安康,拿披风过来。”
很快披风拿了过来,楚铭宣很仔细的帮清婉披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依旧是他的大手捂着她的小手。
“敬了婆婆茶,却没有拿到红包有没有失望?”
清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你得补给我。”
楚铭宣笑道:“好,回去就补给你。”
片刻静默过后,楚铭宣的声音才淡淡响起,在这野外显得异常的低沉空旷,悠远却又带着渴望:“娘亲在生下我便去了。这些年我一直再查娘亲的死因,可却什么也查不到。明明查到了一些迹象,都表明这些跟王氏脱不了干系,可偏偏,又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娘亲死后,圣旨没有入得了王府祠堂,因此王氏虽是继室,却也不用在娘亲面前执妾礼!我也一直都查不到,为何娘亲死后连楚家祠堂都入不得!”
清婉身子向他靠了靠,未入祠堂便是没有被王府承认,比被休弃更加侮辱!也是因此,他才唤周氏娘亲而不是母妃的吧?许是在他眼里,楚白弛一点儿也配不上周氏!
清婉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的安慰着。
“我从未见过娘亲的模样,即使是画儿,也没有见过一张。我曾经在府里偷偷的翻找过许多次,可都没有发现。有一次,我因为在父王的书房里翻找娘亲的画儿,没想到在一本书里真的找到了,我欣喜若狂,准备悄悄的带回自己的屋子。可却被王氏的人发现了,王氏说我溜进父王的书房里偷东西,将我毒打了一顿。父王回来,我满以为父王会为我做主,可他却只是冷冷的问我,拿了什么?我不肯说,他便让人搜身,最后还是没有保住那幅画儿!父王看到那幅画,脸色很不好看,我上去抢,却将画儿弄坏了,父王便一脚踹在了我的身上。而王氏,呵,她看到父王居然还留着娘亲的画时,脸色扭曲万分,自然,她的恼怒也是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楚铭宣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在说自己的经历,倒像是在说故事一般,可清婉听着却心惊又心疼。
惊的是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的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怎能这样待他?疼的是,她一早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她也猜到他有一个不堪的童年,却未曾想到,这童年,居然是如此不堪和痛苦!
她感觉到楚铭宣身子微微的有些发抖,她靠近他,小手拍上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会再伤害到你的,你现在很厉害了不是吗?”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是共奇一匹马。楚铭宣将清婉小小的身子圈在怀里,头抵着她的额头,低沉缓和的说道:“丫头,我书房里有我娘亲的画像,跟你一样是个长得极好看,看着极温暖的人。”
清婉问道:“你怎么还会有画像?”
楚铭宣眸光暗下来,低低说道:“是娘亲做姑娘时画的画像,那个时候宫里要选出身份相当的姑娘给恪亲王几人做王妃,于是便找了许多画师给娘亲画像,家里想找一幅最好的送进宫里。想借此嫁的好些,后来娘亲被父王相中,可同时进府的还有现在的王氏!”
“有一次去舅舅家做客,无意中见到了娘亲的画像,便讨了回来。随后表妹会时不时的在家里翻找写娘亲的画像给我送来。”
清婉点点头,只是听到表妹二字,心里泛起了丝丝异样的感觉,表哥表妹神马的,最容易产生jq了,而且还是防不胜防的那种!
回了王府,二人便清洗一番躺床上睡了。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清婉便醒了,醒来便看到楚铭宣已经穿戴整齐了。
她正要起身,楚铭宣忙道:“你不是说你正在长身体需要吃好吗?休息也是一样的,不然,小心长不高遭人嫌弃了。不用起身送我了,我走了。在府里一切小心,有事找安康,还有狂,他功夫很好,遇到事情也可找他。”
清婉点点头,果然没有起身相送。
自从昨晚之后,清婉之于楚铭宣总有一些淡淡的说不清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喜欢那种默默目送他离去的场景,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或许她真的会哭出来也不一定。
半个时辰后,楚铭宣整装待发,等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没有看到想看之人,苦笑摇头:“果真是个狠心的丫头,让你别来,还真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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