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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鸡飞狗跳
李墨荷没想到他竟细心到连以前的老鸨也找了,不由思量要不要将她昨日疑惑说与他听。柳定义见她欲言又止,问道,“怎么?”
她顿了顿,轻声,“不知是否是妾身多心,还是真有疑点。那日郑姑娘说到她同四弟是天黑行的好事,可四弟将她样貌记得清楚,而且少年同年轻人,到底是有许多不同,郑姑娘当真认不出?“
柳定义没想到她也想到了这些,听她说起,才道,“当日我也有这疑惑,所以即便四弟亲口承认同她有过鱼水之欢,我也没当场表态,生怕有诈。可打听来的,却不假。”
李墨荷越想越觉心惊,坐下身看着他说道,“二爷可曾想过……为何郑姑娘要一口咬定您就是那日的恩客?说是柳家公子,不提大哥,也足有三个。”
柳定义轻轻一笑,“想不通么?”
李墨荷微微拧眉,摇头,“妾身愚钝。”
柳定义稍稍伸了伸腰,面色淡漠,“你不妨想想,一个姑娘家,是更愿意许给我做妾,还是嫁我四弟做妻?”
这一说,李墨荷恍然,“二爷是想说,郑姑娘一开始就知道孩子是四弟的,但是因孩子同你也长得像,便想能否瞒天过海,让孩子认您为父。二爷是侯爷,又是圣上倚重的将军,哪怕是让孩子为庶,也比做四弟的嫡子更有前程?”
柳定义面露笑意,“对。”
“可是因为二爷坚决否认,郑姑娘才以退为进,转而提及四弟。因她同四弟的事属实,孩子定会被承认血统。所以她先攀附您,可惜不如愿,便认了四弟。”李墨荷理顺这事,惊讶不已,“若真是如此,那这郑姑娘……当真进不得柳家门,否则定是个让家宅不安的人。”
柳定义点头,“虽是揣测,但并不无道理。只是她至始至终都猜错了一点,无论是我的孩子,亦或是四弟的,她都绝无可能踏进这家门。”
本来李墨荷还因同为女儿身,对郑素琴要和骨肉分离,不能同进柳家门而感同情,可理清了这事,猜得郑素琴的心思,却觉可怕,庆幸她不会进柳宅。不然他们这两房人难做,连四弟也显得可怜了。
下人陆续来报老太太三爷四爷都起身了,柳定义才动身去叫了弟弟一同去母亲那。
柳定泽不愿去,又怕见到那个小姑娘。柳定义同老太太一说,证明了真伪,老太太也期盼能快些接了两个孩子回来,孩子还小,可慢慢养熟,于柳定泽是好的。
柳定义得了话,便让管家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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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刚过,方青午歇起来,要往柳家去,给柳雁授下午的课。出门前又去了母亲房里,敲门进去,方母韩氏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穿衣。她忙走了过去,“娘,你怎么不多躺会?”
韩氏轻咳几声,满是病色的脸上露了疲倦,“躺久了累,为娘想去走走。”
方青给母亲穿好衣裳,扶她到院中,“药快喝完了吧?等我从柳家回来,就去给你抓药。”
韩氏叹道,“都是娘拖累了你……你也算是翰林官的女儿,可惜你爹去的早,不然你也能跟其他千金大小姐一样,好好在家绣花看书,不用这样抛头露面。”
方青笑道,“去柳家教书罢了,哪里算得上是抛头露面。”
韩氏又叹了一气,小心翼翼道,“你三婶说近日瞧见个不错的男子,尚未婚配,你……”
方青脸上笑意瞬间淡了下来,偏头说道,“女儿说了,不嫁的。”
韩氏不由满脸苦意,“娘也说了,不必你每日照顾,只要你偶尔回来,娘就高兴了。”
“哥哥他去外头经商,一去几年没个音信,等哥哥回来,女儿立刻嫁。”方青软声安慰着母亲,模样同她在柳家教书时的刻板全然不同。
韩氏也只有叹气,她这身子离不开人照顾,可她也不愿就这么耽搁女儿。虽说女儿腿脚不便,但有学识,模样也清秀,要找个门户稍好的人家不是不可能。可年纪一大,就算生的好,也难找婆家了。
方青进屋拿了小暖炉给她,就赶着去柳家了。从巷子出来,脚下滚落几颗石子,抬头看去,几个孩童躲在树后冲她笑,“瘸子又来了。”
嘲讽在耳畔萦绕,方青只当做没听见,一瘸一拐往柳家走去。
背后的小孩追了一段路,见她没反应,只觉无趣,这才散开。
到了柳家,下人都同她问好,唯有在这里,才能让她觉得不那么拘谨。还没到聚香院,就在大庭院里瞧见池塘边那簇拥了许多人,驻足往那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陪同她进来的下人只瞧了一眼,就说道,“是四爷又在闹着要出去,这几日都这样,许是被吓着了。”
方青问道,“被什么吓着了?”
