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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姚佳年还记得,那时她大学刚毕业,带陈新禾回家见父母,那会儿,陈新禾创业稍有起色。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天晚上,姚父姚宗正、姚母王姝知道女儿要带男友回来,特地喊了姚佳年的舅舅王睿、舅妈杨芳过来把关。
在姚佳年眼里,那晚的家宴过得是十分愉快的,她能感觉到姚宗正和王姝都对陈新禾十分满意。
陈新禾是单亲家庭,有父无母,家里也并不富裕,靠学校提供的创业基金进行创业,事业处于起步阶段,并不能给姚佳年富足的生活,可以说,当时陈新禾的经济水平与姚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可姚宗正并不是食古不化的人,那晚陈新禾从姚家离开后,姚宗正将姚佳年叫进书房,对她说了许多话,大抵便是陈新禾有志向,也有能力,将来一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之类的话。
王姝也对陈新禾这个准女婿赞不绝口,她女儿脾性好,就得找个像陈新禾这样温和、爱她的男人,否则以后得受气。
姚佳年当时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要嫁给陈新禾的。
可是没想到,只不过十几天的时间,陈新禾的事业遭遇滑铁卢,公司破产,姚宗正和王姝对他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对陈新禾颇为满意的姚父姚母,却在之后拼命阻止女儿姚佳年和陈新禾在一起,姚佳年觉得父母不应该是那样的人,难道因为陈新禾创业失败,就否定他的全部?
姚佳年相信陈新禾,毫无保留地选择站在陈新禾这边,与父母做对。
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违背父母意愿。
那段时期的陈新禾很敏感,她在旁安慰、关切,大有跟陈新禾私奔的打算。
事实上,姚佳年也真的决定要和陈新禾私奔。
那是她日夜思念、遥望许久的男人啊。
后来,陈新禾向她提出了分手,说他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儿。
姚佳年挽留他,放弃所有的尊严挽留他,无果。
再后来,陈新禾拿着姚宗正给的一笔钱,带着林米阳出了国。
姚佳年理所当然地以为,陈新禾爱上的那个女孩儿便是林米阳。
被恋人和闺蜜一起背叛,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她想,或许是有什么隐情?
陈新禾走后,姚佳年曾去国外找过他,她真的找了他好久,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结果真让她找到了,她看到陈新禾和林米阳一起买菜回家做饭,俨然恩爱夫妻模样,原来她只是个笑话。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
她苦苦哀求陈新禾的解释,可他却连见她一眼都不再愿意。
姚佳年至今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是从她出生开始,见过的最大的暴雨。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异国他乡的公园一角,整整等了陈新禾一晚上。
他并没出现。
姚宗正将姚佳年接回国后,她生了一场大病,又患上了抑郁症。
说起来,姚佳年觉得那时的自己真不懂事,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如果不是看见王姝因为担心她而患病,姚佳年或许会一直颓废下去。
在姚佳年的记忆里,那段时光可真黑暗。
她颓废了一段时间,恢复后,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是姚父姚母眼中最乖巧、懂事的女儿。忘记陈新禾,重新生活,比之前的自己更为乖巧。
当姚宗正和王姝希望她嫁给季沉的时候,姚佳年并没反抗。
她以为自己和陈新禾也就这样了,不管恨也好,爱也罢,那个男人终究已经成为她记忆里的一道身影,怕是再也不会与他相遇。
她没想到若干年后会重遇陈新禾。
她更加没想到,回国后的陈新禾会来找她。
实话说,姚佳年并不愿见到陈新禾,对于他,她逃避,是因为不愿揭开旧时的伤疤。
陈新禾说他从没跟林米阳在一起过。
姚佳年听过也罢,就算他跟林米阳没有在一起过,那又怎样?他还是抛弃了她,她依旧不愿与他接触。
他曾伤她太深,不是一句“我没跟林米阳在一起过”就能挽回的。
因为之前跟季沉的婚姻关系存在很大的问题,所以姚佳年并没有多想过有关陈新禾的事,他为什么回国?为什么回来找她?她都不曾多想。
直到今天,徐毅说当年陈新禾的离开另有隐情。
到底是什么隐情?真相是什么?
