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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加封为随王后,朝廷上下一片恭贺之态。而这看似万众一心、无人异议的氛围下,却暗藏着些许隐隐作祟的不平之音。
是夜,大司马、上柱国、神武公窦毅府中,男主人正与妻子、女儿围炉而坐闲话时事。
窦毅的妻子是周武帝的姐姐襄阳长公主,他们的女儿从小聪慧不凡,深受舅舅武帝的喜爱,曾被其养在宫中。
窦娘子六七岁时,对舅舅武帝与皇后阿史那公主夫妻失和非常担心,因而劝谏武帝,让他以苍生为念,维持好和突厥的关系,才可使江南、关东不能为患。武帝对小外甥女的独到见解深感佩服,立即接纳了她的进谏,从此对阿史那皇后态度大为转变。
如今当年那个小丫头已长成十二三岁的大姑娘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英气逼人。她穿着一身褐红色的小袄,正靠在母亲身边,眉目间闪烁着男儿般的飞扬神采。
这一家人私下里闲话,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今日杨坚封王一事。窦娘子放下手上的吃食,挺直腰板,剑眉一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愤愤瞪起:“我真恨自己不是男儿郎,不能救舅父一族出危难,让杨坚白白得了便宜!”
襄阳长公主神色大惊,急忙一把拉过女儿,伸手抵在她樱红的唇前,制止她继续说话。一旁的窦毅也是紧张不已,严厉地瞪了女儿一眼,训道:“你可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到了外面,再胡言乱语,小心我们被灭族。”
窦娘子不忿地嘟着嘴,不再言语。窦毅知道女儿心里不痛快,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好言将女儿哄回卧室。
小屋里只剩这夫妻二人后,窦毅拉着妻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我们女儿也到出嫁的年龄了,不过她才貌非凡,不可轻易许人,我们必当为她求一贤夫。”
襄阳长公主温顺地点了点头,笑道,“女儿大了,确实不该再继续把她留在身边了。我们好好斟酌下,为孩子觅一个配得上她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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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称王后不到十日就以图谋执政之罪诛杀了代王宇文达和滕王宇文逌,持续了几日的阴霾天气终于结束了,久未露面的暖阳竟将乌云尽数驱散,散发出夺目的金光。
至此,大周朝五位辈高位重的藩王及其子孙全部被灭,朝野上下唯杨坚一人独尊。
同日下午,被杨坚借故软禁宫中的代王、滕王家眷,在几个内侍的押送下一齐出了囚室。这一干惶恐不安的人在后宫的大花园里停了下来,大家悲悲戚戚、心惊胆颤。几个中年妇人掩面默泪,而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妙龄少女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则都躲在后排,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处境。
只有她安静地站在一群人中,不喜不悲,微微斜首仰望着耀目的冬日暖阳。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雪白修长的脖颈在阳光的润泽下娇嫩欲滴,只是那眼神稍微透着些迷惘,但仍带着一股不屈服的坚韧。
她轻轻将一只纤手举起,想要去触及那柔软的温度,无奈光晕冷漠地从指缝间流逝。如此美好的东西,却无法将其留在手中,冯小怜淡淡地想到,但她脸上浮现出的却是一抹明朗的笑意。
她柔柔地垂下手臂,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骤风。冯小怜眯着眼睛侧颈低头,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瞟到不远处的矮树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那人的视线正锁定在她的身上,但神色却暗淡无光,似乎在忍受着锥心的痛。
冯小怜轻而易举地认出了那个年轻人,正是与自己有过数面之交,但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宣帝宠臣刘昉。她没有多看他,只是偏过头颔首避风。
待风停之后,冯小怜转而正视前方,不知何时面前竟多了一人。她有一瞬的怔忡,其他人皆呆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罪妇拜见随王。”冯小怜带头给杨坚行礼,身边两位藩王的其他家眷见状也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请安。
杨坚把目光投在一身素衣、音如莺啼,从容应对自己的女子身上。他挨到她身边,打量着那张五官精致,容貌艳丽的脸。她不但没有羞涩,反而微微抬起头大胆地迎上他的注视,眼波荡漾,那神态含着万种风情。娇艳的红唇也轻轻抿起,缱绻而笑。
面对这赤、裸无言的诱惑,杨坚熟视无睹,丝毫不为所动。他退后两步,冷冷淡淡地对押解这批王府家眷的内侍说:“先押出去关进城西牢里,再行发落。”
冯小怜平静地看着杨坚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曾经初见代王和宣帝的情景……
杨坚走远后,几个内侍厉声命令所有人排好队,即刻出宫。冯小怜仿佛不由自主般回首望去,看到刘昉仍躲在树下默默地凝视着自己。她并没有多想,也只是这淡漠的一望,便头也不回毅然地随着人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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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了,身陷牢狱中的冯小怜眼见府中的其他家眷一个接一个地被发配带走,而只剩自己独守冷牢,心里不禁空洞无底,为自己多舛的命运感到忐忑。