下人笑笑,“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吓着了。”
方青忍不住问道,“前两日传的那件事,是真的?四爷真有两个儿女?”
“应当不假,方才二爷都让管家去接他们了。四爷一听,就嚷着要出去。”下人也是苦笑,“四爷心智也是个黄口小儿,却多了两个孩子。方先生,您说奇怪不奇怪?”
方青没有多言,埋头去了聚香院书房。进了院子,左边便传来咚咚声,偏头看去,只见柳雁和齐褚阳正站在那小小练武场上。
柳雁手执小弓跑到靶子那,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小箭恰好在边缘上,齐褚阳的倒是快接近靶心了。她将箭拔出,百思不得其解,晃了晃手里让工匠专门做的小弓,明明瞄准了,怎么老是射偏,难道是弓不行。
齐褚阳先看见了方青,微微弯身同她问好。柳雁也往那看去,“先生。”
方青面上神色淡然,已是不苟言笑,“到时辰了。”
柳雁还想玩,可是不敢反驳,乖乖放下弓箭随她去书房,“先生,我要多两个堂哥堂姐了。祖母说,等他们认了祖宗,我就得从七姑娘变成九姑娘了。”
方青问道,“什么时候去祖祠祭拜?”
“不知道,等管家接了人回来,就会提了吧。”
“喔。”
方青淡声应着,将怀里的书抱得更紧,抿紧了唇一步一步往里走。
此时柳家派去的马车已经停在郑家三人住的小宅前,因屋里只有郑素琴母子三人,管家不便进去,在门口说了来意,郑素琴去叫醒孩子,他就在外头等。
柳翰还在睡,郑素琴唤他起身,不多问就自己穿衣洗脸了。
儿子素来乖巧听话,郑素琴知他自己会起来,又去另一间房叫女儿起身。进了屋里,她却已经起了,趴在窗口瞧着天穹,不知深思什么。
“芳菲。”
柳芳菲回过神,“娘。”
郑素琴将她拉回身边,拿了椅子上的衣裳给她披上,“外头冷,不怕冻坏么。”
“不冷。”
郑素琴见她脸颊还有些肿,伸手轻碰,语调沉沉,“疼么?”
柳芳菲点了点头,低着头没看她。郑素琴淡声,“疼就对了,疼就该长点记性,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
“可是……”柳芳菲看着这素来冷厉的母亲,“娘不是说,女儿的爹爹是柳将军么?为什么会是那个傻子?”
郑素琴说道,“柳四爷是你爹就是你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见她还要说,冷脸道,“你哥哥应该起来了,我们走吧。”
“去哪?”
“回家。”
柳芳菲愣了愣,期盼的所有东西即将化为泡影,她僵着步子不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那傻子做我爹!我爹是北定侯,是大将军,那傻子才不是我爹!”
郑素琴当即恼了,捉了她的肩道,“你要是想饿死,想露宿街头,就继续说这话去!你爹是柳定泽,柳家四爷,再怎么傻,也是你爹!”
“不是!”柳芳菲不愿承认,拉了母亲的手哭道,“娘,我们回村里去吧,不要在这待了,我不要去柳家,我不要。”
郑素琴冷笑,“要回你回,娘不回。娘为了你们,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是该享点福了。既然有了这机会,就不能再回去。”
柳芳菲脾气像她,当即说道,“那女儿自己走,娘和哥哥去吧。”
郑素琴见她同自己拧,笑得更冷,“当年若非为了你们,娘早就同秦员外走了。可是知晓有了你们,娘也没去大户那过好日子,你倒好,如今养大了,也不要娘了。”
柳芳菲顿了顿,头又埋得很低,咬了咬唇,“邻居都说……娘当初是不能落胎,会危及性命,才生了我们……不是您想生,只是您想活罢了。”
郑素琴脸色彻底变了,蓦地站起身,甩手往她脸上刮了个耳光,“孽子!”
柳芳菲已被打蒙,捂着脸哭不出声。郑素琴气得浑身发抖,“我真该在你出生时就溺死你!”
她是身子虚弱不能落胎,才被迫生下孩子,没想到一生生了两个。没见着孩子的面她能忍心不要,可已经生出来了,难道还真能杀了么?她做不到,所以她带着两个孩子受尽了白眼,也吃够了苦,如今难得有这机会可以去柳家,她是一定要去的!
郑素琴双眼一红,颤声,“芳菲,娘求你,答应回去吧,带上娘一起,娘想过好日子,想吃好的,穿好的,不想再受苦挨饿。你真的……还想常见那些叔叔进出家门么?”
柳芳菲不由怔住,从她记事开始,那小小茅屋中就常有陌生男子进出,每回他们来,她和哥哥就要被赶到巷口那,等上半个一个时辰方能回去。而每次他们走后,母亲就有钱去买米。
娘亲为他们兄妹吃了很多苦,她知道。那种苦日子……她也不想再过。
想罢,才轻点了头。郑素琴大喜,抱起她往外走,“马车在外头了,很快就能回家,过去后要听话,不要惹事。”
柳芳菲眼睛生疼,想到那柳四爷,就觉得不舒服。
郑素琴领了柳翰和柳芳菲出来,将他们送上马车,自己要上去,却被柳府管家拦住,很是尴尬的笑笑,“老太太只吩咐接两个孩子回去,并没说捎上您。”
她猛地愣住,“什么?”