姚佳年觉得自己的情绪十分错乱,她有些颤抖地回握住陈小雨的手:“小雨,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小雨见姚佳年的目光有些涣散,十分担心,安慰她说:“佳年,别想了,徐毅说的话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姚佳年却像听不到陈小雨说话似的:“陈新禾当年是被我父母逼走的?林米阳只是个幌子?”她声音很轻,说完,又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我父母不是那样的人。”
“佳年……”
“小雨,我父母很疼我,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会因为陈新禾创业失败就轻瞧他,不会因为那样就逼走陈新禾。”
陈小雨:“佳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想也无济于事。”
姚佳年觉得头有点痛,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眉微皱,说:“如果一切都是误会,我该怎么办?”
陈小雨这次没有说话。
姚佳年也沉默下来。
彼此安静了好一会儿,等姚佳年起伏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才对陈小雨无力地笑了一下:“小雨,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陈小雨拉住姚佳年的手:“佳年,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话?”
陈小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说:“我觉得你应该把当年的事情弄明白。”
“到底是陈新禾抛弃了你,还是他有苦衷,是迫不得已出国的,我认为,你应该查清楚真相。”陈小雨说,“如果陈新禾对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心,那么……”
见她吞吞吐吐不再往下说去,姚佳年问道:“小雨,你想说什么?”
“事情过去就算了,你不必执着于你父母当年究竟做过什么,但是,如果陈新禾真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应该还他一个清白。”陈小雨说道,“佳年,我也知道你现在跟季沉的关系改善了,可是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你跟季沉的婚姻。”
陈小雨:“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好,但是……如果陈新禾当真一直爱着你,从未变心过,我认为,他比季沉更加适合你。”
“小雨。”姚佳年没想到陈小雨会跟她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如果你能完全不在乎季沉跟陆颜之前的事,那上面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陈小雨说到。
不知为何,听陈小雨这样一说,姚佳年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像是自己的什么弱点被人看穿一般,然后,即使这样,她还是说道:“季沉答应过我,会慢慢改变,我相信他,跟陆颜之间的关系,他会妥善处理好的,我愿意给他时间。”
姚佳年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并不是十分坚定,陈小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姚佳年语气里对季沉的态度:想信任,可内心深处却并非完全信任。
归根结底,她会对季沉产生一丝质疑,还是因为季沉的态度。
陈小雨认为,一个男人,如果真的深爱她的女人,他一定能够让那个女人感受到,一定能让他的女人坚定不移地相信他。
很明显,季沉并没有做到。
陈小雨反问姚佳年道:“佳年,你真的觉得季沉能够处理好跟陆颜的关系么?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能处理好,但是你能保证陆颜就会彻底放弃对季沉的纠缠么?”
被陈小雨说中心事,姚佳年更是心虚。
陈小雨又说道:“佳年,如果婚姻被另一个女人不断打扰、纠缠,那生活还会快乐么?”