用过饭后又到了狱卒巡视监牢的时间,冯小怜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忙将满头倾泻而下的长发拨乱,轻轻将衣领往下拉了拉。
“哎呦……”她酥麻地呻、吟了一声,身子软若无骨般一扭,整个人斜斜向前倾倒。
狱卒听到这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冯小怜的牢房外,蹲到她面前问:“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冯小怜柔柔地抬起头,眼含娇羞地望着狱卒,略带委屈地说:“刚才有只老鼠突然蹿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忙顾着躲它不小心没有站稳,好像……好像是把脚扭了。”
狱卒见冯小怜没有大碍,简单说了句:“没事你就起来吧。”
眼见狱卒起身将走,冯小怜楚楚道:“大哥,大哥,我脚疼得厉害,使不上劲,劳烦你扶我一把。”正说间,她更是将手伸出木栏外,轻轻勾住狱卒的胳膊。
年轻的狱卒将目光落在冯小怜白皙嫩滑的柔夷上,目不转睛。她想借力站起,抓着他粗壮的手臂一拉,却没有一丝效果。旋即,她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发力间却没抓稳,柔软的掌心有意无意间痒痒地划过他的胸口。
血气方刚的狱卒经这一激,不由狠狠咽了下口水。再抬头看冯小怜,只见她眼含桃花,两颊微红,娇喘兮兮。狱卒怎经得起这种诱惑,一时色迷心窍,伸出双手去扶跌坐在地上的美人。心痒难耐之下,忍不住撞着胆子在她手上摸了一把,“伤得严重吗?要不我进去给你揉揉。”狱卒的脸上露出一丝色迷迷的笑容。
此举让冯小怜厌恶无比,但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不悦化作一抹娇羞,涩涩地抽回嫩手,低着头欲拒还迎道:“真的好疼,劳烦大哥进来帮我看看吧。”
“这就来,我这就来……”狱卒兴奋地笑着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冯小怜扶着木栏歪歪地站着,见狱卒主动单膝蹲地,她轻轻抛出一个媚眼,勾魂浅笑着把一只脚抬起来落在狱卒的腿上。
狱卒舔了舔嘴唇,猴急地伸出脏手搓着冯小怜的脚踝。按摩了一会儿后他抬头望着冯小怜,只感觉她凄楚又迷离的目光仿佛隐隐约约在鼓舞着自己,于是一改前态,手渐渐地向上滑去,来回抚摸起那匀称纤细的美腿。
冯小怜看狱卒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腿上,之前脸上那笑意盈盈的表情顿时消失得干净,佳人的脸庞冷若冰霜,她斜眼看着狱卒,仿佛若有所思。
“怎么样,舒服吗?还疼不疼了?”狱卒突然用一种暧昧的语气,关切地问了句。
冯小怜于这一瞬间马上恢复笑意,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一只手摸着狱卒的肩膀:“大哥,经你这么一揉,果然好多了,真是辛苦你了。”她欲将腿收回,狱卒见状忙拉住她的脚踝。
“我再给你好好揉揉,这牢里阴冷阴冷的,可不能留下伤患啊。”狱卒也不好意思再看冯小怜,只是左手微微用力抓紧她的小脚,另一只手沿着眼前这尤物的小腿一直游离而上,舍不得就这样放开她。
冯小怜倒也不慌不乱,巧笑着娇嗔一声:“大哥——”
狱卒听得浑身一颤,身子骨由内到外都酥透了,冯小怜忙趁机脱身,但又主动伸手去将狱卒拉起,同时道:“大哥,这几天牢里好多人都被带走了,可是我却还留在这里。是不是等那些家眷都发配完,就该把我处死了啊!虽然我命苦,但是难得大哥不嫌弃我罪妇的身份,还请你跟我一句实话,我是不是要……”
狱卒不忍心听冯小怜继续说下去,但却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打断了她:“你……你你……不要……不要乱想……”
冯小怜听不进去这话,撇过头佯装哭泣:“我一弱质女流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我心里清楚,恐怕随王觉得我是个祸水,留不得我了。大哥,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苦啊!”
“不是的,你别乱想。”狱卒见到此情此景十分动容,他稍加踌躇,上前轻抚着冯小怜的背,安慰道:“你放心吧,没有人要处死你。其实……跟你透露个风声,宫里之前就传出话来,说随王有意要把你赏给陇西公李询。”
冯小怜眨着眼睛一愣,嘴上碎碎念着:“李询?李询、李询……”念着念着,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慌乱间冯小怜强迫自己稳定下情绪,而后急忙从衣服的夹层中掏出一个通透莹润的白玉手镯,她屈膝下跪双手高举头顶将那镯子奉上:“大哥,求你救贱妾一命吧!”
狱卒没想到冯小怜突然惊慌成这个样子,诧异地看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可别这样,我只是个看守牢房的小兵,有些事根本……”
“大哥你先听我说。”冯小怜急不可耐地跪着向那狱卒脚边靠去,几乎已经贴到他的腿上。她的声音颤抖着,更带着哭腔:“贱妾所托绝非难事,我只求你替我给黄国公刘昉带个口信,让他来见我一面。大哥,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狱卒咬着嘴唇,一时犹豫不决。冯小怜见状一把将他握成拳头的手抓过来,把那白玉镯硬生生地往他手里塞。“这个镯子不值钱,只因是我娘的遗物我才偷偷带在身上,上面刻有我娘的名和一个‘怜’字。只要大哥将此物交给黄国公,再交代我的事,到时候黄国公一定会重重有赏,不会亏待你的。”冯小怜蹙眉凝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张小脸似梨花带雨,惹人心生怜惜。
狱卒沉沉叹了口气,低头将那玉镯揣入怀中:“那我就尽力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