管家是个忠厚人,也觉这么做于她十分残忍,却还是狠了心又说了一遍,“老太太说了,孩子是姓柳的,接回去会好好对他们。您的话……是不能进柳家门的。只是您养儿辛苦,要多少银子,您且开口,老太太会让人送来,另外还会许您两间顶好的铺子。”
郑素琴愕然,“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郑素琴满脸不信,“好……好狠的人……”
柳翰比柳芳菲大小半个时辰,但胆子素来小,又十分天真,并不知发生了何事。柳芳菲是个聪明人,这一听当即明白,柳家不要母亲,只要他们。她拉住哥哥的手就下车,“娘亲不去,我们也不去!”
管家忙拦住他们,为难道,“这不是让老奴为难吗?”
柳芳菲不听,执意下来。柳翰好奇看着他们,在马车上上下下是做什么?
郑素琴几乎被气晕,强忍怒意,拉着一双儿女说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愿,是我的儿女不愿就这么分开。劳烦告诉老太太和四爷,若要分开我们母子三人,那我们只好离开京城,回到村里,就当做我们不曾来过吧。”
管家很是为难,可根本劝不动,这孩子也不能强抢,眼睁睁看着她带两个孩子进屋,不知所措,只好回去禀报。驾车避开闹市,从小路回去。途径一处,瞧见另一辆柳家马车,一看是自家三爷的,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就看见不得了的事了。
柳三爷在马车前,竟拉着个女人的手。这本来没什么,男子偷腥并不少见。可问题是,那娇艳的女人竟是大着肚子的,少说也有六七个月了。吓得他差点没拉好缰绳,让马撞到树上。
回到家中,去老太太那禀报了郑素琴三人的事,听得老太太拧眉,“她也是个不开窍的,难不成以为能进我们柳家的大门,还奢望做四房正妻?”
柳定义在旁问道,“她是铁了心要进门,而不愿接受财物?”
管家答道,“确实是。”
李墨荷问道,“当时她神情如何?”
“震惊,除了这就没别的了。”
李墨荷顿了顿,“没了?”孩子差点就要和自己分开,难道不应有愤怒和悲痛?
“确实没有。”
老太太眉头紧蹙,“真是个不知趣的,这事儿,得有个能说上事的去说,管家去了没用。”她看了一眼屋里,低眉想了想,说道,“墨荷,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三郎刚回来,阿喜得多用心伺候,不得空。”
殷氏的全名殷喜喜,老太太说的阿喜便是她了。李墨荷应了话,二房是柳家长房,二儿媳出面解决,是情理之中,也是老太太倚重。就算是个刺头,她也不能拒绝。
等老太太吩咐完了,屋里稍稍没了声,管家又没见着三太太在,大了胆子说道,“老祖宗,方才老奴驾车回来,瞧见三爷了。”
老太太说道,“他今日去拜访同僚了,你见到他有何可说的。”
管家低声,“老奴是在条小路见着三爷的,当时他、他正同个女人说话。”
老太太咳了一声,以为儿子是借口去了烟花巷子,“这事别外传,让阿喜知道,非得闹。”
管家为难道,“这事还不止如此,那女人……挺着肚子,像是怀胎六七个月了。”
屋里的人皆是一愣,老太太也讶异道,“你没看错?”
“老奴眼睛好使得很,没瞧错。”
老太太啧啧两声,“这混账东西,竟养了外室,若是让阿喜知晓……”想到三儿媳的泼辣劲,她就觉得心烦。
柳定义因这是弟弟的家事,不好插话。看了看李墨荷,也示意她不要出声。老太太想了想,跟管家说道,“等会三爷回来,你让他来我房里。”
柳定康在外头安抚了相好,不敢多留,没多久就回来了。还在门口就得了管家传话,心里一惊,不知母亲怎么知道了这事。他稍稍一想,才明白过来。除了妻子知道这事,没有人知道。越想脸越沉,冷着脸进去,恰好见着妻子殷氏要外出。
殷氏见他早归,略有诧异,笑道,“拜见完同僚了?”
柳定康盯着她,本不想发脾气,可仍觉伤了心,“你答应为夫不同母亲说,为夫也答应你处置好了会自个说,你倒好,悄悄去说了。殷喜喜,你往日可不是这种长舌的人。”
迎面就被丈夫喝声,还被叫了全名,殷氏气得发抖“我如何对不住你了?我说什么了?”
“你越发像泼妇了!”柳定康不悦她欺骗了自己,恼得不理她,径直往母亲院子走,“好了,如你的愿,我明日就将春华接回来!管你乐意不乐意。”
话像轰天响雷轰在殷氏心头,几乎站不稳。