姚佳年:“小雨,我跟季沉最近很好。”
“我也不是劝你立马离婚。”陈小雨真心说道,“先观察季沉一阵子,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不让你受委屈,你也不愿离婚,那就好好跟他过一辈子。”
“但是,如果他还是跟陆颜不清不楚,恰好陈新禾又还爱着你,那就让一切重归旧位。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人活一生,又有谁不是为自己着想呢?”陈小雨说。
姚佳年却摇了摇头,说:“我跟季沉之间有个陆颜,跟陈新禾之间又何尝不是有个林米阳?如果季沉不是个好归宿,那陈新禾也并非好归宿。”
“佳年,你要清楚,如果林米阳在陈新禾身边这么多年,他都不为所动的话,那么,林米阳就一定不同于陆颜。”陈小雨说,“在你跟季沉的关系里,如果说陆颜是个威胁的话,那在你跟陈新禾之间,林米阳非但不是威胁,还是一面镜子。这面镜子能够让你看清,你在陈新禾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地位。”
陈小雨将姚佳年的手握得更紧些:“如果徐毅说的都是真的,那陈新禾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好归宿。佳年,我这么说都是为你好,希望你不要怪我。”
闻言,姚佳年对陈小雨笑了一下,说:“我当然不会怪你,只是……”她低了低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对陈小雨说道:“我愿意相信季沉。”
陈小雨听了姚佳年的话,便也不再多言,只说:“希望他不会令你失望。”
……
回到车上,姚佳年接到了季沉的电话,说他会晚点回家,让她不必等他。
因为刚才的事,姚佳年的心情很复杂,连吃晚饭都没有胃口,于是,在接到季沉的电话后,她也往家里打了电话,告诉吴嫂,她不回家吃晚饭。
她此刻很需要静一静。
转动方向盘,车子缓慢驶了出去。
一路上,她的大脑都处于混沌状态。
直到在目的地停车,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开来了自己的大学母校。
她并没有立即下车。
她在驾驶座呆坐了一会儿,接着双臂交错搭放在方向盘上,无力地埋头下去,她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心情更是复杂得很。
疑惑、不解、伤感、怀念、怨恨、后悔,各种情绪搅在一起纠结着,令她胸口发闷,像是有块大石头沉沉压住她的心脏似的。
她想了一个问题:倘若陈新禾当真没有负她,那她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她现在已经嫁作季沉妻。
难道真的按陈小雨说的做?万一陈新禾没有负她,万一季沉令她失望,她便回到陈新禾的身边,与他重新开始?
不,她当然不能那样做。
那样对陈新禾太不公平。
若是季沉令她失望,她会同他离婚,却绝对不是因为想要重新回到陈新禾身边。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无论陈新禾当年是否辜负于她,现今木已成舟,且不论她跟季沉今后会怎样,和陈新禾,怕是永远也回不到过去。
倘若陈新禾确实没有负她,她或许可以跟他当个不经常见面的朋友,像陈小雨说的,让一切重归旧位,怕是不能够了。
姚佳年在心里郁叹一气。
打开车门,姚佳年下车,一路走去了学校的樱花大道。
现在正值樱花开放的时节,他们学校的樱花大道名声在外,即使是晚上,也有游人前来。
道路两旁的樱花树整齐、繁茂,绚烂的樱花开了满树,有被风吹落的,散在道路之上,像是给道路铺上了一层碎花地纱。
姚佳年踩着零落的樱花,看观景的游人不时拍照留念。
前来观景的一般都是情侣,亦或父母带着小孩,其乐融融的模样很是温馨,其实说起来,她以前在校的时候,很少来这樱花大道。
这樱花大道在外人眼里是一处景点,而当时的她作为本校人,却自动无视了门前美景,直到离开学校多年,回头再看,才发现景色多美。
她不觉想起一句话: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她不愿再当这样的人,所以,在处理跟季沉的婚姻关系时,她小心翼翼,她珍惜他,不愿失去后再后悔。
希望季沉也能够在正确的时间里对她有所珍惜,不要辜负了她才好。
姚佳年正想着心事,忽而有人在背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吓,忙回头去看:“周近远,好巧,你也来看樱花?”
周近远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姚佳年,可是她冷不防地还是被吓到,见她的模样,周近远忙笑说道:“吓到了?刚才在想什么呢?想着那么入神,我都看你好久了。”
“是么?”姚佳年笑笑。
周近远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说:“这里是我母校,恰好这个时候樱花开得好,我闲着无事,就回来看看。”
姚佳年颇为惊讶:“这里是你母校?真巧!我大学也在这里读的!你当时哪个院的?”
相反与姚佳年的惊讶,周近远的态度却一点也不吃惊,仿佛早就知道自己跟姚佳年同校一般,语气稍显平淡,说:“经管院。”
“我艺术院的。”姚佳年说,“那个时候学画画,经常在学校各个地方写生。”她看着周近远,又说,“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周近远回之一笑。
两人偶遇,便一起在樱花大道上随便逛了逛。
周近远突然问她:“你说你以前是艺术院,学画画的,怎么现在不从事有关于绘画方面的职业?”
他的问题让姚佳年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回答他说:“这很正常啊,很多人从事的职业都与他们的专业、兴趣无关。”
周近远没有再问。
彼此都沉默下来,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姚佳年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对绘画有些不好的回忆,毕业后就没有从事与绘画有关的职业。”
周近远侧目看她,眼神却显得很平静。
对上他的视线,姚佳年微微一笑:“那些不好的回忆令我放弃了绘画,后来过了些年,看淡了,也就私底下画些画,纯当兴趣消遣,也没再去想将兴趣发展成事业的事了。”
周近远点了下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姚佳年说道:“对不起,问你这些。”
“没关系。”姚佳年弯了下唇。
周近远故意慢下脚步来,姚佳年没注意就走在了他前面,周近远看着姚佳年的背影,那种回忆专用的情绪慢慢袭上来。
曾几何时,他有多少次,就是像这样,从后面远远地看着她,不敢多近一步,而她却从未发现。
到底是他太失败,还是她看别人的目光太专注?
两者都有吧。
周近远不觉有些落寞起来,走在前面的姚佳年也发现周近远落在了后方,她回头过来看他:“怎么了?”
他闻言快步跟上来,走在姚佳年旁边。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周近远说。
姚佳年偏过头去看他,见周近远目视前方,眼神显得有些暗淡,跟平时的他相比起来,显出失意之态。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姚佳年点点头,很配合地没有说话。
周近远看向不远处的路灯,眼眸晦暗不明,他似乎陷进了某些回忆,连说话的声音都因沾染上某种情绪而显得一些不真切之感。
“会来这所大学,是因为知道我喜欢的那个女孩高考志愿填了这里。”他说,“本来是想跟她报同一个院的,后来想想没意思,她都有喜欢的人了,我又何必再来插一脚呢?”
周近远低了低头,没再说话,姚佳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此刻的心情。
为了喜欢的人,选择那个人所在的大学,这件事,在她身上同样发生过。
静了半响,周近远突然侧目看了她一眼,他脸上的浅淡笑容更让他看起来有些落寞,他说:“其实我起初并不确定那个女孩子会填报这所大学,会有那样的猜测,是因为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这所大学的。”
不知为何,周近远的话令姚佳年产生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
她心里隐隐有种猜想,但那种猜想刚刚露出水面一个尖头,又立马被她按下去,还没露出整个形状,她便本能地进行了自我否定。
斟酌了很久,姚佳年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周近远,你说的那个女孩,能告诉我,她是哪儿院的么?”
周近远停下脚步。
姚佳年也跟着停下来,她去看周近远,却见他用一种很平静,又带着点怀念味道的眼光在看她,那模样,就好像在看一个旧人。
也不知怎么的,姚佳年突然间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周近远蠕动了一下唇,还没吐出字音,姚佳年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钢琴曲,她有些抱歉地对周近远笑了一下:“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陈小雨打来的,因为关心她的情绪,所以打来问问,看她是否安全到家。
接完电话,姚佳年并不打算跟周近远在这里再呆下去,她一边收起手机,一边对周近远说道:“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聊。”
周近远点点头,姚佳年刚走两步,他又立马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么?”姚佳年问他。
周近远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内容,只对她说:“我跟朋友打算合开一家日本料理店,过段时间就要开张了,到时候记得来捧场。”
姚佳年微笑:“好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